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們，三野首長和兵團首長發(fā)布最新命令，要求我第30軍迅速攻占高橋?！?/p>

“現(xiàn)從川沙的態(tài)勢來看，我軍先發(fā)制人，給敵人來個措手不及是很重要的，因此，軍前指決定今天傍晚向高橋之敵發(fā)起攻擊，力爭在5月18日拂曉前包圍高橋鎮(zhèn)?！?/p>

第30軍在剛剛殲滅川沙之敵以后，便迅速召開緊急作戰(zhàn)會議，布置下一防段戰(zhàn)斗任務。上述這番話，就是謝振華軍長下達的最新的作戰(zhàn)命令。

30軍軍長謝振華少將

黃昏時分，天空又飄起牛毛細雨，時不時還刮點涼風。這正是我軍展開攻擊的好時機。

不一會兒，攻擊時間到了，通信兵射岀紅色信號彈，戰(zhàn)士們立馬像下山的猛虎朝懵懂中的敵人直撲過去。

一時間，村里鎮(zhèn)外槍響大作，爆炸聲此起彼伏，喊殺聲像波浪一樣，一波比一波強。在這風雨飄搖的夜暗中，我攻擊部隊攻勢如潮，銳不可擋。

擔任主攻的第262團在副團長王體冉率領(lǐng)下，一馬當先，沖鋒在前。

31歲的王體冉，身材高大魁梧。這位生長在微山湖西岸的江蘇沛縣農(nóng)家子弟，具有著名的鐵道游擊隊隊員那樣的血性，打起仗來勇猛果決，氣勢高昂。

戰(zhàn)士們越壕溝、跨鐵絲網(wǎng)，踏雷區(qū)，在槍林彈雨中朝敵集團子母堡沖去。沖到了敵堡跟前，將鋼筋水泥堡炸毀。

戰(zhàn)斗至深夜23時，第262團、第264團在攻擊前進中，殲滅吳淞交警總隊兩個營，繳獲機槍10余挺，俘敵200余人。

經(jīng)短暫休整后，軍參謀長夏光于午夜時分下達第二次攻擊命令。

但是，越接近高橋，敵人的防御工事越堅固，火力越猛烈。

由于戰(zhàn)士們一門心思想在拂曉前拿下高橋，沒有考慮敵人正以王牌軍嫡系部隊，并依托堅固鋼筋水泥堡來阻擊我們，所以，仍然以集團沖鋒的方式，潮水般向敵陣地涌去。

結(jié)果，第30軍的快速穿插行動在高橋以南被迫停頓。至凌晨2時，第263團占領(lǐng)了高橋以北，第262團攻占了高橋西南后全線受阻，遭敵反撲和黃浦江軍艦炮火射擊。

