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通鑒（456）宇文泰和高歡爭霸

1、元修想要對付高歡

辛亥，梁國皇上祀明堂。

丁巳，魏主追尊其父為武穆帝，太妃馮氏為武穆后，母李氏為皇太妃。

勞州刺史曹鳳、東荊州刺史雷能勝等蠻人再次舉城投降魏國。

魏國侍中斛斯椿聽聞喬寧、張子期之死，內(nèi)心不自安，與南陽王元寶炬、武衛(wèi)將軍元毗、王思政密勸魏主圖謀丞相高歡。元毗是元遵的玄孫。

舍人元士弼又進言高歡受詔不敬，魏帝本來心里不悅。斛斯椿勸魏帝設(shè)置合內(nèi)都督部曲，又增武直人數(shù)，自直合以下，員別數(shù)百，皆選四方驍勇的人充任。魏帝數(shù)次出宮游幸，斛斯椿親自帶軍隊安排行程，別為行陳，于是朝政、軍謀，魏帝專與斛斯椿商決。

魏帝認(rèn)為關(guān)中大行臺賀拔岳擁重兵，密與賀拔岳相交結(jié)，又出侍中賀拔勝為都督三荊等七州諸軍事，想要倚賀拔勝兄弟以敵高歡，高歡越加不高興。

2、高乾勸高歡當(dāng)皇帝

侍中、司空高乾在信都時，遭父喪，來不及服完喪。等孝武帝即位，上表請解職行喪，下詔聽解侍中，司空如故。高乾雖求退，不認(rèn)為會馬上得到皇帝同意，既去內(nèi)侍，朝政多不參與，居家里常心里怏怏快。魏帝既二心于高歡，希望高乾為己所用，曾于華林園宴罷，獨留高乾，對他說：“司空奕世忠良，今日復(fù)建殊效，相與雖則君臣，義同兄弟，宜共立盟約，以敦情契?！币笄谙啾啤?/span>

高乾對答說：“臣以身許國，何攻有貳?！边@時事出倉猝，且不認(rèn)為魏帝有異圖，于是不固辭，亦不把這事啟報高歡。等魏帝設(shè)置部曲，高乾于是私下對所親的部屬說：“主上不親功賢而招集群小，數(shù)次派遣元士弼、王思政往來關(guān)西與賀拔岳計議，又出賀拔勝為荊州，外示疏忌，內(nèi)實樹黨，令其兄弟相近，冀據(jù)有西方。禍難將作，必及于我?！庇谑敲軉⒏邭g。

高歡召高乾到并州，面論時事，高乾借機勸高歡受魏禪，高歡以袖掩其口說：“勿要妄言！如今令司空重新為侍中，門下之事全都以相委托?！备邭g屢次啟請，魏帝不同意。高乾知變難將起，密啟高歡求出任徐州。

二月，辛酉，任命高乾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徐州刺史，任命咸陽王元坦為司空。

（高乾想借高歡的勢，這個人兩邊都不討好，不是一個好的下屬，不僅將自己置于危險的局面中，又人為擴大了高歡和魏國皇室的矛盾，既不敢面對禍福，又渴望天上掉下富貴。）

3、高乾將一家人逼上叛反之路

癸未，皇上幸臨同泰寺，講般若經(jīng)，七日而罷，會者數(shù)萬人。

魏國正光以前，高車種族阿至羅常依附于魏國。等中原多事，阿至羅也反叛，丞相高歡招撫他們，阿至羅重新投降，一共十萬戶。

三月，辛卯，詔重新任命高歡為大行臺，使高歡根據(jù)情況裁處。高歡與阿至羅粟帛，商議的人認(rèn)為徒費無益，高歡不同意，等經(jīng)略河西，大收其用。

高乾將到徐州，魏主聽聞其漏泄機密之事，于是詔丞相高歡說：“高乾邕與朕私有盟約，如今再反覆兩端。”高歡聽聞其與魏帝盟約，亦厭惡他，即取高乾前后數(shù)次啟論時事的事遣使封報皇上，魏帝召高乾，對高歡使者面前責(zé)他，高乾說：“陛下自立異圖，卻說臣搞反覆，人主加罪，其可辭乎！”于是賜死。

魏帝又密敕東徐州刺史潘紹業(yè)殺其弟高敖曹，高敖曹先聽聞高乾死訊，伏壯士于路上，抓潘紹業(yè)，得敕書于袍領(lǐng)，于是領(lǐng)十余騎兵逃奔晉陽。高歡抱其首哭著說：“天子枉害司空?！?/span>

