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清明：可堪芳草正芊芊

大浪淘沙yy 2022-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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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歷四月五日前后，是我國的又一個傳統(tǒng)節(jié)日——清明節(jié)。清明是農歷的二十四節(jié)氣之一。這時候，我國的大部分地區(qū)氣溫轉暖，萬物萌發(fā)，讓人感到格外清新明潔，也就是《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說的“物至此時，皆以潔齊而清明矣”，因此叫做清明。在我國，這個節(jié)氣是最好的耕種時令，江南浸種耕田、植樹造林，北方農諺“清明忙種麥，谷雨種大田”，農村從此進入了農事繁忙階段，桑農于清明節(jié)也活動起來，所以清明節(jié)最早是重要的農事節(jié)日。但這個節(jié)日在發(fā)展中，很早便與前一日的寒食節(jié)匯合在一起；而另一個古代節(jié)日“上巳節(jié)”的一些節(jié)俗活動也歸并到了清明節(jié)中，于是清明節(jié)便成了一個集農事、祭祀、紀念、游樂等多種內容于一身的綜合性質的重要節(jié)日。

說起清明節(jié)，就不能不先提到古代的另一個節(jié)日——寒食節(jié)。寒食節(jié)的節(jié)期，有兩種推算方法，一種說是在清明節(jié)前一天或兩天，另一種說是在上年冬至后的第一百零五天或一百零六天，所以寒食節(jié)也叫“百五節(jié)”或“百六節(jié)”。關于寒食節(jié)的起源，歷來流傳的說法是為了紀念春秋時晉公予重耳的臣屬介子推。重耳曾流亡國外19年，介子推跟隨護駕，立過大功，甚至在衛(wèi)國時有過割股啖君之舉。重耳返國即位后，介子推躲入深山避官，設法請他出山卻無濟于事，于是重耳用放火燒山的方法想逼介子推出來，不料介子推卻在大火中抱樹而死。重耳為悼念他，便下令在每年介子推被燒死的這天，全國禁火，只吃干糧，冷食，傳說這就是寒食的來歷。另外，禁火寒食的時間之長短，歷來也有過不同的變化，在東漢時，屬并州管轄的太原、上黨等四郡為紀念介子推，在他死的那個月，整月不舉火，吃冷食；周舉做并州刺史時，以“春中寒食一月，老小不堪”為由，改為三天，后來又定為一天。

在《左傳·僖公二十四年》中，確有介子推被焚介山的記載，但并未與禁火相聯(lián)系。因此，把寒食禁火與介子推被焚聯(lián)系在一起，可能是較后的事情；并且，早在介子推被焚之前，我國就有禁火的習俗。據《周禮·司烜氏》記載，仲春二月，每當玄鳥春分至時，“以木鐸修火，禁于國中”。注云：“為季春將出火也?！边@是說，周朝時有在春分時禁火的習俗，到時管理火的司烜垣氏，敲著木鐸，發(fā)出響聲，告訴人們禁火時節(jié)到了，應將火管理起來，目的是為了在干燥的冬春季節(jié)防止失火，保護森林及其他資源財產，所以寒食節(jié)的真正起源應與周朝的禁火、出火的風俗有關。

寒食節(jié)除了禁火、冷食之外，還有上墳掃墓的習俗。今人提到清明節(jié)，都知道祭祖掃墓是該節(jié)主要的節(jié)俗活動，但卻可能不知道在唐朝以前掃墓，都在寒食節(jié)。根據文獻記載，古代最初的葬俗是“墓而不墳”，就是說只打墓坑，不筑墳丘，所以掃墓很自然地不見于典籍；后來墓而且墳，祭掃之俗便有了依托，秦漢時代，墓祭已經成為不可或缺的禮俗活動。唐玄宗于開元二十年(732)曾頒《許士庶寒食上墓詔》云：“寒食上墓，禮經無文，近代相傳；寖以成俗……宜許上墓拜掃……編入五禮，永為常式?！笨梢娫谔拼郧埃硳吣挂咽敲耖g普遍的風俗，經過玄宗頒詔，又成為國家承認的正式禮俗。因為寒食、清明兩節(jié)靠得很近，因此也是在唐代，寒食節(jié)與清明節(jié)混合、歸并為一，寒食節(jié)變成了清明節(jié)的一部分，寒食掃墓自然也逐漸變成了清明掃墓。同時，農歷的二月末三月初，正值春色宜人的大好時光，所以古代在三月三的“上巳節(jié)”，于“臨水祓禊”之際，有尋春踏青之風；于寒食掃墓之時，也有郊游野宴之舉，而這些節(jié)俗活動后來也被歸并到了清明節(jié)中。