第262團副團長王體冉，沒有倒在沖鋒陷陣的攻擊之中，卻壯烈犧牲在敵軍的艦炮狂轟濫炸之中。

王體冉不喜歡蹲在指揮所，他總是在前沿陣地奔忙。敵艦炮打來時，我臨時防御陣地幾乎全是塹壕，僅有的幾座鋼筋堡也被敵炮轟塌。

王體冉他們被迫在塹壕里隱蔽，但敵艦炮密集的地毯式轟炸，給我第一線部隊造成重大傷亡，包括王體冉在內(nèi)多名營團級干部壯烈犧牲。

關(guān)于這一夜受阻的原因，第30軍軍史記載道：

“我軍各部隊經(jīng)過一通宵苦戰(zhàn)，傷亡近千人，未完成預定包圍高橋的作戰(zhàn)任務。

這同我們對高橋敵軍堅固，防御陣地估計不足，加上敵艦炮密集射擊，而我軍重炮未能接近備沿和某些判斷失誤有關(guān)。

全軍指戰(zhàn)員十分英勇地投入戰(zhàn)斗。最后，與敵人形成對峙。

18日午后，第30軍臨時前進指揮所。軍長謝振華在來回踱步，參謀長夏光仍在地圖前苦思冥想。

作戰(zhàn)室很安靜，只聽見掛鐘的嘀嗒聲和謝振華的腳步聲。大家都一言不發(fā)。

“我看，下午4時繼續(xù)發(fā)動攻擊。與其這樣對峙，還不如邊攻擊邊滲透，往前靠一步，就是一步勝利！”謝振華對政委李干輝，副軍長饒守坤等人說。

“可以打一打！”李干輝說。

雨后的太陽烤在遍地焦土、彈痕累累的敵我陣地上，烤在河湖港汊林立的浦東大地。

我第30軍將士們，中午只吃了一頓咸菜加涼饅頭。許多人喝彈坑里積的雨水。盡管條件極為艱苦，戰(zhàn)士們?nèi)跃耧枬M，斗志旺盛。

18日下午4時，30軍再次發(fā)動攻擊，經(jīng)15分鐘殲敵一個營，俘敵300余人。

爾后沿長江南岸向?qū)毶脚f城方向攻擊，再次遭敵阻擊，難以深入敵軍側(cè)后。

第267團和軍偵察營向高橋以北穿插也未果，被迫停止。

當?shù)?68團乘勝向楊家樓攻擊時，敵軍依托堅固地堡阻擊，并派坦克4輛實施反擊，該團被迫退回嚴家橋一線，在杜月笙別墅附近構(gòu)筑臨時防御陣地堅守。

第270團增援一線進攻部隊，遭敵機和艦炮壓制，幾次沖擊只突進一個營的兵力。

我軍進退不得，時而聯(lián)絡中斷，部隊給養(yǎng)、彈藥無補，天只能吃上一次飯。

5月19日中午，我第一線部隊陣地，從清晨開始遭敵軍艦猛烈轟擊，我守備陣地大部被摧毀。

敵艦在林家宅之西的黃浦江江面，共有敵艦五艘，有兩艘懸掛外國國旗。

其余三艘無旗，五艦靠在一起，當初部隊擔心有誤，沒有向敵艦還擊。

后經(jīng)査明，這里的敵艦是國民黨冒充外國海軍，在我軍實施還擊后，敵艦即向口外撤逃。

5月19日上午至下午6時，高橋守敵又以兩個多團的兵力，在?？哲姾投噍v坦克掩護下，向我軍第268團、第270團橋陣地發(fā)動6次反沖擊。

戰(zhàn)斗十分殘酷，有6個連的陣地失守。第90師前沿各連隊均由團領(lǐng)導親自組織部隊帶領(lǐng)反擊，將敵軍的進攻一一打退了下去。

臨近19日午夜，天空烏云滾滾，晚上的牛毛細雨，變成了小雨，陣陣雨點撲打在人身上，感覺涼快襲人。

30軍攻占高橋外圍廢棄工廠

高橋城內(nèi)的激烈槍炮聲漸漸稀落下來，火光也暗淡許多，只是濃烈的硝煙飄向遠處。

謝振華接到朱國華的最新戰(zhàn)報——“經(jīng)我軍猛烈反擊之后，高橋城內(nèi)守敵已大部被殲”，興奮地說：“若照這個勢頭打下去，我們明天可以攻占高橋，并相機封鎖吳淞口?！?/p>

就在5月19日當天，敵情發(fā)生突變。

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內(nèi)，一身戎裝的湯恩伯，從辦公室走出，在一群副官、參謀、衛(wèi)士等簇擁下，順著通道，步入大型作戰(zhàn)會議室。

這位以“能征善戰(zhàn)”知名的湯總司令，近日也是寢食不安，十分焦慮。

壞消息頻頻傳到湯恩伯的總部：浦東戰(zhàn)場鏖戰(zhàn)激烈，月浦解放軍又有大的行動。

在上海市區(qū)的正面，解放軍第20軍、27軍已在滬寧線上集結(jié)完畢，市區(qū)作戰(zhàn)隨時可能發(fā)生。

就近日情況，蔣介石特別手諭：迅速調(diào)整部署，一定要保證浦東安全，保證吳淞出?？诘陌踩?/p>

5月17日，湯恩伯將指揮重點移向高橋?，F(xiàn)在，湯恩伯召集各軍長們開會，又要調(diào)整作戰(zhàn)部署。

湯恩伯啜著嘴，緊閉雙唇，擰著脖子步入會場，幾乎未掃視眾將官一眼，就直接坐在自己的寶座上，并摘下白手套，揮揮手，示意站立于兩旁的軍長們?nèi)胱?/p>

干咳兩聲后，湯恩伯用浙江官話打開了話匣子。他高八度地說：“陳粟共軍近日攻勢兇猛，似有從四面八方包圍上海之企圖，尤以浦東方面戰(zhàn)事激烈?！?/p>

總裁手諭，要我迅速調(diào)整部署。根據(jù)目前情況，我決定，從駐守市區(qū)的第21軍、第75軍到浦東，加強浦東防御力量。”

“為統(tǒng)一行動、統(tǒng)一指揮，我命令第54軍軍長闕漢騫中將擔任新組成的浦東兵團司令官。該兵團由第12軍、第37軍和第54軍組成?！?/p>

闕漢騫騰地站起，兩腿立正向湯恩伯爽聲答道：“是，堅決執(zhí)行湯總司令命令！”

湯恩伯又朝第75軍軍長吳仲直望去：“今晚，第75軍抽調(diào)一個師到高橋鎮(zhèn)，切實保證吳淞出?？诘陌踩?！”

調(diào)整部署，宣布命令之后，湯恩伯瞪著眼睛把在座的手下看了一遍，然后以緩慢低沉的調(diào)子說：

“諸位，總裁指令，在未來的兩天中，我們將以火海對付共軍的人海，要使浦東成為共軍的葬身之地！”

湯恩伯的軍用吉普車沿著寬闊的浦東大道飛快地向高橋鎮(zhèn)疾駛。

吉普車內(nèi)，除湯恩伯，還有淞滬警備總司令部作戰(zhàn)處處長王之師。

王之師一面跟湯恩伯聊天解悶，一邊判斷湯恩伯的真實意圖。王之師作擔憂狀問：

“總座，共軍行動如此神速，這使得上海防務變得困難，很難想象后果，如果共軍從黃浦江直接向滬西登陸呢？”