高敖曹兄長高仲密為光州刺史，魏帝敕青州斷其歸路，高仲密也出行逃奔晉陽。高仲密名慎，以字行。

4、魏國皇室也在積聚力量

魏國太師魯郡王元肅卒。

丙辰，南平元襄王元偉卒。

丁巳，魏國任命趙郡王元諶為太尉，南陽王元寶炬為太保。

魏國爾朱兆當(dāng)進入洛陽，焚燒了太常樂庫，鐘磬俱盡。節(jié)閔帝詔錄尚書事長孫稚、太常卿祖瑩等改造，至這時始成，命名為大成樂。

魏青州民耿翔聚眾寇掠三齊，膠州刺史裴粲，專門高談，不會搞防御；夏，四月，耿翔突然襲擊州城。左右報告賊至，裴粲說：“豈有此理！”左右又進言賊已入州門，裴粲于是慢慢說：“耿王來，可引之聽事，自余部眾，且付城民?！惫⑾钄亓怂褪准墎砹和督?。

五月，魏國東徐州平民王早等人殺刺史崔庠，以下邳來梁國投降。

六月，壬申，魏國任命驃騎大將軍樊子鵠為青、膠大使，督濟州刺史蔡儁等討伐耿翔。

秋，七月，魏國軍隊至青州，耿翔棄城來梁投奔，詔任命為兌州刺史。

壬辰，魏國任命廣陵王元欣為大司馬，趙郡王元諶為太師，庚戌，任命前司徒賀拔允為太尉。

5、賀拔岳與高歡的互相試探

當(dāng)初，賀拔岳遣行臺郎馮景到晉陽，丞相高歡聽聞賀拔岳使者至，特別高興，說：“賀拔公詎憶吾邪！”與馮景歃血，相約與賀拔岳為兄弟。

馮景還長安，進言于賀拔岳說：“高歡奸詐有余，不可信。”

府司馬宇文泰主動請出使晉陽以觀高歡的為人，高歡奇其狀貌，說：“此兒視瞻非常?！贝蛩懔粝滤?，宇文泰固求復(fù)命；高歡既遣而后悔，發(fā)驛吏急追，至關(guān)不及而返。

宇文泰至長安，對賀拔岳說：“高歡所以未篡位的原因，正是忌憚公兄弟；侯莫陳悅這些人，非其所忌。公只要私作防備，圖高歡不難。如今費也頭控弦之騎不下一萬，夏州刺史斛拔彌俄突勝兵三千余人，靈州刺史曹泥、河西流民紇豆陵伊利等各擁部眾，未知所屬。公若引軍近隴，扼其要害，震之以威，懷之以惠，可收其士馬以資吾軍。西輯氐、羌，北撫沙塞，還軍長安，匡輔魏室，此桓、文之舉。”

賀拔岳大悅，再次派遣宇文泰到洛陽請事，密陳其狀。魏主大喜，加宇文泰武衛(wèi)將軍，使還報。

八月，魏帝任命賀拔岳為都督雍、華等二十州諸軍事、雍州刺史，又割心前血，遣使者帶著賜給賀拔岳。賀拔岳于是引兵西屯平?jīng)?，以牧馬為名。斛拔彌俄突、紇豆陵伊利及費也頭萬俟受洛干、鐵勒斛律沙門等皆附于賀拔岳，唯有曹泥附于高歡。

秦、南秦、河、渭四州刺史同會平?jīng)?，受賀拔岳節(jié)度。賀拔岳以夏州靠近邊要重地，想要求厲害的刺史以鎮(zhèn)，眾人推舉宇文泰，賀拔岳說：“宇文左丞，我的左右手，何可廢！”沉吟累日，只好上表用他。

九月，癸酉，魏國丞相高歡上表讓王爵，不同意；請分封邑十萬戶頒授功義的人，皇帝同意。

冬，十月，庚申，任命尚書右仆射何敬容為左仆射，吏部尚書謝舉為右仆射。

十一月，癸巳，魏國任命殷州刺史中山邸珍為徐州大都督、東道行臺、仆射，以討下邳。

6、賀拔勝輕信而被殺

十二月，丁巳，魏主狩獵于嵩高；己巳，幸臨溫湯；丁丑，還宮。

魏國荊州刺史賀拔勝入寇雍州，拔下迮戍，騸動諸蠻；雍州刺史廬陵王蕭續(xù)遣軍攻擊他，屢為賀拔勝所敗，漢南震駭。賀拔勝又遣軍進攻馮翊、安定、沔陽、酇城，皆攻拔。蕭續(xù)遣電威將軍柳仲禮屯谷城以拒戰(zhàn)，賀拔勝進攻他，不克，于是還軍；于是沔北蕩為丘墟。柳仲禮是柳慶遠(yuǎn)的孫子。

