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寧作家原創(chuàng)作品 文學愛好者交流園地 」 孔孟之鄉(xiāng) | 禮義之邦 | 物華天寶 | 人杰地靈 
 (小 說)
作者:甄西同  八十年代初,剛剛實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那時的人們在填飽肚子上是沒問題。村里有一對叫糧食的夫婦,結婚十余年,膝下無半兒半女。父母著急,兩口子更是著急,四處求醫(yī),中藥、西藥吃了一大筐也沒有效果,女的肚子還是扁扁的。那年秋天,收拾完地里莊稼后,糧食和妻子拉著平車去縣城交售秋季公糧。一大早,糧食和妻子把晾曬好且又干凈的稻谷裝在平車上,草草吃了飯,去縣城糧食收購站。縣糧食局收購站座落在縣城東關。偌大的收購站院里院外早已人山人海。幾處進出口人挨人,車靠車,比當年逛廟會的人還要多。有的平車上還裝有被子,怕是夜里趕過來的。有的還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像沒睡醒似的。有的兩眼被眼屎糊的嚴嚴的,睜都睜不開,邊揉邊罵:“奶奶熊的,啥時不交公糧怪好,為了早起排隊,害的老子一夜沒睡好。”當糧食和妻子來到收購站時,太陽已有一桿多高啦,他們轉了幾圈后,確認其中一個進出口相比其它幾個進出口排隊的車輛相對少時,他們倆就把平車靠近排起了隊。臨近中午,收購站工作人員吃飯休息。排隊的人們嘴里嘟嘟囔囔四下散去。有的去找蔭凉處涼快,有的干脆在地上或躺或仰趁著中午工作人員休息的時候,瞇上一會,有的吆喝幾位熟人去路邊的小飯館要些簡單的酒和菜,邊喝邊嘮。這也是人們難得的相聚一次。糧食收購站離縣中醫(yī)院不遠。糧食和妻子沒有像其他人一樣,他們倆趁著這個空隙去趟中醫(yī)院,再去找老中醫(yī)把把脈,因為來趟縣城不容易,在這里閑著也是閑著。糧食掏出一支煙遞給前排一中年男子說:“大哥,我們倆出去辦點事情,一會兒就回來,你幫忙照看一下車子?!?/span>縣中醫(yī)院有位有名的老中醫(yī),擅長看不孕不育癥。當糧食夫婦來到中醫(yī)院找到老中醫(yī)時,老中醫(yī)邊把脈邊搖頭:“再等等吧。”糧食和妻子交完公糧后,已經(jīng)是夜里十點多鐘。倆人從收購站出來的時候,肚子里這才咕咕的叫,只可惜路旁的小飯館和小吃部都早已關門歇息了。深秋的夜,涼意濃濃。大地一片死氣沉沉,空曠的田野里寂靜無聲,偶爾路旁的小蟲在“唧唧、吱吱”的相互叫著做著入冬前的準備。偶爾從附近村莊里傳出狗的叫聲,給黑夜里帶來一種神秘的感覺。天上的幾顆星星若明若暗。大地在沉睡。糧食把扎在腰間的布腰帶扎了扎,拉著平車,嘴里的煙一顆接著一顆抽著。仿佛抽煙就能驅(qū)趕走身上的寒氣和饑餓。妻子蜷縮在平車里,一聲不吭。煙發(fā)出的亮光一明一閃,足以證明在這寂靜空曠的黑夜里有人在走動。在回家的途中,要經(jīng)過二里路的溝渠。溝渠兩旁紫槐樹一叢叢,一團團,像墻一樣。人們走在這里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如果在夜間行走,更感覺到毛骨悚然,后背像潑了冷水,唯恐走著走著會突然從紫槐叢中竄出人或什么東西,令你措手不及。好在糧食從小跟著父親走鄉(xiāng)竄戶做過鋦鍋鋦盆的營生,夜路沒少走過,練就了一身膽。