湯恩伯惡狠狠地說：“共軍逼我于死路，這是我不得已而為之，與其兩面挨打，不如從浦東一面出擊！”

吉普車駛抵高橋。王之師隨湯恩伯在高橋守軍的護衛(wèi)下先到前沿視察戰(zhàn)情。

從望遠鏡里觀察，高橋以南的陣地上方黑乎乎的硝煙還沒有散盡。

陣地的另一邊，一場別開生面的作戰(zhàn)會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同志們，我軍在浦東外圍連續(xù)作戰(zhàn)五晝夜，共殲敵4000余人，控制了東湯鎮(zhèn)和高行鎮(zhèn)以南地區(qū)，粉碎了敵在外圍陣地阻我前進的企圖，勝利地完成了第一階段的作戰(zhàn)任務

5月19日下午，第31軍軍長周志堅在簡易軍指揮所召開的團以上干部作戰(zhàn)會上說了上述這番話。

周志堅看了看高銳、徐體山、傅紹甫等朝夕相處的面孔，幽趣地說：

“闕漢騫這只狼可不像顧錫九那么菜。就沖他那古怪的姓名，三個字有兩個字特別不好認，都讓人感到他像一頭聰明的野豬。稍不留意，他那鋼針似的刺，扎我們一下子，也夠疼的?！?/p>

眾人都笑。

'周志堅興致更高地說：“也是的，他那闕字，怎么看，怎么不會認，偏旁部首都沒有，猜都不好猜?！?/p>

闕漢騫

“還是高銳的辦法好。他說，你只要想到這家伙特缺德，就知道他姓什么了。果然，不出幾次，我還真記住這家伙的姓了?！?/p>

眾人都稱贊高銳是高人，不愧為喝墨水多的知識分子。

輕松過后，周志堅話鋒一轉(zhuǎn)：

“軍黨委決定，以徐體山的第92師加強第91師272團，攻殲高橋以南守敵，爾后會同第30軍攻占高橋鎮(zhèn)。第91師和第93師部隊，仍據(jù)守既得陣地，隨時準備打擊敵人的反撲?！?/p>

從軍部開完會后，徐體山就迅速趕回師里，布置任務，并于19日當晚率第92師接替了第30軍部分陣地。

徐體山很興奮，終于得到一個打主攻的任務。在第一階段的外圍戰(zhàn)中，他的第92師是軍預備隊，幾乎坐“冷板凳”。

徐體山少將

盡管他知道有第二階段的重任在等著他，但看見兄弟部隊攻勢如潮，殲敵眾多，心里不免癢癢。

現(xiàn)在好了，可以大干一場了，而且是與老冤家闕漢騫交手，他更覺得這一仗打得值。

若老是打蔣介石的雜牌或二流部隊，不過癮，有牛刀殺雞之感，顯得浪費力量。

徐體山與政委張英商定，由第275團擔任主攻，第272團協(xié)同，第274團作為預備隊。

第274團不僅是徐體山的心尖子，也是周志堅手中的王牌。許多關(guān)鍵的戰(zhàn)斗，是要靠第274團和第271團來解決的，所以，對第274團的使用一般很慎重，需要通過軍里同意。

拂曉時分，275團8連開始向高橋方向運動。

高橋地區(qū)的地形確實復雜，像迷宮似的。加之敵人的破壞，我第31軍官兵大部分又都是山東人，對南方水網(wǎng)地不熟悉，所以，行軍打仗都受到影響。

高橋戰(zhàn)斗我軍重機槍陣地

朦朧曙色中，8連官兵在一片麥子地里行走，水齊小腿肚深。當部隊進到老楊家宅附近時，空中亮起一串串照明彈，藏在麥地里的部隊被發(fā)現(xiàn)，強大的火力立即向麥田覆蓋而來。

“下河溝！”王忠仁命令到，8連戰(zhàn)士全部撲倒在河溝水洼里。

從河溝里探頭看，河堤上有幾個“墳包”。隨8連行動的副營長王學芝和王忠仁研究，決定由副連長田乾春帶領(lǐng)3排先打掉這幾個堡，再由王忠仁帶領(lǐng)1排主攻。

攻擊開始后，擔負爆破任務的解放戰(zhàn)士小王被敵人機槍射中犧牲，炸藥包自然未響。

田乾春問：“連長，怎么辦？"

王忠仁將目光停在一位兗州解放的老兵王玉榮身上。王玉榮二話沒說，抱起炸藥就沖了上去。

“轟”一聲，鐵絲網(wǎng)被炸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3排長帶著一個班往上沖，卻被炮火阻隔在鐵絲網(wǎng)外。

照明彈亮起，這個班頓時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田乾春帶著部隊沖上去，剛剛接近鐵絲網(wǎng)就摔倒了。