“清明寒食誰家哭，風吹曠野紙錢飛?！眳堑睾腿珖芏嗟貐^(qū)一樣，都要在清明這一天舉行祭祖儀式。清明祭祖有兩種形式：

一種是家祭，這就是《清嘉錄》中所說的“人無貧富，皆祭其先，俗呼過節(jié)”。吳地人有時稱“過節(jié)”，不是指過一般性的節(jié)日，而是特指在清明、端午、七月半、十月朔、冬至、年夜這幾個節(jié)日中進行家祭的儀式，其中清明、七月半、十月朔是“鬼節(jié)”，端午、冬至、年夜為“人節(jié)”。家祭時，凡家有新喪終七而未滿一年的，要招僧道為之誦經禮懺，至親都來拜靈座，叫做“過新清明節(jié)”。家祭時，吳地人家必用的祭品之一是“青團子”(蘇州人除青團外還用熟藕)。青團子用雀麥草汁和入糯米，一起舂合，使青汁和米粉相互融合，成為一體，顏色湛然而碧。清明祭祖用青團子是古代寒食節(jié)禁火冷食風俗的遺存，除了作祭品外，又是吳地頗有特色的節(jié)令食品。徐達源《吳門竹枝詞》云：“相傳百五禁廚煙，紅藕青團各薦先。熟食安能通氣臭，家家燒筍又烹鮮?！彪m說用青團熟藕是禁火遺風，但到明清時，早已不再嚴格遵循禁火冷食之舊例，所以詩里又說“家家燒筍又烹鮮”。

另一種是上墳掃墓。清明節(jié)作為鬼節(jié)之一，其獨特之處就在墓祭。是日家家備祭菜攜紙錢錫箔祭掃祖墳，“道遠則泛舟具饌以往，近則提壺擔盒而出”。新營葬的，必須在春社(立春后的第五個戊日，農歷二月二日前后)前三日上墳，俗諺謂之“新墳不過社”。到墓地之后，先焚香燭祭拜；祭畢，焚紙箔，給墳頭培土，掛剪成長縷的彩箋，俗呼“掛紙”或“掛墓”。南京的祭菜一般為兩葷一素，菜上必放木耳，盛菜的竹盒叫“春山”，另備一塊自煮肥肉，叫“刀頭肉”，是祭山神的；上墳人先到墳鄉(xiāng)鄰家客套一番，由他陪去上墳，上完墳，再至他家小坐，致酬金，把祭菜送給他；常州人則把祭菜中的魚帶回家，取富貴有余之意。在蘇州，凡娶新婦的，必帶其同行，謂之“上花墳”。

清明墓祭

“祭祠結云綺，游陌擁香車”，唐代詩人楊巨源《清明日后土祠送田徹》中的這兩句詩告訴我們，早在唐代，人們便已將祭祠與游春二事相結合。雖然也是在唐代，唐高宗就已有詔嚴禁“送葬之時，共為歡飲，遞相酬勸，酣醉始歸”，但清明節(jié)正值三春大好時光，上墳拜掃來到郊野正是投入了大自然的懷抱，祭享祖先用的肴饌又是上好的美食，棄之可惜；即是設若地下的祖先有靈，又何嘗不希望人世的后代們高興快樂？正因這種種原因，上墳掃墓之際踏青尋春、宴飲游樂很自然地成了長久以來綿延不絕的習俗。在無錫地區(qū)，這一天去惠山踏青的人特別多，因此有“惠山街，五里長；踏花歸，鞋底香”的俗諺。興致高的人還登上惠山，行進在“七十二個搖車灣”的曲折石路上，登山者每人手拿一根甘蔗，既能當手杖，又能解渴。所以《錫山風土竹枝詞》中有“七十二灣山路杳，權將甘蔗當筇支”的詩句。此外，北鄉(xiāng)斗山清明節(jié)也是個熱鬧去處，環(huán)山數(shù)里都是踏青游玩的人，所以有把斗山稱作“清明山”的。在南京，這一天人們多登雨花臺游玩，“傾城士女，登雨花臺，舉國若狂，甚有遠道而來者。人滿山巔，如蜂屯，如蟻聚?！痹趨强h，所有的園林皆從清明日開，立夏日止，納錢少許，即縱人游覽；南北園菜花盛開，遠遠望之如散金。清明踏青的游人如織，夕陽在山，猶聞笑語。

