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18日， 為紀念上映20周年，由張柏芝全素顏出鏡主演的電影《白蘭》將以數(shù)字修復版在韓國重映。

20年前，張柏芝21歲，她飾演的“白蘭”一角成為不少觀眾心中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一句“所有的人都很善良，你是最善良的一個，因為你娶了我，我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愛你”至今仍感動著無數(shù)人。

憑借在影片中的表現(xiàn)，張柏芝在第39屆韓國電影大鐘獎中獲得“最佳女主角”提名，她也是首位入圍韓國三大電影節(jié)之一的華人演員。此后二十個年頭里，張柏芝踏上過人生的巔峰，受萬人夸贊，也一度走到人生低谷，遭千夫所指。

時過境遷，周星馳自傳式作品《喜劇之王》中的那句臺詞或許也是張柏芝內(nèi)心最真實的寫照。

“其實我是一個演員?！?/p>

張柏芝，香港最后一位美人，出道即巔峰。

她被譽為“最后一位有能力統(tǒng)一大眾審美的香港女星”。人們對她的演技、品行乃至人生抱有諸般指摘，但提及她的美，似乎是特別客觀的——不落褒貶，也不需要借助任何氛圍而成立，它就在那里。

如斯美貌，直接、淺白，無需分析，都看得懂。如果一定要說點什么的話，她的眉毛最有神采：眉弓高，眉色深，眉形凜冽，極之英氣。

即便是在她的嬰兒肥時期，這兩道眉毛也恰到好處地平衡了那種甜膩感，仍然提振出些許清剛之意，像以海鹽點睛的芝士奶蓋茶。

剛出道的張柏芝

1998年，18歲的張柏芝被星探發(fā)掘，接拍了陽光檸檬茶的廣告。

這是一個系列廣告，主角都是情竇初開的高中生，廣告里走馬燈似的出現(xiàn)了一張又一張嬌艷欲滴的青春臉，只有張柏芝，不過十幾秒出鏡，卻能越眾而出，艷傾港島。

那樣筆筆帶鋒的美，清純之下另蓄一番稍縱即逝的艷光，立刻引來人們的爭相詢問：“那個女孩是誰？”

《喜劇之王》里的張柏芝

沒多久，她便幸運地接到了周星馳的邀請，作為第一任“星女郎”出演了《喜劇之王》中單純又叛逆的女孩柳飄飄，迅速被大眾所熟知。

張柏芝從未學過表演，但她身上集清純與風塵于一體的氣質，像極了柳飄飄。

那一年，《喜劇之王》以3000萬的票房成了賀歲檔的冠軍，而18歲的張柏芝也因此獲得了金像獎最佳新人獎的提名，風光無限。

試鏡時，周星馳遞一支筆讓她模仿抽煙，她卻說：“你就給我一支真的啊。”——13歲出社會、15歲開始抽煙的張柏芝，雖樣貌一臉清純，根本早已是江湖兒女。

電影里那位柳飄飄，何嘗不是她的本色演出？渾濁的風塵氣與清冽的天真感，還有永遠寄望于被愛拯救的癡心，接下來的二十余年間，我們將在張柏芝身上一一看到。

《喜劇之王》里的張柏芝

《喜劇之王》后，張柏芝星途坦蕩，一路扶搖直上。

1999年，她發(fā)行首張EP，以歌曲《星語星愿》在歌壇成名；

2002年，她憑借韓國電影《白蘭》獲得韓國電影大鐘獎最佳女主角獎提名，成為首位入圍韓國三大電影節(jié)的華人影星；

24歲，她憑借《忘不了》成為香港最年輕的金像影后。

這個紀錄至今無人能破。

張柏芝出現(xiàn)時，香港娛樂圈正值青黃不接的時期——張曼玉、鐘楚紅之后，再無出色的女演員。

這使得她在彼時的香港一枝獨秀。

最鼎盛時，章子怡、李冰冰、范冰冰都曾擔任過她的配角，張國榮、劉德華、梅艷芳、劉青云、鄭秀文、古天樂也都跟她合作過。

有人說，張柏芝是“香港最美的收獲”，美得百年難遇，美得不可挑剔?！靶×智嘞肌?、“小張曼玉”這種極高的贊譽，都給了當年那個19歲的女孩。

但是，林青霞 29 歲才第一次提名金像獎。

張柏芝&周星馳

在21世紀初，張柏芝被奉為“香港電影黃金時代最強的尾音奏響者”。周星馳曾說她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爾冬升也贊揚過她的演技，并鼓勵她要一路走下去。

