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我則報君,友知我則報友 ![]() 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衛(wèi),衛(wèi)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zhí)弓,吾死矣夫!”問其仆曰:“追我者誰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衛(wèi)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謂也?”曰:“庾公之斯學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為不執(zhí)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zhí)弓。”曰:“小人學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背槭缚圯啠テ浣?,發(fā)乘矢而后反。 ——《孟子·離婁下》 今日院團,每到過年過節(jié)之時,除“每逢佳節(jié)回荊州”之外,往往貼演《群英會·借東風·華容道》,一來其故事最為人耳熟能詳,二來劇中角色眾多,又各有出彩討俏之處,三者當年有一部電影留下,全梁上壩強強聯(lián)合,至今仍為范本,“有準譜兒”。惜乎近來有一股怪異習氣,于《借東風》之后接演《赤壁之戰(zhàn)·壯別》一折,雖然劇情同源而出,但格調(diào)相異,強行接演則大有續(xù)貂之感。此為題外話。 坊間有聞,當初籌拍電影時,原意請李洪春先生接《華容道》,以收豹尾之效,但因為種種原因不了了之。此后這一道蔓兒的《華容道》便一直罕見于舞臺,僅在《名段欣賞》播出過玉聲先生錄制的導板、三眼、原板和垛板的一段錄像,后來又有早年間在浙江電視臺錄制的《華容道》請令的一段“背地里笑軍師用兵不到”唱腔以及褶蟒趟馬的資料,直到2011年12月31日,北京京劇院的年終大戲《群·借·華》請李玉聲先生飾演關公,方能使洪爺一脈的《華容道》留下一段可以獨立成章的資料。而完整的立狀和回令,“有什么塌天崩地之事,關某干辦不來?”目前只能留個遺憾了。 李玉聲主演《華容道》 從錄像中看來,八面飛虎旗上,關平周倉隨后,一個放大了尺寸的“四擊頭”引上關公。右手提刀左手拎靠腿,在“急急風”中緩步到臺中央,仍不使大刀花,只是一戳刀,背刀推髯,和關平周倉亮個組合相,一放“撕邊”,雙目英華內(nèi)斂,從右向左掃視,至“一鑼”而亮住。下場時大刀上膀子接斜背大刀推髯亮相,雙眼拿神,復從左至右掃視,威嚴肅穆,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極簡潔,也極莊重。 原板的詞句較之常見版本為多:“狹路上殘兵將棄鞍潦倒,曹孟德獻殷勤笑里藏刀。敗赤壁走華容你性命難逃,奉軍令捉拿你誰念故交”,極精細地描摹了關曹二人之間的心境變化。隨后西皮二六轉(zhuǎn)快板對唱,字字斬釘截鐵,卻又字字隱藏衷懷,待聽得曹操問出一句“難道忘了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之故爾”,關公內(nèi)心的防線終于崩潰,捋髯,背供,嘆氣,有一段“西皮散板”,與眾不同:
在擒與放之間左右為難的糾結(jié),間以兩聲猶豫難決的嘆息,偏偏此時又聽得曹操哀求,終于扛不住情感的沖擊——
此處又有獨到的處理,關公傳令將隊伍一字擺開,在“望家鄉(xiāng)”中走下高坡,攜曹操手向前至臺口再唱快板“孟德近前聽根源,某這里擺開陣勢你觀看,認得此陣你就馬加鞭”,唱罷歸里背向臺口。當年關公初到曹營,即有一挽手而行,此處又一挽手,恰照應了“舊故交”之義。 曹操逃走,關平周倉報信,關公在一個“八、大、倉”中轉(zhuǎn)身,涮劍袍一亮,高念“回營”并隨之向前疾行數(shù)步,是傳令三軍的氣概,突然“嘶”的倒抽一口冷氣,瞪開雙目,右手按鞘左手拔劍,低沉沉地念出“交令”二字,“交令”二字低念,將放走曹操之后違反軍令的愧疚,前途未卜的猶豫,以及保全恩義的決斷,都含在這兩字之中。叫起鑼鼓,胡琴一亮弦,是從心底發(fā)出的慨嘆,表現(xiàn)為身上的顫抖,雖也知“各為其主把兵交”,終不免“允人情又犯律條”,真是無奈。垛板中有一句“你就說,關二爺某放了奸曹操”,雖知違令,卻也甘當軍令,真是硬骨凌霄——“大英雄全忠義萬古名標”,再恰當不過。全劇仍在關公父子三人的組相中結(jié)束,那將是個光芒萬丈的形象,一個映射后世千古流芳的形象。 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 南風者,生長之音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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