衛(wèi)生員報告：副連長負傷，3排長犧牲。

王忠仁又帶領(lǐng)1排1班上。剛剛接近鐵絲網(wǎng)，他發(fā)現(xiàn)前面上去的戰(zhàn)士大多被壓制在網(wǎng)外。

王忠仁心一急，獨自跳進網(wǎng)內(nèi)，揮手扔了兩顆手榴彈；兩聲震響，煙霧蒙蒙中，地堡前沿被突破。

蔡司廟方向，王廷法的5連已經(jīng)攻下這條由南往北地毯式向高橋推進的弧形戰(zhàn)線。

蔡司廟村位于老楊家宅以南，因村頭有座孤零零、雙開門的古廟而得名，敵人駐守的據(jù)點就設(shè)在廟里。

將近拂曉時，5連打下第二個地堡，清理隊伍，190人的連隊犧牲50人。王廷法對指導員楊青湖說：“不能這么干，傷亡太大！”

天將明時，蔡司廟敵人在5連的強攻下撤退，王廷法圍著村子看了一圈。

見這個不大的小村到處是簡易溝壕，溝壕中鋪滿尸體，有些地方國民黨兵和解放軍攪纏在一起無法分清，掉了頭的，削去整個背部的，致命傷大多在頭部。

王廷法對指導員說：“不好，都是空爆傷，趕快修工事，準備門板！”

王廷法一面派出人員尋找營部，一面組織戰(zhàn)士以敵人遺留的三個地堡為核心加固戰(zhàn)壕工事。

天明前連干部開了一個短會，經(jīng)研究決定由連長、指導員、副指導員三個連干部各帶一個排，在蔡司廟形成一個三角防御隊形。

我軍在高橋繳獲的敵山炮

正在布置，天空倏地暗了——隨著空中傳來的“嗚嗚"聲響，黑壓壓的炮彈從北側(cè)高橋、西側(cè)黃浦江方向冰雹似的砸落下來。

8連三個排分別在3位連干部指揮下，迅速進入碉堡或戰(zhàn)壕隱蔽起來。

5月21日，敵浦東兵團司令員闕漢騫命令所部向我浦東前沿陣地進行反撲，打頭陣的是青年軍209師。

國民黨青年軍盡管組建很晚，卻是一支很狂、很傲的部隊，可以說是蔣介石的御林軍，蔣經(jīng)國的心肝寶貝。

1949年1月，蔣介石下野之前，國防部稟承他的旨意成立青年軍第37軍，蔣介石親自任命國防部第2廳廳長、年輕將領(lǐng)羅澤闿為軍長。

羅澤闿

第37軍轄王大均的第202師、方懋鍇的第209師；又將青年軍第204、208師的一部編入該軍戰(zhàn)斗序列。

第37軍軍部原駐昆山，2月移防浦東楊思鎮(zhèn)。上海戰(zhàn)役打響前，湯恩伯怕解放軍抄他的浦東后院，于是他將第37軍209師全線調(diào)往高橋。

5月，當張權(quán)將軍說服第209師師長方懋鍇起義時，這支部隊正在浦東公路兩側(cè)，為掃清前沿視界施工。

由于張權(quán)的被捕，使方懋鍇起義的可能降到了“零”。

方懋鍇盡管和當時許多國民黨將領(lǐng)一樣對腐敗的政府充滿怨恨，但他對蔣經(jīng)國個人卻懷有希望，這是蔣經(jīng)國在青年軍中威望的所致。

張權(quán)

方懋鍇甚至大罵帶領(lǐng)陸軍預備干部訓練第一總隊起義的賈亦斌不地道，有反骨，竟然背叛蔣經(jīng)國。

他還經(jīng)?？湟Y經(jīng)國的“打老虎”行動，說此舉是向腐敗最有力的挑戰(zhàn)。

盡管“打老虎”最后不了了之，但他以為“國民黨復興”有希望了，意圖在蔣經(jīng)國栽培下飛黃騰達，因此指揮反擊格外賣力。

拂曉時分，敵人分多路在海軍、空軍、炮兵和坦克的支援下，先后向我軍正面第275團、第272團和第277團陣地發(fā)動了從一個師規(guī)模的瘋狂反撲。

闕漢騫自鳴得意地說：“看你周志堅的多波次人海攻擊厲害，還是我闕某人的陸、海、空立體攻擊更有威力，咱們再在浦東戰(zhàn)場一見高低?！?/p>

從黎明起，天空就傳來轟炸機沉悶的嗡嗡聲；接著，東面大海，西面黃浦江，以及西北方向吳淞要塞的炮臺上，國民黨軍隊的幾千門重炮同時自南向北狂轟濫炸。

蔣軍投入在上海戰(zhàn)役中的主力轟炸機——P-51野馬式戰(zhàn)斗轟炸機

中午，堅守蔡司廟前沿的第275團5連3排全部被打光，副指導員犧牲。除了炮彈的轟鳴，陣地上什么活的聲音都沒有了。

200米后的交通壕里，通信員近乎神經(jīng)質(zhì)地喊著：“連長！指導員和副連長呢？我們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除了連長王廷法，所有連干都因傷亡退出陣地。

