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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簡介】 袁瑞珍，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四川省、成都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四川省詩歌學會會員，四川省文藝傳播促進會特邀副會長，四川省文藝傳播促進會女散文作家創(chuàng)作中心主任。 創(chuàng)作的散文、詩歌、報告文學等作品散見于國家及省市報刊雜志，有多篇散文、詩歌、報告文學作品被收入《中國散文大系》等二十幾種選本。散文集《穿越生命》獲全國第八屆冰心散文獎。散文、詩歌作品獲《中國當代最佳散文創(chuàng)作獎》、第二屆“四川散文獎”等十幾項文學獎。系《四川省散文名家自選集》叢書副主編。 出版有散文集《穿越生命》《燦爛瞬間》《剪一片月色藏入江底》和評論文集《靜看花開》。 
清明節(jié)前夕，春雨霏霏。站在濕漉漉的墓碑前，我們祭拜已逝去的父親。紛紛揚揚的雨飄落在墓地蒼翠的松柏和水靈靈的一束束鮮花上，閃著晶瑩的光，宛如我們的淚滴，在陰陽兩隔的不同世界中，訴說著彼此的思念與祝福。我盯著墓碑上鑲嵌的父親的照片，父親正微笑著慈愛地看著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意，正想對父親說點什么，腦海中卻突然出現(xiàn)另一個老人的影像。這個老人是木斧，一位我尊敬的老詩人，他也離開人世兩年了。在我懷念父親時，木斧老人卻在不經(jīng)意間闖入我的思緒。這事發(fā)生得有些突兀，有些不可思議，似乎是偶然，細思卻是必然，因為木斧老師，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2018年2月2日，在木斧家中，作者與木斧合影。 2020年3月15日，我國著名現(xiàn)當代詩人、年已90歲的木斧在成都仙逝。得到這一消息時，我正在美國，是從微信朋友圈和網(wǎng)上看到的。我想寫點懷念的文字發(fā)回國內，卻因新冠肺炎疫情已經(jīng)在美國肆虐，3月13日美國總統(tǒng)宣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tài)，接連幾天我們到超市搶購生活用品，3月16日學校通知孩子們不能到校上學，全部在家上網(wǎng)課。我們居住的圣地亞哥幾天內感染新冠肺炎人數(shù)不斷飆高。在這種情緒焦慮，人心惶惶，仿佛世界末日即將到來的情況下，寫懷念木斧老人文章的事也就暫時放下了，直至回國一年多，也因諸事纏身，依然沒能完成心愿。可木斧卻一直在我心里活著。我會時不時想起這位令人敬佩的老人。我的家離他去世前居住的地方不遠，他生前我也曾幾次去拜訪過他。他去世后，每當我經(jīng)過他曾居住的天府一街新城國際廣場時，我的目光總要在那里停留，他的音容笑貌會浮現(xiàn)在我眼前，令我想起與他交往的一些往事。
2018年2月2日，作者與張人士等到木斧家中拜訪。 我是在2008年初經(jīng)朋友介紹，參加在青羊宮舉辦的《星期二詩刊》首發(fā)儀式活動時認識木斧老師的。木斧的博學與幽默、謙虛與平易近人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時只知道他是全國有名的詩人，其作品《木斧詩選》曾獲全國第三屆少數(shù)民族文學創(chuàng)作優(yōu)秀獎。后來才知道他是回族人，在成都出生，畢業(yè)于四川省立藝術?？茖W校，1946年開始發(fā)表文學作品，1948年2月參加革命。新中國成立前曾任地下黨成都市委《學生報》文藝編輯、詩刊《指向》主編，新中國成立后曾任共青團四川省委科長、四川文藝出版社副總編輯等職。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生涯長達70多年，其作品涉及長篇小說、中短篇小說、詩歌、散文、童話、評論等多方面，但尤以詩歌取得的成績卓著。我至今收藏著木斧老師贈送我的詩作，其中有一部作品《給200位詩人的畫像》，令我倍感珍惜，因其用詩歌描述和刻畫與他相識相知的200個詩人的人生際遇和詩歌創(chuàng)作特點與成就，在中國詩壇被傳為佳話，其獨特的價值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愈顯珍貴。而我與木斧老師的交往，也緣于詩歌。記得在2012年3月，有一次參加他在祥和里綠茵茶苑舉行的茶聚時，他問我，除了寫散文，是否還寫詩？我說，主要寫散文，詩歌還在學，感覺想寫出好的詩歌難度很大，就不怎么寫了。他說你發(fā)幾首詩給我看看。我一陣興奮，能得到享譽全國的著名詩人的指點，于我而言是太難得的機會，于是回家選了幾首，打印好后在又一次茶聚時交給了他。當時我心情忐忑，猜想那些詩肯定入不了他的法眼。沒想到，他看完后竟笑著對我說：你寫的詩有意境，你對詩歌有悟性，以后可以多寫多練。更沒想到的是，他還把我其中的一首詩寄給了重慶的一家詩刊《詩緣》，其他的幾首則在《星期二詩刊》上陸續(xù)刊出。我知道這是木斧老師對我的鼓勵，希望我能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有所進步，只可惜我仍然固執(zhí)地認為，詩歌是文學創(chuàng)作皇冠上的那顆明珠，璀璨的光芒，只可遠遠地仰望，這種畏難情緒，讓我至今仍在詩歌創(chuàng)作的道路上徘徊不前，也深感辜負了木斧老師的期望。