清明日正值麗日煦風、桃紅柳綠的大好時光，所以除了上墳掃墓、踏青游玩外，清明節(jié)還有許多節(jié)俗活動及戶外游戲。在吳地一帶，主要有下面的一些內容：

插柳戴柳 從前每至清明日，在蘇州便可聽見滿街叫賣楊柳，人家買之插于門上，謂之“插楊柳”，據說這樣可以“祓除邪祟”；婦女則結楊柳球戴于鬢邊，說是這樣可以紅顏不老，甚至流傳著“清明不帶柳，紅顏成皓首”的俗諺，楊韞華《山塘棹歌》有詩詠其俗云：“清明一霎又今朝，聽得沿街賣柳條。相約比鄰諸姊妹，一枝斜插綠云翹?！?928年出版的《民俗》第9期上，有俞紹基《杭州的清明節(jié)》一文，文中說：“是日清早，人人穿了新衣，個個帶著笑容，家家小孩的頭頂和門前，都插了綠葉齊發(fā)鮮嫩婀娜的楊柳枝；有的做作輕松的環(huán)圈，戴在黑發(fā)蓬盛的頭頂上和粉嫩活潑的小手上……他們四五成群，手牽手地高唱著：'娘舅，娘舅(音若楊柳)，河里流流；薄督一腳，還道泥鰍，原來是娘舅。’由上面一首兒歌來一看，可見他們愛柳如舅的寶貴了?！绷谧匀晃镏?，素以具有頑強的生命力與繁殖力而著稱，清明用柳的習俗事實上是基于人們對旺盛生命力的一種美好的期望，即認為通過與柳樹的接觸，進而獲取其旺盛的生命力，“清明不戴柳，紅顏變皓首”是這個結論最為恰當?shù)淖⒛_。

楊柳秋千，清陳枚作

放風箏 就象北方盛行清明蕩秋千之戲一樣，在江南吳地，清明期間放風箏是兒童成人都喜愛的一項游藝活動。風箏又名紙鳶、紙鷂，據說是魯班發(fā)明的，也有說是漢初大將韓信發(fā)明的。吳地放風箏的歷史很久，早在南北朝時期，梁武帝蕭衍被叛徒侯景圍困于臺城，就曾用紙鳶作通訊工具，從空中發(fā)向城外求援兵。明代吳地著名作家、昆曲奠基者之一的梁辰魚是扎風箏的高手，他扎的彩繒鳳凰栩栩如生，據說有次扎的鳳凰升入空中，居然引來各種異鳥圍著它飛轉。冬春季節(jié)，川原郊野，風箏競放，是吳地人的一項傳統(tǒng)游樂活動，風箏的形制品類也十分豐富。民國二十四年鉛印本《首都志》引《金陵歲時記》云：“今人巧制不一，有龍、鰱、蝶、蟹、蜈蚣、金魚、蜻蜓、蟬、鷹、燕、七星、八角、花籃、美人、明月、燈籠、鐘、板門、胡子老、雙人諸名，翱翔空際，宛轉如生，復加響弦其上，足以極視聽之娛?！眳撬?，在清明以后一般就不再放風箏了，說是因為此后的風勢不適宜再放了，或說是清明過后，小麥拔節(jié)，在田野間放風箏會踐踏麥田，但清明日這一天是一定要放的，而且要故意將線切斷，任它飛走，這就是俗諺所謂的“清明放斷鷂”、“正月鷂，二月鷂，三月放個斷線鷂”。又說這樣可以放走一年的晦氣?！都t樓夢》第七十回寫黛玉、探春放風箏，說是“咱們也放放晦氣”，這正是把江南吳地的風俗“移植”到了北方。

擲石戰(zhàn) 吳江縣震澤鄉(xiāng)吳舍、柳舍二村農民，從前每逢清明，一清早男女老少都要到太湖邊進行擲石戰(zhàn)，兩村各為一隊，一攻一守，相向丟擲石塊，飛舞如雨點，到晌午才收兵，雙方有不成文的規(guī)定，如有死傷，責任自負，不能追究。據說此俗是緣起于明嘉靖年間，清明日，倭寇來犯，被當?shù)剞r民以石塊擊退，所以年年此日作擲石戰(zhàn)，以作紀念。