炮彈下雨似地澆，無法分清什么曲射炮、平射炮。炮彈砸在地堡頂上，就跟落石頭似的。

后來，地堡頂被掀起，王廷法就帶領(lǐng)大家轉(zhuǎn)移到地堡后的戰(zhàn)壕里。

陣地上滿是尸體，新尸體，舊尸體，在戰(zhàn)壕里成摞，硬的，軟的，泡在水中都脹大了。王廷法看看自己的手腳，也“胖”得變了形，

團長王亞明一次次來電話：“5連！堅持??！我馬上派部隊增援你們！”

上午10時，被1400余敵人從三面包圍的第275團4連以及6連增援的一部被迫撤出戰(zhàn)線最北端的王家碼頭陣地，奉命向蔡司廟右側(cè)出擊增援。

可是，蔡司廟5連陣地已被熊熊烈焰封死。王廷法親眼看見前來增援的4連一次次向這邊沖，又一次次被炮火打回去。

不到一個小時，4連被打光，連長董升、指導員王福蘭相繼犧牲。

報話機中傳來團長焦急的聲音：“老王，5連還有多少人？”

王廷法幾乎要哭出來，他悲憤地說：“團長，加上我只剩下12個人啦！我們的大炮怎么還不上來？我們在這里簡直是白挨打呀！”

由于道路泥濘，我軍炮兵轉(zhuǎn)運遭遇了極大的困難

團長在電話里沉默許久，下令：“撤……晚上再給我奪回來！”

5月21日白天，蔡司廟陣地棄守，同時被攻破的還有第275團3營陣地。

這天晚上，5連長王廷法將5連最后的11人集合起來，對唯一的一位副排長說：“你整一下隊，把大家編一編，準備打反擊！”