木斧《百丑圖》一書書影。
除了文學成就外，木斧老師在京劇表演藝術上的成就也讓我由衷地佩服，他雖然出生在四川，是道地的四川口音，但其京劇唱腔和吐字卻字正腔圓，特別是他扮演的丑角，更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我曾有幸在2008年11月28日，觀看了在四川省老干部大學禮堂舉辦的木斧京劇告別演出，那年木斧老師已經(jīng)78歲高齡。他是在離休后才開始學戲的。從學戲到告別舞臺，總共18年時間。記得那天他穿著威武精致的戲裝與女演員顧俊同臺演出了一出《武家坡》，他飾演薛平貴，顧俊飾演王寶釧，其精湛的唱功和穩(wěn)健的步態(tài)贏得臺下掌聲雷動，一招一式都詮釋著木斧對京劇的迷戀與深情。看著舞臺上揮灑自如的木斧老師，竟然想起我上小學一二年級時，經(jīng)常在家鄉(xiāng)縣城的大禮堂里，看完那些演才子佳人的川劇后，便邀約幾個同伴，化妝打扮成劇中人的樣子，煞有介事地學著劇中的帝王將相、公子王孫、小姐丫鬟演戲而樂此不疲的童年趣事。不過我那的確是小孩子鬧著玩，興趣很快就轉移。想到木斧老師居然是在退休后才學戲，重圓年輕時的夢想，師承馮玉增、黃德華、厲慧森，工京劇丑角、老生，居然大器晚成，成為中國戲劇家協(xié)會會員，演出過《鳳還巢》《蔣干盜書》《鐵弓緣》等50多個劇目100多場次，的確令人敬佩。但我聽朋友說過，他對飾演丑角情有獨鐘，而且對丑角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演得特別好，但可惜這次告別演出時，他飾演的角色不是丑角，不免有些遺憾。
但很快，我的遺憾就得到化解，在木斧告別演出半年后的2009年6月，他送了一本剛出版的《百丑圖——木斧戲、詩、文合集》一書給我。書中收錄了他的彩色劇照六十余幅，其中飾演丑角的劇照占了大多數(shù)；還收錄了獨具特色的木斧戲詩、海內外詩友給木斧的贈詩及木斧談戲論戲的詩文。此書因將詩歌與戲劇結合，既有詩味，又有戲味，具有非常獨特的藝術價值，現(xiàn)已被中國梅蘭芳博物館收藏。我仔細地翻閱著這本書，木斧老師飾演角色的悲喜顰笑，都讓我在欣賞藝術美的同時，也被他通過飾演的角色所詮釋的“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豐富內涵所折服。一個人若酷愛某種藝術門類，必然會盡力去學習與拓展。因為喜愛京劇，木斧老師竟然又愛上了畫畫，且主要是畫京劇丑角。2016年八月，木斧老師贈送了我一件珍貴的禮物：一把折扇，那上面是他畫的京劇丑角劉二混，并有題詞：“木斧不是劉二混木斧演劉二混比劉二混還要劉二混——木斧寫于丙申年八月”。畫面上的丑角劉二混鼻子上涂著白色的油彩，正喜形于色、手舞足蹈，題詞則幽默詼諧，給人妙趣橫生的感覺。他畫的戲中人物強調神韻而忽略形似，追求筆墨情趣的展現(xiàn)，用他對飾演角色的理解來營造畫面的格調與意境，讓畫面流露出較強的思想趣味，表達他對生活的理解與追求。所以他畫的京劇丑角非常傳神，我認為完全可以與賈平凹的畫媲美。但不知為什么，木斧老師沒有將他的畫作收入百丑圖一書，為此，我深感遺憾。但讓我更為遺憾的是，沒能為木斧老師生前最后一本散文集的問世盡責。2018年1月，四川省散文學會準備出版《四川省散文名家自選集》第四卷，經(jīng)研究決定木斧老師的散文集編入此卷。因我是這套叢書的副主編，便打電話給木斧老師征求意見。當知道我們準備選編他的散文集后，便欣然同意，于是在春節(jié)前夕的2月2號這天，我與時任四川省散文學會執(zhí)行會長、《四川省散文名家自選集》主編張人士先生及副會長、副主編金科、馮榮光等人到木斧家拜訪，正式向他約稿。木斧老師對四川省散文學會編印出版這套叢書給予很高評價，也非常高興自己的散文作品能入編這套叢書，并說也許這是他一生中出的最后一本散文集了，表示要認真仔細地選編書稿。
木斧贈送本文作者袁瑞珍的折扇，扇面上是木斧畫的京劇丑角劉二混和木斧的題詞。 待木斧老師整理選編好他的書稿時，四川省散文學會卻因故停止了這套書的出版。出現(xiàn)這個狀況時，我正在國外。有一天接到木斧老師的國際長途電話，他告訴我書稿已經(jīng)整理好了，可以交給我了。接到電話，我心里真是五味雜陳，感覺特別對不住他老人家。我將實情告訴了他，他表示理解，但語氣中透著一絲失望，這失望深深刺痛了我，至今仍然覺得這套叢書的停止編印出版，是一件多么令人痛惜的事，木斧老師的散文集沒有出版，也令我感到內疚不已。后來知道年近80歲的蕭開秀老師承擔起了木斧散文集出版的全部工作。現(xiàn)在《木斧散文選》已經(jīng)在蕭開秀老師的精心策劃、辛勤勞作中出版了。雖然木斧老師生前沒有看到這本書的出版發(fā)行，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本散文集，卻給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也讓我們源源不絕的思念之情，有了一個可以寄托和交流的領地。木斧老師，我與您因詩而結緣，雖然并沒有達到您的期望，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有所成就，但也請您允許我把您在過88歲生日時，為您寫下的《讓心兒乘上翅膀飛翔》的詩再次獻給您，因為在您米壽之年的生日慶典上，那鮮花映襯的您的笑臉，早已如雕刻般印在我的腦海中，惟有如此，才能表達我對您的敬佩與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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