在溝渠盡頭一拐彎處,走著走著,糧食突然聽到一陣嬰兒的哭啼聲。糧食不這么認為,他說世上就沒有鬼,只是自己嚇自己罷了。于是他順著聲音來到溝渠一個漫坡上,掏出火柴擦亮后發(fā)現(xiàn)一個嬰兒被一件花布包裹著。糧食高興極了,拉住妻子雙膝跪在地上:“老天爺真好,知道我們結婚這么多年沒孩子,是您老人家所賜的?!?/span>秀兒給這個家?guī)砹藲g樂,糧食夫婦視秀兒為親生。真是拿在手里怕捏著,含在嘴里怕化了。巧的是,在秀兒來家的那一年,糧食的妻子懷孕啦,十個月后竟生下個帶把的。樂的糧食倆人逢人就說,見人就夸:“是秀兒帶來的,要不俺這一輩子絕戶了。”有一次,母親在割麥子的時候,不小心用鐮刀割破手指,鮮血直流,疼的母親直掉眼淚。秀兒看到母親,脫下身上的小花褂把母親的手指緊緊包好,大聲哭起來:“娘,疼不疼。”母親破涕為笑,撫摸著秀兒的頭:“乖孩子,娘不疼啦,娘知道你心疼娘?!?/span>漸漸的,秀兒也懂事了,知道自己身世問起母親:“我是爹和娘撿來的嗎?”母親知道這事早早晚晚是瞞不住的說:“是的?!?/span>母親問:“你是撿來的,我和你爹都不是你親生父母?”秀兒說:“您和爹就是我的親生父母,要不是您們把我撿回來,說不定我早已餓死或凍死?!?/span>“長大后,我一定孝順爹和娘?!毙銉旱哪樀跋穸浠?。說的母親一把抱住秀兒:“我和你爹也心疼你啊,將來我和你爹還要享你的福呢?俗話說閨女是娘的小棉襖?!?/span>一天下午,放學后的秀兒領著弟弟在村家后麥秸場里和小伙伴們玩游戲,捉迷藏。突然,場東南角的麥秸垛起火了,瞬間火光四起。大人們聞訊后,紛紛拿起掃帚、鐵銑、水桶、臉盆進行撲救。秀兒的父母發(fā)現(xiàn)沒有了秀兒和兒子,慌了神。父母四處亂找,喊破嗓子,最后在場西北角麥秸垛一處旮旯里找到秀兒和兒子。當父母把秀兒和兒子抱起時,只見秀兒兩只眼睛瞪得圓圓的挺嚇人。本以為沒事的父母,萬萬沒有想到,秀兒再也沒有好過來。時常一個人坐在那里目光發(fā)呆。沒有了以往那種活潑可愛,乖巧靈動的影子,有時會莫名其妙地大哭或大笑。隨著年齡的增長,秀兒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發(fā)病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間隔時間越來越短。“要想病情得到有效的控制,減少發(fā)病的次數(shù),必須靠長期的藥物來支撐?!贬t(yī)院的醫(yī)生這樣說。“要根除這種病和正常人一樣難上加難?!贬t(yī)生還這樣說。一次,秀兒清醒過來了,像正常人一樣,望著母親流著眼淚說:“是我拖累了這個家,別在我身上花錢了,弟弟也長大了,該成家立業(yè)了,需要花錢的地方還多的呢?”一天晚上,父母正為此事發(fā)愁時,突然,秀兒又像正常人一樣來到父母面前,“撲通”跪在上地說:“是我耽誤弟弟的婚事,拖累了爹娘?!?/span>母親拉住秀兒的手,把秀兒抱在懷里哭著說:“孩子,這怎么能怨你呢?只怨爹娘沒本事,是爹娘沒有那個命啊?”第二天,秀兒不見了,父母找遍了莊前村后的溝溝壑壑。原來那天晚上,秀兒腦子出奇的明白,她從父母那里回到自己的房間,越想越覺得對不起父母和弟弟,自己成了家里的累贅,爹娘為了自己沒少付出,還耽誤弟弟的婚事,到現(xiàn)在家里還過得一貧如洗,自己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秀兒越想越痛恨自己。