就在這時，王忠仁的8連上來了，奉命接防5連蔡司廟陣地。

此時，被炮火轟炸了一整個白天的戰(zhàn)場顯得十分幽靜，靜得怕人。5連190人的隊伍都犧牲在這塊陣地上了。

自5月17日至21日，由于連日來不絕的雨水，沿江陣地已經(jīng)形成沼澤一樣的泥濘。

解放軍各作戰(zhàn)部隊大口徑的炮一直運不上來，彈藥輸送也困難，最不便的還是就地修筑工事。

廣漠的田野本來就沒有高大堅固的建筑物可以憑借，臨時挖的交通壕又迅即被水淹沒，戰(zhàn)士們只能終日泡在水中戰(zhàn)斗，泥漿時常使輕武器堵塞打不岀子彈。

陳家蕩方向。第272團團長王林德帶領(lǐng)戰(zhàn)士匍匐在水中已經(jīng)三天三夜，陣地最近的地方離黃浦江不到100米。

對面就是上海的外灘，從黃浦江上打來的艦炮砸得他們不敢抬頭。

5月21日上午，敵57軍一個師在空軍、海軍和艦炮的支援下從高橋?qū)绨l(fā)，由坦克引路，向陳家蕩第272團陣地突入。

敵人猛烈的炮彈襲擊，首先給我堅守在水壕中的部隊造成重大傷亡。7連副連長徐慶林、8連指導員楊維深、9連連長蔡開詩，都被炮彈擊中犧牲，給部隊指揮帶來極大困難。

當敵炮火延伸，敵步兵沖擊我陣地時，3營幾乎沒有多少抵御力量了。不久陣地首先被突破。

王林德立即組織反擊，他命令擔任團預備隊的1營配合3營正面進攻，2營迂回敵后，在側(cè)翼配合。

2營接受任務后迅速插進，不料，敵人卻將重點轉(zhuǎn)向?qū)?營的夾擊，使得已經(jīng)楔入敵陣地內(nèi)的2營措手不及陷入重圍。

團部令2營迅速撤回，然而2營在撤退過程中又遇到敵坦克、步兵的堵截。

2營孤軍奮戰(zhàn)，英勇異常。6連副指導員高慶芳指揮1排戰(zhàn)斗在最前沿。敵人分幾個波次沖擊，我缺乏后援的部隊消耗巨大。

高慶芳在負傷后，仍用手榴彈打擊敵人，最后，他用集束手榴彈與撲上來的六七個敵人同歸于盡。

激戰(zhàn)中，2營營長、副營長先后負傷，一些重傷員來不及包扎轉(zhuǎn)移，在潮水上漲時被淹沒，全部犧牲。

擔任掩護任務的2營5連兩個排在掩護4、6連撤出后遭敵合圍，在沒有任何援兵的情況下孤零零激戰(zhàn)到午夜，此后再無消息。

王林德在團指揮所為犧牲的戰(zhàn)友默默掉淚——第272團從來沒有這么窩囊過。

他憂憤地想：在陳家蕩這塊幾乎無遮無擋的水網(wǎng)平地里守備，簡直就是敵人飛機、艦炮的活靶子。真是的，我們就像陷在泥潭里的老虎一樣，進退都不得自然。

不過，闕漢騫你這缺德貨，等著瞧吧，我們的重炮一上來，你就草雞了，看你們神氣幾天。

眼下，王林德頭頂星星，在泥濘的水壕里踱來踱去，他想，決不能給第272團臉上抹黑，老虎團豈能在泥潭里停滯不前？

于是，他立即和副政委、參謀長等團領(lǐng)導商量，決定部隊邊休整邊鞏固陣地。

命戰(zhàn)士們收攏彈藥，調(diào)整戰(zhàn)斗班組，任命部分戰(zhàn)斗骨干代理連、排長，準備天亮前奪回陣地，并堅決抵抗敵人的反撲。

天還沒有亮透，慶寧寺渡口很安靜。除警戒的崗哨，擔任守備的第277團2營4連還在熟睡。

突然，渡口對著的江面上有一些船只陸陸續(xù)續(xù)運動過來。船上人頭攢動。原來是一支從黃浦江偷渡的國民黨部隊！

正在站崗的2排長發(fā)現(xiàn)了一些影影綽綽的人影，一個……兩個……三個……難道是幻覺？

人影愈來愈多，似乎還有“大鼻子”張文順立即向營部報告，他不敢輕易開槍，怕有外國人，引起“國際事端”。

2營副教導員潘壽令立即向團部請示：“英國造船廠內(nèi)發(fā)現(xiàn)敵人，他們從哪里來以及多少人數(shù)還不能確定；如果有外國人，打不打？”

團長徐援：“打！你帶4連堅持住，6連馬上趕到！”

戰(zhàn)斗頃刻間打響。從造船廠方向傳來重武器激烈的交火聲。

第一批登陸者為數(shù)不多，很快被消滅?？墒桥藟哿钜廊灰苫螅瑪橙耸菑哪睦飦淼哪?？

上午11時，在江邊擔任警衛(wèi)的戰(zhàn)士報告：敵人從黃浦江上來了！

果然，江面上，兩艘兵艦載著約一個營的國民黨兵直接從英國造船廠的碼頭登陸，然后從一條暗道登上船塢，控制了江邊的英國造船廠。

潘壽令命令用炸藥將造船廠大門炸開，他首先率兵沖進廠內(nèi)。敵人的四門戰(zhàn)防炮矗立在船塢上隆隆射擊，往上沖的4連戰(zhàn)士一批批倒下。

2營教導員賴世頓率6連趕到，他們是隨火車沖進造船廠的；當他們逼近船塢時，賴世頓左胸部中彈，當即犧牲。

指戰(zhàn)員監(jiān)視造船廠之敵

整整一個白天，我2營指戰(zhàn)員與偷渡之敵進行了激烈戰(zhàn)斗。造船廠里彌漫著嗆人的濃煙，巨大的英國船塢就像一座不斷噴火的炮臺。

黃昏時，槍炮聲終于稀落下去。潘壽令登上船塢。船上塢上堆滿國民黨兵的尸體，一個活的都沒有。我4連傷亡近50人。

晚上，第93師師長傅紹甫把電話打到第277團團部，詢問徐援：“慶寧寺渡口一定要守住，這是目前我們渡過黃浦江，進入上海市區(qū)的唯一口岸。你們傷亡情況如何？有困難請?zhí)岢鰜砹?/p>

徐援果斷地回答：“師長，我們正憋足一股勁揍敵人。盡管他們釆取偷襲的手段，妄圖奪回慶寧寺渡口，但我們時刻保持警惕，并予以堅決還擊?！?/p>

“據(jù)目前情況看，我們雖然犧牲了一些干部、戰(zhàn)士，但我們有力量能守住既得陣地?！?/p>

晚年的傅紹甫少將

5月21日，軍長周志堅正在召開緊急作戰(zhàn)會議。因疲勞過度和心情緊張，周志堅眼睛紅腫，聲音也變得嘶啞，但他仍高聲說：

“從我軍今天防守情況看，效果不夠理想，甚至出現(xiàn)了陣地失守的情況，這在我第31軍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p>

“盡管我們的防守陣地無遮無攔，重炮也沒有上來，但丟失陣地實不應該，戰(zhàn)后要查清責任?！?/p>

這天上午，當?shù)?72團2營受挫、陳家蕩陣地被突破時，周志堅恰恰就在陳家蕩陣地前，他親眼目睹了這次失利。

面對撤下來的2營，他的火爆脾氣又上來了。他當即掏岀槍要槍斃教導員王樹森。

這天，隨同陳家蕩陣地失守的還有第275團3營中鎬陣地。蹲在前沿附近的戰(zhàn)壕里，周志堅急得渾身冒火。

周志堅

周志堅掃視一下大家，接著說：“闕漢騫這缺德家伙，跟我們是冤家路窄?！?/p>

“不過，他也太狂了，眼看就要死到臨頭了，還張牙舞爪的，真是狗急跳墻?！?/p>

“為了抗擊闕漢騫這家伙要發(fā)動的更大規(guī)模的瘋狂反撲，我們決定以第275團為防守正面，第272團暫時放棄陳家蕩，加強王家碼頭、蔡家宅地區(qū)，形成最后決戰(zhàn)的防線?！?/p>