她是所有人的希望。大家都以為，她會成為香港影壇的希望，在演員的這條路上一騎絕塵。

但是，尾音奏響至高潮處時，某根弦，忽然斷了。

2002年，在《河東獅吼1》里，張柏芝與古天樂扮情侶。時間推進到十年后的2012年，張柏芝在《河東獅吼2》當中與小沈陽配戲。

這個落差，可以精準概括10年間張柏芝的演技落差和人生落差。

自1998年那一支檸檬茶廣告出道，到2006年與謝霆鋒結婚息影，她只收拾心情演了8年戲。

之后的故事，便只關乎那斷崖式的轉折與跌墮——張柏芝摧枯拉朽地“衰”了下去，過去那種攝人心魄的光芒忽然黯淡。

張柏芝&謝霆鋒

遇到謝霆鋒后，張柏芝卷入三角戀，幾度分分合合。三角戀的另一端，是眾人皆知的天后王菲。

2008年，“艷照門”爆發(fā)，對她的打擊頗大，她“玉女”的面紗也被眾人揭開。

事實上，張柏芝從不屑當“玉女”。

她一直在反抗媒體和大眾給她的“玉女”標簽，她抽煙，紋身，一度頻頻換男友。

“艷照門”背面，是謝霆鋒的支持與力挺，沒多久，她很快產(chǎn)下二胎。

產(chǎn)后復出時，有多位香港導演排著隊送劇本到她的面前，最多的一次，有30多個劇本任她挑選。

《最強囍事》里的張柏芝

那一次，張柏芝沒有選擇曾憑借《忘不了》幫她一舉奪下金像獎影后的爾冬升，而是以千萬片酬主演了黃百鳴的賀歲電影《最強囍事》。

作為張柏芝復出后的首部電影，這個片酬在香港女星當中也是史無前例的。

正是這一選擇，預示了張柏芝往后的道路——一條為了金錢將一手好牌打爛的、高開低走的、滑鐵盧式的演藝道路。

同年，她還接拍了《楊門女將之軍令如山》《無價之寶》等電影，并在馬楚成導演的電影《極速天使》里客串演出。

每一部片都口碑坍塌，之后的《河東獅吼2》更是豆瓣評分不足4分。

張柏芝，榮登爛片女王。

《如果，愛》里的張柏芝

之后，張柏芝的主要演藝工作，就是參演各種真人秀、綜藝節(jié)目和廣告拍攝。睽違多時唯一主演的一部電視劇《如果，愛》，也數(shù)度遭人詬病。

在劇中，她飾演一位失去兒子的豪門怨婦——這本是一個催淚的悲情角色，但大家還是無可避免地被她糟糕的演技震驚。

劇中，在兒子死后，張柏芝嚎啕大哭，聲撕力竭，但眼角沒有一滴眼淚，只是干哭，哭到青筋暴露，尷尬至極。

這與《喜劇之王》《忘不了》當中，在悲痛中笑著流淚、兩眼亮晶晶的張柏芝本人，實在是相去甚遠。

張柏芝的一切都來得太容易了。

同是爾冬升導演一手打造出來的金像獎影后，舒淇和張柏芝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前者2015年還出演了侯孝賢的《刺客聶隱娘》，前往戛納走紅毯，后者則在《新喜劇之王》的發(fā)布會后臺努力回憶話筒應該用左手握還是右手握——因為太久沒露面參加活動，完全忘記了。

這一切，似乎并不僅僅被歸結為運氣問題。從來人們以為是運氣的，其實不過是選擇而已。

張柏芝曾多次遇貴人，但也一再被人指摘“不愛惜羽毛”、“不敬業(yè)”。

張柏芝與劉德華搭檔的電影《老鼠愛上貓》

劉德華曾痛批有一個女明星在他拍攝吊威亞的戲時，忽然接了一個LV店打來的電話，于是，和他演對手戲的女演員停下來，全程和對方討論買哪些包。

為此，他在空中多吊了十幾分鐘，極其無奈。

而劉德華口中的“有一個女明星”，指的就是張柏芝。

老前輩鄭佩佩也說：“張柏芝很會演戲，但在戲里，我覺得張柏芝的工作態(tài)度不好，給我們整個香港演員丟臉?！?/p>

曾待張柏芝如女兒的向太，在她因“票房毒藥”的頭銜沒戲拍時，特意給她開出《封神》的“哪吒”一角，結果張柏芝被曝“耍大牌”，還出言諷刺同劇的其他演員。

向太大怒，聲稱對她徹底失望，永不錄用。

老天爺賞飯，同行認可，粉絲追捧……在最鼎盛的時期，張柏芝只要勾勾手指頭，金錢和贊美就會蜂擁而至。

在事業(yè)上，她一度非常任性地揮霍著自己，任由自己受到金錢和欲望的牽引與支配。

因癡迷于消費，張柏芝數(shù)度坦白自己愛錢。

10年前，因失戀而瘋狂購物時，她曾一次買下三部名車，包括一部價值42萬的7人車，104萬的名牌四驅車，以及一部34萬的敞篷車。

與謝霆鋒離婚后，她瘋狂買名牌包，又豪擲四十萬買鉆。至于一次買下五條同款不同色的圍巾，更是家常便飯。

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她把自己綁架為一個“賺錢機器”。這種主觀意愿上對物質的渴求，大大強于周圍人對她的期待和要求。