野火米飯 清明日，蘇州的小兒在村頭用磚頭砌灶，敲火作飯，行灶必須對著鵲巢，叫做“野火米飯”，這是舊時僅見于蘇州一帶的奇特而有趣的風俗。雖然只是鄉(xiāng)間小兒所為，但它卻是寒食古俗的遺存。在古代，寒食節(jié)整天禁火，火種勢必要滅掉，因此到清明節(jié)，就要重新去取得火種，這叫“請新火”。據《清嘉錄》引《輦下歲時記》載，唐代宮廷每到清明節(jié)，都要讓宮禁內的小孩子鉆木取火，先得火者，皇帝要賜絹三匹、金碗一只，“野火米飯”之俗即緣于此。至于支灶必須對著鵲巢，大約是因為人們把鵲鳥看成靈鳥，是祥瑞之鳥，希望它能給自己帶來好運。

前文提到，清明節(jié)最初是一個重要的農事節(jié)日。因此吳地各處也流傳著不少和清明有關的農諺及歲時占驗方面的俗諺。如：“檐前插柳青，農夫休望晴”(蘇州)，清明日這天檐前插柳之所以青，是因為有雨水的滋潤，而清明若雨，主水；農夫們都希望清明H這天是個大晴天：“清明曬得溝底枯，又有干面又有麩”(無錫)、“清明曬得楊柳枯，十只糞船九只浮”(嘉定)，清明放晴，有利于麥子的生長發(fā)育，因須施追肥，以致糞船用空而浮起。

另外，清明節(jié)對蠶農們來說，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日子。東漢崔寔著的《四民月令》中說：“清明節(jié)，命蠶妾治蠶室，涂隙穴，具槌租薄籠?！闭f明它一開始就和蠶事緊密相關。浙江杭嘉湖地區(qū)歷來是我國蠶桑絲織業(yè)特別發(fā)達的地區(qū)，在那里，與蠶桑文化關系最為密切的傳統(tǒng)節(jié)日，一個是清明，其次才是新年。“冬至大如年”，這是在我國許多地區(qū)流傳很廣的一句俗諺，但在杭嘉湖蠶鄉(xiāng)的人們卻這樣說：“清明大如年?！笨梢姰?shù)厝税堰@個節(jié)日看得很重。作為節(jié)日的與蠶桑文化有關的習俗活動，主要有下面兩方面的內容：

一是有盛極一時的各種廟會，如桐鄉(xiāng)崇德一帶的蘆母橋旱會和芝村水會、嘉興三塔等地的“踏白船”水會、含山和曹王廟等地的“軋蠶花”等。以含山清明節(jié)游山“軋蠶花”為例，地處湖州、嘉興交界處的含山，是杭嘉湖盛產蠶桑的中心地帶。每到清明前后，周圍幾十里的人(主要是蠶農)，成群結隊來游含山，多至萬人，最多時達七、八萬人。蠶農們懷里揣著蠶籽包，希望在擠軋中借到蠶氣，使當年的蠶絲豐收，所以稱為“軋蠶花”。整個活動內容豐富，有“買蠶花”、“仙人潭卜蠶事”、“神殿祭拜”等不同類目，還有一種很奇特的習俗叫“摸蠶花奶奶”，在“軋蠶花”時，未婚的蠶農姑娘希望能有小伙子能碰摸到她的乳房，這樣就意味著她有資格當蠶娘，而且能使自己家中的蠶事興旺。此種舉動，被一些人目為“陋俗”，實際上，這是古老的生殖崇拜現(xiàn)象的遺存，在原始思維觀念中，認為人與一些動植物之間存在著一種交感關系，人的某些兩性行為可以刺激動植物相應的生殖繁衍，而“摸蠶花奶奶”之俗，正是淵源于此。

二是這一天蠶農在家中要舉行祭蠶神、祛禳白虎等活動。清同治間《長興縣志》：“清明晚，育蠶之家設祭以禳白虎，門前用石灰畫彎弓之狀，祛蠶祟也。農婦多蕩舟出宿于次，名日'避青’。晚食螺螄，名日'挑青’。蓋蠶病謂之青娘，故深惡之。”又清光緒問《歸安縣志》：“清明，育蠶之家設祭以禳白虎，庶民之家，以粉作白虎，老幼出門，拋棄于道，謂之送老虎?！庇帧逗莞尽芬抖恢蹣犯⌒颉罚骸笆侨?，布門神貼之，以石灰畫地為弓弩形，以祛祟?！睆囊陨嫌涊d看出，白虎為養(yǎng)蠶大祟，必須通過“畫彎弓”等巫術以及貼門神祛禳，祈求蠶絲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