（梁國皇帝一心想當(dāng)退休念佛老太太，北魏衰弱到這種程度，進攻梁國依然鋒銳難當(dāng)。）

魏國丞相高歡擔(dān)心賀拔岳、侯莫陳悅的強大，右丞翟嵩說：“翟嵩能離間他們，使其自相屠滅。”高歡派遣他。高歡又命長史侯景招紇豆陵伊利，伊利不從。

六年（甲寅、534）

春，正月，壬辰，魏國丞相高歡攻擊伊利于河西，抓獲他，遷其部落于河?xùn)|。魏主責(zé)讓高歡說：“伊利不侵不叛，為國純臣，王忽然討伐他，詎有一介行人先請示么！”

魏國東梁州民夷作亂，二月，下詔任命行東雍事豐陽人泉企討平他。泉企世代為商、洛豪族，魏世祖以其曾祖泉景言為本縣令，封丹水侯，使其子孫世襲。

壬戌，魏國大赦。

癸亥，皇上耕藉田；大

魏國永寧浮圖災(zāi)，觀者皆哭，聲振城闕

魏國賀拔岳準(zhǔn)備征討曹泥，命都督武川人趙貴至夏州與宇文泰謀劃，宇文泰說：“曹泥孤城阻遠(yuǎn)，不足為憂。侯莫陳悅貪而無信，應(yīng)該先圖他?！?/span>

賀拔岳不聽，召侯莫陳悅會師于高平，與他共討曹泥。侯莫陳悅既得翟嵩的進言，于是謀劃誅殺賀拔岳。賀拔岳數(shù)次與侯莫陳悅宴語，長史武川人雷紹勸諫，不聽。賀拔岳讓侯莫陳悅進軍前行，至河曲，侯莫陳悅引誘賀拔岳入自己營內(nèi)坐，論軍事，侯莫陳悅陽裝稱腹痛而起身，其伲元洪景拔刀斬賀拔岳。賀拔岳左右皆散走，侯莫陳悅遣人諭其眾說：“我別受旨，止取一人，諸君勿驚怖?！北娨詾槿?，皆不敢動。而侯莫陳悅心還猶豫，不即撫納，于是還入隴，屯水洛城。賀拔岳軍眾散還平?jīng)?，趙貴到侯莫陳悅請賀拔岳尸下葬，侯莫陳悅同意。賀拔岳既死，侯莫陳悅軍中皆相賀，行臺郎中薛竏私下對所親的人說：“侯莫陳悅才略一向少而寡，輒害良將，我們?nèi)缃駷槿怂斄?，何賀之有！”

薛竏是薛真度的從孫。

（賀拔岳敵我不分，主動投懷送抱，給宇文泰創(chuàng)造了一個極好的機會。）

7、宇文泰掌握關(guān)中軍隊

賀拔岳的軍眾未有所屬，諸將以都督武川人寇洛年紀(jì)最長，推使總諸軍；寇洛一向無威略，不能齊眾心，于是自請避位。趙貴說：“宇文夏州英略冠世，遠(yuǎn)近歸心，賞罰嚴(yán)明，士卒用命，若迎而奉之，大事就成了?！敝T將有的想要南召賀拔勝，有的想要東告魏朝，猶豫不決。都督盛樂人杜朔周說：“遠(yuǎn)水不救近火，今日之事，非宇文夏州無能有成的人，趙將軍議說得就是唯一機會。杜朔周請輕騎告哀，且迎他。”眾人于是讓杜朔周馳至夏州召宇文泰。

宇文泰與將佐賓客共議去留，前太中大夫潁川人韓褒說：“此是天授，又何疑乎！侯莫陳悅，井中蛙耳，使君往，必擒他?！?/span>

眾人認(rèn)為：“侯莫陳悅在水洛，距離平?jīng)霾贿h(yuǎn)，若已有賀拔公之眾，則圖之實難，愿且留以觀變。”