于是連夜出走,走到哪兒算哪兒,甚至不怕掉進溝里河里淹死。秀兒是流著眼淚離家出走的,正當她漫無目的走著的時候,被一位趕早集的大爺碰到。問起秀兒的時候,秀兒又犯病了,嘴里嘟嘟嚕嚕。從此父母對秀兒形影不離,唯恐出現(xiàn)差錯。秀兒父親在一次開車拉莊稼時,車翻倒在溝渠里,身上被重重的莊稼壓住,待人們從泥濘里扒出父親時,父親已氣絕身亡。下葬那天,秀兒坐在門前的一塊青石凳上發(fā)呆,猛然間,秀兒隨著祭奠的人們在父親遺像前不停地磕頭,一會又爬在父親尸體旁,用雙手輕輕地撫摸著父親的臉,嘴里不住地念叨著:“爹爹睡著了,爹爹睡著了。”弟弟跪在父親的靈柩前手舉老盆,只等“問事者”一聲令下。沒等“問事者”聲音落下,只見秀兒瘋似的穿過人群跑到靈柩前,一把奪過弟弟手中的老盆,摔在地上,盆被摔的四分五裂。隨即秀兒張開兩只胳膊擋住靈柩,哭喊著“我要爹?!?/span>一天,鄰村一位親戚來到秀兒家問母親:“秀兒也這么大了,是不是該找個婆家啦。”母親說:“該是該找了,秀兒也老大不小了,可誰家愿意娶秀兒?再說了,我也不放心。”親戚說:“這樣下去也不是法,俺村有一個因成分孬耽誤下來,腿腳有殘疾,比秀兒大十歲,是否考慮考慮?!?/span>母親嘆口氣:“是啊,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如果有一天兒子結了婚,有了孩子咋辦?自己得去照看啊。”晚上秀兒和母親坐在床上,話沒出口母親已是滿臉淚水問秀兒:“孩子,找個好人家嫁了吧?!?/span>母親說:“你不能跟我一輩子,萬一哪天娘老了,你可咋辦?”母親說:“再說了,你弟弟現(xiàn)在還沒結婚,如果哪天結婚生孩子,娘還得給他們看孩子呢?!?/span>就這樣,秀兒嫁給一個比她大十歲且腿腳有殘疾的男子。結婚那天,秀兒又犯病啦,扯去身上的嫁衣,非要拉著娘上車。第二天,母親按照風俗準備去秀兒婆家接秀兒回家(這里有個風俗,叫做叫二還三,越過越暄,意思出嫁的閨女第二天接回來,第三天再送回婆家)。突然間秀兒披頭散發(fā)跑回來了,緊緊抱住母親,生怕母親不要自己并哀求:“娘啊,他們欺負我,打我,我害怕?!?/span>母親掀起秀兒的衣服發(fā)現(xiàn)秀兒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母親知道秀兒挨了打。這時秀兒的婆婆和秀兒的男人追了過來,婆婆手里拎著一個包袱。對著母親和秀兒大聲說道:“早知道這閨女傻,還不知道傻這么很,我兒子就是打一輩子光棍,也不找這樣傻的女人?!?/span>母親只好滿臉賠笑:“親家啊,孩子不懂事,是我的錯,我沒有教育好,再等等?!?/span>“哼,再等等,我們家可等不起?!闭f完扔下包袱,揚長而去。母親知道,自己一人去行,還有秀兒哪?不能將秀兒一個人放在家里。直到有一天,母親不留神,秀兒獨自去家后坑塘洗衣服,不慎滑入坑塘中,待人們發(fā)現(xiàn)時,秀兒的尸體已經(jīng)漂浮上來。

作者簡介: 甄西同,山東濟寧魚臺人,熱愛文字寫作,從小就有一個當作家的夢,新聞作品常見于報端,已發(fā)表多篇文學作品,仍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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