5月22日拂曉，闕漢騫故伎重演，他命令炮兵和海軍繼續(xù)向我軍陣地傾瀉了大量的炮彈和炸彈。隨后，其步兵在坦克掩護下，向我軍防守陣地發(fā)動反撲。

敵人的反擊依然以炮戰(zhàn)和轟炸開始，然后便是5個團的兵力輪番向高橋以南第275團的防線沖擊。

團部的幾個參謀全都暫下營、連參加作戰(zhàn)。19歲的團作戰(zhàn)參謀兼宣傳干事林拓到了2營。

8連蔡司廟陣地再次成為敵人反擊的重點。林拓到時，營長于克釗正指揮作戰(zhàn)，可是轉(zhuǎn)眼營長便頭部負重傷，被送下陣地時已不能講話。

蔡司廟陣地已涂滿鮮血。5月22日上午8時，由坦克掩護的國民黨步兵又開始向蔡司廟第275團8連陣地反擊。

坦克堅硬的鋼鐵車身直接駛近距8連地堡工事70-80米的地方，坦克的平射炮彈像牲口蹭癢似的一下一下地轟擊鋼筋水泥碉堡，很有力也很有節(jié)奏。

每轟擊一次，水泥碉堡就顫動一下，感覺十分恐怖。

頭頂上？加固工事的沙土木條被震得嘎嘎響，不停地落土。王忠仁不時地用手將落在身上的碎土扒開。

突然，有一件東西沉重地砸在他頭上，又從頭上滾落到胸前，滾到膝蓋、大腿上?！笆裁礀|西？”

我軍簡易團前沿指揮所

王忠仁嚇了一跳，用手一摸，是顆六零炮的臭彈——頭頂上方，碉堡已涌進一窟窿的亮光。

“連長，敵人進來了，撤吧！”

“不，不行！一撤就完蛋！"王忠仁說，“只要堅持在陣地上，敵人就不敢上來?！?/p>

王忠仁是一個性格粗獷的漢子，能攻善戰(zhàn)，具有極強的組織戰(zhàn)斗能力。

“堅守可不是好差事，尤其在濕乎乎的泥水地里，動都不敢亂動，真是憋死牛。還是攻擊舒服、過癮哪王忠仁靠在泥水塹壕里想。

是啊，淮海戰(zhàn)役第二階段打黃維時，王忠仁多帶勁呀。

盡管那是冰天雪地，但戰(zhàn)士們跑在廣闊的雪野上，就像一匹匹快馬。

那天晚上打雙堆集西側(cè)屏障中周莊時，徐體山師長指揮第112團、第113團和第115團合力總攻敵守北角固守點。

夜晚21點30分攻擊開始，王忠仁率8連在零下十度的氣溫下勇猛沖向敵陣。兩個小時后，我軍全殲守敵，俘敵正副團長以下官兵2000余人，打了一個非常漂亮的殲滅仗。

王忠仁帶戰(zhàn)士們繳獲美式湯姆沖鋒槍和手雷等戰(zhàn)利品時，嘴上樂開花。

“能攻善守才是一支過得硬的部隊！”王忠仁仍鼓勵戰(zhàn)士們保持高昂士氣，實際上是在鼓勵他自己?！皥猿值教旌?，就是勝利?！?/p>

這一天，蔡司廟陣地足足落了8000多發(fā)炮彈。到傍晚，8連150余官兵只剩下39人。

由于第275團防守正面擴大，所以他們付岀了重大犧牲，經(jīng)受了嚴峻考驗。

敵人先后以5個團的兵力向我壓來，但我第275團的勇士們以一當十，與敵人展開生死搏斗。

午后，戰(zhàn)情更為嚴重，團預備隊全部上了戰(zhàn)場。1營楊家宅陣地被坦克突破，2連在抗擊敵人反擊時幾乎被打光，陣地失守。

一部敵人在坦克的掩護下從2連陣地突入，繼而進至營指揮所前沿。

在這危急關(guān)頭，1營教導員楊品一任命司號班長殷明義代理2連長，組織營部及2、3連僅剩的30余名戰(zhàn)士向失守的2連陣地反擊，殊死抵抗。

這時，幾發(fā)炮彈打來，1營通往團指揮所的通訊聯(lián)絡中斷。

“1營！1營！請回答！"

團長王亞明在他的掩體里坐不住了，他對政治委員林風說:“老林，指揮所交給你了，我上1營去，1營陣地不能丟！”

王亞明抱了挺卡賓槍帶著他的警衛(wèi)員小姚以及團警衛(wèi)班的戰(zhàn)士迎著猛烈的炮火，迅速向1營方向增援而去。

這時，從3營與1營交界處突入的另一股敵人借著濃濃的戰(zhàn)場硝煙迅速向第275團指揮所方向突進。

他們迅速突破了小楊家宅陣地，距離團指揮所只有200米，肉眼就可以看清。

情況十分危急。政治委員林風毫不猶豫地從腰間拔出手槍，組織團指揮所所有參謀、干事、偵察兵以及后勤炊事員20余人阻擊，就連送彈藥上來無法回去的民工也拿起了武器。

晚上睡在陣地上的我軍戰(zhàn)士，由于上海戰(zhàn)役發(fā)動時間較為急迫，我軍很多人沒有換上夏裝

敵人靠近了，林風命令：“開火！”頓時，我各種輕重武器發(fā)出了怒吼，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成片敵人被打倒了。