宇文泰說：“侯莫陳悅既害元帥，自應(yīng)乘勢直據(jù)平?jīng)?，而退?jù)水洛，我知其無能為了。天下難得易失的，是時機。若不早赴，眾心將離?！?/span>

夏州首望都督彌姐元進陰謀響應(yīng)侯莫陳悅，宇文泰知道，與帳下都督高平人蔡佑謀抓了他，蔡佑說：“彌姐元進會當(dāng)反噬，不如殺了他?！?/span>

宇文泰說：“你有大事決斷能力。”于是召彌姐元進等人入內(nèi)計事，宇文泰說：“隴賊逆亂，當(dāng)與諸人戮力討伐他，諸人似有不同意見，為什么﹖”蔡佑當(dāng)即被甲持刀直入，瞋目對諸將說：“朝謀夕異，何以為人！今日必斷奸人頭！”

舉坐皆叩頭說：“愿有所擇。”蔡佑于是叱元進，斬了他，并誅其黨，借機與諸將同盟討侯莫陳悅。宇文泰對蔡佑說：“我今認(rèn)你為兒子，你會以我為父么﹖”

于文泰與帳下輕騎馳赴平?jīng)?，下令杜朔周率眾先?jù)彈箏峽。這時民間惶懼，逃散的人多，軍士爭著想要搶掠他們，杜朔周說：“宇文公才開始伐罪討民，我們怎么能助賊為虐！”安撫而遣送，遠(yuǎn)近悅附；宇文泰聽聞而嘉勉他。杜朔周本姓赫連，曾祖庫多汗避難改姓，宇文泰命恢復(fù)其舊姓，名為赫連達(dá)。

丞相高歡命侯景招撫賀拔岳的軍眾，宇文泰至安定遇到侯景，對他說：“賀拔公雖死，宇文泰尚存，卿想干什么！”

侯景失色說：“我猶如箭，唯人所射?！庇谑沁€。

〔侯景這樣狡滑的人，竟然被宇文泰一句話給嚇住，不敢前至平?jīng)?。?/span>

高歡再次命侯景與散騎常侍代郡張華原、義寧太守太安王基慰勞宇文泰，宇文泰不接受，想要劫留他們，說：“留則共享富貴，不然，命在今日?！?/span>

張華原說：“明公想要脅使者以死亡，此非張華原所懼怕的?！庇钗奶┯谑乔策€他們。王基還，進言：“宇文泰雄杰，請乘其未定攻擊滅他?！?/span>

高歡說：“卿不見賀拔、侯莫陳乎！我當(dāng)以計拱手取他?！?/span>

魏主聽聞賀拔岳死，遣武衛(wèi)將軍元毗慰勞賀拔岳的軍隊，召還洛陽，并召侯莫陳悅。元毗至平?jīng)?，軍中已奉宇文泰為主；侯莫陳悅既附丞相高歡，不肯應(yīng)召。宇文泰借元毗上表稱：“臣岳忽罹非命，都督寇洛等令臣權(quán)掌軍事。奉詔召賀拔岳的軍隊入京。如今高歡的部眾已至河?xùn)|，侯莫陳悅猶在水洛，士卒多是西人，顧戀鄉(xiāng)邑，若逼令赴朝，侯莫陳悅躡其后，高歡邀擊其前，恐?jǐn)迕瘢鶕p失更大。乞求稍賜停緩，徐事誘導(dǎo)，漸就東引?！蔽褐饔谑侨蚊钗奶榇蠖级?，即統(tǒng)賀拔岳軍。

當(dāng)初，賀拔岳任命東雍州刺史李虎為左廂大都督，賀拔岳死，李虎逃奔荊州，勸說賀拔勝使收賀拔岳之眾，賀拔勝不同意。李虎聽聞宇文泰代賀拔岳統(tǒng)眾，于是自荊州還軍赴之，至閿鄉(xiāng)，為丞相高歡別將所抓獲，送到洛陽。魏主正謀取關(guān)中，得李虎特別歡喜，拜衛(wèi)將軍，厚賜他，命去投靠宇文泰。李虎是前涼王李歆的玄孫。

解讀：賀拔岳兄弟算是高車族在中原最高的成就了，賀拔岳一死，高車再沒有出什么有建樹的人物，賀拔勝雖然會打仗，但沒有號令天下的威信和權(quán)謀，賀拔氏就在歷史沉寂了。宇文泰這一族漢化更早，高家利用的是鮮卑族，宇文泰利用的高車族，說到底還是讀書多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