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nèi)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據(jù)清人李伯元的《南亭筆記》記載,曾國藩有個生活習慣,就是每天的早飯必須和幕僚們一起吃。李鴻章拜曾國藩為老師,在門下為幕僚,他不愿意去便以頭疼為由推辭。差役便三番五次來請,并說:“大人有令,必須待幕僚們到齊之后才會開飯。”不得已,李鴻章穿衣赴宴。吃飯時,曾國藩一言不發(fā),飯后才正色對李鴻章說:“少荃(李鴻章字)既入我幕,我有言相告:此處所尚,唯有一誠字而已。”語訖各散,李鴻章為之悚然久之。 《大學》中說,“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意”怎樣才能“誠”呢? 《大學》里也給出了答案:“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span> 己卯歸自京師,再見先生于洪都。先生兵務倥傯,乘隙講授,首問近年用功何如? 九川曰:“近年體驗得'明明德’功夫只是'誠意’。自'明明德于天下”,步步推入根源,到'誠意’上再去不得,如何以前又有格致工夫?后又體驗,覺得意之誠偽必先知覺乃可,以顏子'有不善未嘗知之,知之未嘗復行’為證,豁然若無疑。卻又多了格物工夫。 又思來吾心之靈何有不知意之善惡?只是物欲蔽了。須格去物欲,始能如顏子未嘗不知耳。又自疑功夫顛倒,與誠意不成片段。后問希顏。 希顏曰:'先生謂格物致知是誠意功夫,極好。’九川曰:'如何是誠意功夫?’希顏令再思體看。九川終不悟,請問?!?/span> 先生曰:“惜哉!此可一言而悟,惟浚所舉顏子事便是了。只要知身、心、意、知、物是一件?!?/span> 九川疑曰:“物在外,如何與身、心、意、知是一件?” 先生曰:“耳、目、口、鼻、四肢,身也,非心安能視、聽、言、動?心欲視、聽、言、動,無耳、目、口、鼻、四肢亦不能。故無心則無身,無身則無心。但指其充塞處言之謂之身,指其主宰處言之謂之心,指心之發(fā)動處謂之意,指意之靈明處謂之知,指意之涉著處謂之物,只是一件。意未有懸空的,必著事物。故欲誠意,則隨意所在其事而格之,去其人欲而歸于天理,則良知之在此事者,無蔽而得致矣。此便是誠意的功夫。” 先生還說:“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發(fā)便是意,意之本體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如意在于事親,即事親便是一物;意在于事君,即事君便是一物;意在于仁人愛物,即仁人愛物便是一物?!?/span> 又問:“甘泉近亦信用《大學》古本,謂格物猶言造道,又謂窮理如窮其巢穴之窮,以身至之也,故格物亦只是隨處體認天理。似與先生之說漸同?!?nbsp; 先生曰:“甘泉用功,所以轉(zhuǎn)得來。當時與說'親民’字不須改,他亦不信。今論'格物’亦近,但不須換'物’字作'理’字,只還他一'物’字便是?!?/span> 后有人問九川曰:“今何不疑物字?”曰:“《中庸》曰:'不誠無物?!套釉唬?物來順應。’又如'物各付物’,'胸中無物’之類皆古人常用字也?!彼障壬嘣迫?。 先生曰:“此須識我立言宗旨。今人學問,只因知行分作兩件,故有一念發(fā)動,雖是不善,然卻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說個知行合一,正要人曉得一念發(fā)動處,便即是行了。發(fā)動處有不善,就將這不善的念克倒了。須要徹根徹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潛伏在胸中。此是我立言宗旨?!?/span> 除此以外,程顥先生說:“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順萬物而無情。故君子之心,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鼻f子更是說:“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泵献觿t講:“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笨傊?,想意誠,得自己以一顆廓然而大公,如明鏡一般的心,在事上惟精惟一去主動修,而不是被動。一言一行中,時刻保持良知常覺常照,道德常明常進,才是核心,正所謂“道者自道”,“誠者自成”。 “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比魏我患拢ㄓ姓\貫穿其中,這個事才算是得其中正。人也正因為這一點誠明,才能使人與事合一,心誠則靈,事事致中和。 曾國藩曾說:“唯天下之至誠能勝天下之至偽,唯天下之至拙能勝天下之至巧?!北举|(zhì)上也是在說至誠的妙用。 萬章問道:“有人說,'伊尹通過做廚子來向湯求取’,有這么回事嗎?”孟子答道:“不,不是這樣的;伊尹在莘國的郊野種地,而以堯舜之道為樂。如果不合乎道,不合乎義,縱然把天下給他作俸祿,他也不會回頭看一下;縱然有四千匹馬系在那里,他也不會看它一眼。如果不合乎道,不合乎義,便一點也不給別人,也一點不從別人那兒拿走。 湯曾讓人拿禮物去聘請他,他卻平靜地說:'我要湯的聘禮干嘛呢?我何不呆在田野里,就這樣以堯舜之道自娛呢?’ 湯幾次派人去聘請他,不久,他便完全改變了態(tài)度,說:'我與其呆在田野里,就這樣以堯舜之道自娛,又為何不讓當今的君主做堯舜一樣的君主呢?又為何不讓現(xiàn)在的百姓做堯舜時代一樣的百姓呢?堯舜的盛世,我為何不讓它在我這個時代親眼見到呢?’” “'上天生育人民,就是要讓先知先覺者來使后知后覺者有所覺悟。我呢,是百姓中的先覺者;我就得拿堯舜之道讓這些人民有所覺悟。不由我去喚醒他們,那又有誰呢?’伊尹是這樣想的:在天下的百姓中,只要有一個男子或一個婦女,沒有被堯舜之道的雨露所沾溉,便好像自己把他推進山溝里讓他去死一樣。他就是如此把匡服天下的重擔挑在自己肩上。所以一到湯那兒,便用討伐夏桀、拯救百姓的道理來說服湯。我沒有聽說過,先自己不正,卻能夠匡正別人的;更何況先自取其辱,卻能夠匡正天下的呢? 圣人的行為,各有不同,有的疏遠君主,有的靠攏君主,有的離開朝廷,有的留戀朝廷,歸根到底,都要潔身自好而已。我只聽說過伊尹用堯舜之道向湯求取,沒有聽說過他用的是廚子的身份。《伊訓》說過:'上天的討伐,是在牧宮開始的,我不過從亳邑開始謀劃罷了。’” 一個人自己格物致知,先知先覺了,這還不夠,唯有做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君子成人之美”,“達則兼善天下”,才算是把誠擴充開了,進而盡性知天,正如子貢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論語·雍也》) 子貢問孔子:“如果有人非常地博有,騰達,且愿意周濟眾人。這個人怎么樣?可以稱為仁嗎?”孔子說:“豈止是仁,必須是圣??!堯舜二帝也因為不能做到這般而感到愧對于民呀!一個懷有仁心的人,一定是自己立起來,也要讓別人立起來。自己達了,也愿意博施濟眾去達人。做事能就近以自己作比,而推己及人,可以說就是實行仁的方法了?!?/span> 真誠是自我的完善,自我的成就,道是自我的修煉。真誠貫穿于一切事物的發(fā)端和歸宿,沒有真誠就不叫事物。因此君子以真誠為貴。然而,真誠并不是自我完善,自我成就就夠了,而是還要成就事物。自我完善,自我成是仁,成就事物是智。仁和智是出于本性的德行,是融合了自身與外物的成理,所以任何時候施行都是適宜的。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nèi)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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