敵營連長們再次督促殘部往上沖，但敵兵們被我軍勇士的勇猛嚇破了膽，他們停滯不前，即使當官的鳴槍示警，也無濟于事。

敵我雙方都精疲力竭，陷于對峙之中。

周志堅在指揮所聽說第275團壓力太大，團指揮部都岌岌可危，于是，當機立斷命令傅紹甫派一個營迅速增援第275團。

在此關(guān)鍵時刻，哪怕是派十個兵，也可以緩解危急局面呀。

傅紹甫當即命令第279團2營火速增援第275團。

第275團指揮所和第275團的正面防線被籠罩在一片黑紅色的迷霧之中。

接到增援第275團的命令后，正在金家橋外圍準備作戰(zhàn)的第279團2營立即岀發(fā)。

還不到20歲營副長王昭坤和營教導員荊士訓率領(lǐng)2營跑步向第275團的防線靠近。

荊士訓是個沉穩(wěn)老練的指揮員，而副營長王昭坤卻是個模樣稚嫩、面部表情生動、一身“猴氣”鬼精鬼靈的“小老兵”。

此刻，王昭坤并不知道他帶兵增援的具體“對象”是王亞明。

當小兵時，他曾在王亞明身邊當了很長時間的通信員。

王亞明手把手教他看地圖，學習軍事知識，教他射擊——從小手槍到輕重機槍。

他從王亞明那里看的第一本書是《留守兵團作戰(zhàn)條令》。

我軍與蔣軍逐屋爭奪

半個小時后，第279團2營跑步到達第275團陣地外圍，前方激烈的槍炮聲在兩個方向同時響起。

王昭坤和荊士訓決定分頭行動，一定要在節(jié)骨眼上助兄弟部隊一把力，堅決消滅當面之敵。

第275團指揮所里，政治委員林風帶著20余名“雜牌軍”經(jīng)過數(shù)小時激戰(zhàn)已所剩無幾。

敵人終于越過前邊的房屋，這是通往指揮所的最后一道防線。“手榴彈準備！”林風沙啞著嗓子命令。

突然，有人驚叫起來：“不好，敵人從后面上來了！”林風猛回頭，他的臉唰地一下白了——果然，一支部隊從他們的右后方兇猛地插過來。

他剛想下令開槍，就發(fā)現(xiàn)領(lǐng)頭的面孔十分熟悉，他一愣，就聽那人喊：“老林！”再看去，是第279團的“老荊”，他的心一熱：增援部隊到了！

“老荊！”林風撲上去緊緊地擁抱著荊士訓，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王亞明呢？”

“上前邊去了！你們來得太及時了！”

見到了援兵，林風那誓死如歸的神情馬上又變成了戰(zhàn)勝敵人的豪情。“同志們，狠打呀！"林風激動地大吼。

很快，也處于疲勞狀態(tài)的敵人，被我增援部隊的銳猛之勢一下子打垮了。275團指揮所終于保住了！

與此同時，王昭坤正帶著4連向1營楊家宅陣地沖去。隔著老遠，他就見水稻田里直挺挺地站著一個雙手抱著卡賓槍射擊的人。

那人身上的軍裝已經(jīng)破爛，一片片地飄揚著，露出半截被硝煙熏黑的脊梁，他不知道此人正是他的老首長王亞明。

1營陣地已經(jīng)變成焦土，作為指揮所的房屋被炸平，戰(zhàn)壕也被尸體、彈片、樹根、瓦礫填滿。

陣地上，包括王亞明在內(nèi)的還活著的人都豁岀命在光天化日下抱著槍打，都準備在這里犧牲生命。

水稻田里清清的水變得渾濁，青青的稻苗被鮮血染紅了。

當王昭坤帶領(lǐng)部隊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時，王亞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懷疑自己的神志是否清醒。

隨即趕來的教導員荊士訓接過他懷里滾燙的卡賓槍，他這個硬漢子“哇”地大哭起來。

淚眼朦朧中，當年那個調(diào)皮鬼王昭坤接替他上去了個漂亮的反擊！把敵人殺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反擊后被俘虜?shù)膰顸h青年軍一部

高橋以南第275團所擔負的七個村莊的前沿防線終于保住了，可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1營只剩下20多個人，情況最好的3營也只有八九十人。

22日晨，1營換防，撤出陣地，當炊事員端著香噴噴的飯菜迎接歸來的戰(zhàn)士們時，卻發(fā)現(xiàn)一個悲傷的事實：他們飯菜做多了。

那些幸存的戰(zhàn)士們看到香噴噴的飯菜，回想起犧牲的戰(zhàn)友們，各個傷心欲絕，遲遲不肯動口，而幾個炊事員也哇地放聲大哭。

從5月20日到5月23日，31軍92師頂著蔣軍5個師瘋狂進攻及陸?？樟Ⅲw炮擊，死守高橋南3天2夜，挫敗了湯恩伯所謂“一面出擊”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