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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波蕩漾，綠浪翻滾，一大片郁郁蔥蔥，遮住了眼球的全部，我?guī)缀躞@呆了。這是我的故鄉(xiāng)嗎？這是我曾經(jīng)貧瘠的故鄉(xiāng)嗎？這是我村子周圍全部是羊腸小道蜿蜒曲折路面是砂石混合物因而草木生長艱難的故鄉(xiāng)嗎？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难劬?，但是故鄉(xiāng)是自己的血脈自己的根，我又怎么能夠記錯呢？是的，車子駛過的幾秒間，我看清了故鄉(xiāng)全部的面貌，從下莊到上莊，從山卯梁頂?shù)綔系?，幾乎全部被綠色覆蓋，這種綠色，見識淺薄的我大底只在黃山見過，記得導游很嚴肅的警告過我們，一定要走好，黃山底下是原始森林，如果不小心掉下去是無法救援的，當時路面其實不是很難走，我們只是被導游的話嚇得脊背發(fā)涼，連同汗水都是冰冷的。但是我的故鄉(xiāng)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它是我兒時的樂園，每一寸肌膚我都摸過，每一寸表層都留下過我的腳印我的汗水我的苦樂。“春天來了，小草偷偷地從土里鉆出來，嫩嫩的綠綠的”，一邊背誦著課文，一遍漫山遍野的找可以吃的東西，瞪大眼睛，尋找半天，才可以找到一株味覺不錯或者略帶苦味但是奶奶媽媽說的能吃的野菜，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刨開周圍的泥土，或者小心翼翼的刨開野菜周圍的小石子，連同白的發(fā)亮的根系拔出來，可以生吃的就在袖子上揩幾下，趕緊放進嘴里，如果需要煮熟才能吃的就裝進磐籠或者背篼，再繼續(xù)找類似的野菜，日頭直射到頭頂?shù)臅r候，才一邊拖著疲乏的身子，一邊聽著肚子咕咕的呼喚，往回走，再也張不開嘴去背課文“春天像剛落地的娃娃，從頭到腳都是新的，她生長著——”像個霜打過的茄子，沒有精神，走在羊場小路上，還得留心泥沙混合的路面，一不留心腳底一滑，就會一屁股在地上，顧不上摔疼的屁股，最擔心的是褲子的好壞，一條褲子需要穿滿滿一年的，摔倒的時候，坐下來回頭看，光禿禿的山溝卯梁，一窮二白，連同唯一的樹木——洋槐樹，都是年年那么高，不肯向上長一樣，哪里有我現(xiàn)在看到的郁郁蔥蔥，這是我的故鄉(xiāng)嗎？后來工作了，去過了不是很多的地方，才知道洋槐樹葉子剛發(fā)牙的時候就可以吃，知道這個并且吃過而且口感不錯的時候，腸子都悔青了，小時候的我，不僅是我，連同我的母親我的奶奶，都沒有吃過，我又哪里能知道呢？熬過了春天，日子會有了盼頭，夏天來了，土地全面復(fù)活了，山溝卯梁穿上綠軍裝的時候，能吃的東西也就多了，初夏，我家門口水溝邊一片不大的洋槐樹林，洋槐花開的香氣四溢的時候，我們也就開始大聲歌唱了，“我們的生活充滿啊陽啊啊光”，洋槐花一大把一大把的捋下來，順便放進嘴里，透心的甜啊，真是甜的過癮，捋上半磐籠回家，挑好的做成箘饃饃，用食用油和幾掐蒜炒炒，就是我們小時候的美味佳肴。剩下的可以當做豬食，也是難得的佳肴，我奶奶還說“讓豬也過年吧”。記得我家房子旁邊有一塊很大很大的石頭，它就像我家的守護神，夏秋季節(jié)發(fā)大水的時候，它能把順著水溝翻滾下來的渾水擋住，使得我家房子安然無恙。晚飯后，我的父親常常蹲在打石頭上一聲不吭的吧嗒吧嗒抽旱煙，心里盤算著來年的日子，村子里不成文的規(guī)定是，誰家大門口的樹就歸誰家所有，因此我的父親就常常把水溝邊的洋槐樹一根根的做若干的規(guī)劃，那幾根可以長成做家具的木頭，那幾根可以長成做房梁用，印象最深的是父親看好了一棵分開叉的樹，說冬天的時候可以鋸下來做一根木叉，曬柴，碾場都可以用。光陰一眨眼就過了，忙碌的日子里，沒有人去看日歷，只是樹葉落光，天氣很冷的時候，父親打算鋸那棵樹做木叉的時候，那棵樹卻不翼而飛了，老實憨厚木訥的父親勃然大怒，記憶中不茍言笑的父親罵街了，而且破口大罵，罵的已經(jīng)上小學高年級的我和姐姐都感覺失了面子。罵完事情也就結(jié)束了，終究沒有人告訴父親打算做木叉的洋槐樹哪里去了，村子里類似的事天天都在發(fā)生，當時罵街的人捶胸頓足，賭咒發(fā)誓，聽的人陪著嘆息，甚至心軟的中年女人會摸幾滴眼淚。過不了幾天就煙消云散了，鄉(xiāng)村的日子簡單，鄉(xiāng)村的人樸實，揩掉眼淚和鼻涕，哪里跌倒的哪里爬起來，養(yǎng)活家人是父親不用說出口的使命，上有老下有小，駝背的父親從來不知道抱怨和發(fā)脾氣。只是吧嗒吧嗒的旱煙鍋不停息的響起的時候，我和姐姐都不敢出大氣，知道父親又遇著難題了。要想富，先修路，紅社公路修通了，村里人的日子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再后來，修火車路打洞子的鐵錘敲碎了我家的窗戶玻璃，于是老家整村就搬遷到牛頭河的另一邊，一排排整齊劃一的小二層，好看，洋氣，圍繞新村一條寬闊的柏油馬路上通清水縣城，下到天水市區(qū)，方便，快捷，家家都買了小汽車，洋車洋房電器，應(yīng)有具有。于是老家的意義似乎就變了，逢年過節(jié)回去，我總會去老莊上走走，轉(zhuǎn)轉(zhuǎn)，看看，一絲絲的失落，一絲絲的欣喜，失落的是老家失去了原來的味道，欣喜的是老家人大步邁向了新的征程。，再后來，村子里的人打工的打工，搬遷的搬遷，我小時候的窩就成了今天看到的一大片蓊蓊郁郁，我的故鄉(xiāng)真真切切的變成了一大片洋槐樹林，一時間，五味雜陳，難以表達。作者簡介：畢愛芳，甘肅天水人，中學語文教師，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喜歡文字，熱愛文學。始終相信：文字是有溫度的，文章是可以溫暖人心的。有文章見諸于報紙雜志和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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