從9歲開始，錢對張柏芝而言，就一直很重要。

那是1989年的一個午后，父母把她叫到客廳，告知她他們要離婚的消息。

往后，她的家庭開始變得復雜：父親是混得并不好的黑社會成員，母親是一個熱衷于結婚的混血兒。

母親每嫁一次人，就會帶來新的子女。張柏芝自小就生活漂泊、動蕩，一直夾在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中間，還要替父親還賭債。

張柏芝和父親

早年，張柏芝的夢想并不是當演員，而是成為一名普通的護士，在26歲戀愛，28歲找一個理想的人結婚，30歲生小孩。

從入行那一刻起，她就成為家里的頂梁柱，一個全心全意為家庭付出的長姐——在娛樂圈打拼23年，她給自己和父母各買了一套房子，買了10臺車，4臺是自己的，6臺是家人的。

2019年，一個節(jié)目組曾用一個短片記錄她的生活。在那個短片里，她和節(jié)目組去的第一個地方，是菜市場。

張柏芝買菜很熟練，而且看起來完全不在意形象：

她身穿一件紅色短款羽絨服，拉著一輛很多阿姨買菜時都會拉的小拖車。她買了很多菜，分很多袋裝，白菜、通菜各一袋，接著是紅蘿卜分 3 條，分 3 袋，番茄 9 個，分 3 袋，姑姐要西蘭花，要 9 個，分 3 袋。

之所以買這么多菜，是因為要買給很多人。

她把紙包蛋糕和小蛋糕分開一袋，給弟弟的女兒。買了4條茄子給工作人員，買了2個面包給家里的工人當早餐。

短片里，張柏芝在買菜

菜市場的老板已經(jīng)同她養(yǎng)成了默契：

他們會告訴她哪個是今天最新鮮的東西，他們知道她一買就是一車半肥瘦豬肉，給孩子做意大利粉，40 元，分 2 袋，還會幫她把所有的包起來放到車里，不需要她自己搬上去。

連第 3 個小孩的衣服她也會親自去市場買，因為小孩長得太快了：“那個時候一個月小小件，現(xiàn)在已經(jīng)那么大了！”

一個國民度極高、話題性極強的女明星，一直在菜市場計算需要購買什么，這種過于生活化的氣息，讓人覺得她是被打擊了，選擇淡出、回歸生活。

但這種過日子的感覺，其實是她真正想實現(xiàn)的理想狀態(tài)。

張柏芝早年接受采訪

在那個短片里頭，張柏芝最后講了一句話，像個宣言。

“我是張柏芝，今年 38 歲，我不是一個成功的人，但是是一個負責任的人。對家庭，對朋友。

其實家庭對我來說，不是分離，而是結合，是愛，可以有機會為你愛的人去犧牲，我覺得這是很大的福氣?！?/p>

事業(yè)和家庭，最大程度上組成了張柏芝，也讓她習得了屬于人生最寶貴的真理。

2006年，謝霆鋒不顧眾人反對，在落日余暉下，手拿戒指單膝跪地，在菲律賓的小島上向張柏芝求婚。隨后，兩人在絢爛的煙花下?lián)砦恰?/p>

那一年，張柏芝26歲，她提前2年完成了自己想要組建家庭的心愿。

后來，有人問她：“如果命運可以選擇，在明知道和謝霆鋒的婚姻注定以離婚收場的情況下，你還會答應那個求婚嗎？”

張柏芝毫不猶豫地回答說：“會呀，因為上帝是個好導演，沒有經(jīng)歷過，人生就不會成長，返回過去，都只是逃避。”

2016年，她上節(jié)目接受采訪，聊到工作時，她拿出兩張CD，一張是讓她拿金像獎的《忘不了》，另一張是32歲時被質疑演技的《河東獅吼2》。

她說：“一個是我的人生巔峰，是24歲封后的光輝燦爛；一個是我被群嘲'最爛女主角’，是人們?nèi)f眾期待后的大失所望，是職業(yè)污點?！?/p>

在訪談最后，她說：“這告訴我，做人要謙卑?！?/p>

《喜劇之王》里，除了那句“其實我是一個演員”，另外一句也很襯張柏芝。

那是張柏芝和周星馳坐在臺階上對著黑漆漆的海，彼此探著頭往前望產(chǎn)生的一段對話。

——“看，前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也不是，天亮后便會很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