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感受著陣陣來風(fēng)

黎荔專輯 2021-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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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著陣陣來風(fēng)

黎荔

據(jù)說人是有內(nèi)在感應(yīng)的，長壽的人生會有不慌不忙的悠長活法，而短暫的人生，會不由自主地加速度。那些只爭朝夕的人，是因為有一種時不我待的預(yù)感。

也許，生命的答案就在我們觸手可及的地方，只是需要察覺。

人生的各個階段，總有一些人和一些事要漸弱和消失，朋友，愛情，生命。漸弱的愛情或生命，好像一片隨風(fēng)吹的樹葉，對于感受性比較豐富的人來說，他或她，或可模糊預(yù)感到風(fēng)的到來，即使風(fēng)絲絲縷縷，捉也捉不住。

記得以前看三毛的《夢里花落知多少》，說到荷西在最后一個新年來臨時，兩人自黃昏一直在海邊坐到子夜，在焰火升空的海堤邊交握著手，因為幸福滿溢而怕得悲傷。一朵朵怒放的除夕煙火，在漆黑的天空里如夢如幻地亮滅在他們仰著的臉上。鐘敲十二響的時候，三毛許下了十二遍重復(fù)的“但愿人長久”的愿望。許了愿的“但愿人長久”，下一句是“千里共嬋娟”，這對夫妻來說并不太吉利，三毛說完了才回過意來，竟是心慌，從海邊往回走邊眼睛潮濕。此后的日子，三毛隨荷西到新工作的拉芭瑪島。有一個深夜，海潮聲里，回想起少年時代，看著枕畔共著呼吸的親人，三毛一時里發(fā)了瘋，推醒了熟睡的荷西，在黑夜里告訴他嗚咽的那三個字“我愛你！”這樣的夜半私語，?？菔癄€，一日泛濫一日。好像對著一分一秒都是恐懼，都是不舍，都是牽掛。有個噩夢，一日密似一日的糾纏著上來。想起生與死，失去了另一個的日子，將是什么樣的歲月？神經(jīng)質(zhì)的三毛，總是心緒茫茫，無端端就會落淚。小小的島上，他們緊握著手，守著海，守著家，守著彼此，卻終究，沒過完那年秋天。

大喜大悲的愛是會驚動神的。三毛與荷西愛執(zhí)太重，由愛故生怖，他們沒有當(dāng)一切是平常又平常的日子，讓命運窺見起了妒意，幸福的高潮也成了緣數(shù)的盡頭。越害怕失去，越會失去。凡事互為因果，循環(huán)相交，接替不暇。這一個點，可以引出下一件事，下一件事，又為下下件事的因。在民間，這就叫做征兆。每一個征兆，都有一件相應(yīng)的事體，每一件相應(yīng)的事體，又都各自作為了另外事件的征兆。所以征兆會生發(fā)事件，而事件本身也是一種征兆。如老子有云：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到底是三毛把模糊地預(yù)感到的東西提升到明亮的意識表層，作為一個先感者，早早認(rèn)出了風(fēng)暴，內(nèi)心如大海翻涌？還是她因為幸福滿溢而怕得悲傷，正是這種負(fù)面的情緒引出了負(fù)面的事件？

每日每天，生活中有著各種各樣的征兆，各種各樣的日出日落，草蛇灰線，跡象，洞見。各種各樣的風(fēng)，海風(fēng)，郁熱的風(fēng)，暴雨將至的風(fēng)，載滿聲音的傍晚的風(fēng)，將未知的命運吹向我們，未來徐徐地降落。時間以自身的意志和規(guī)律紛沓而來，我們感受著陣陣來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