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跡 · 用文化給生活另一種可能 作者:方生 編輯:馬戲團長 眾所周知,失業(yè)人口再就業(yè),始終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 放在古代也沒能例外,農民商人一旦無地可耕、無商可做,大概率會淪為流民,困厄至死。于是乎,在社會保障不發(fā)達的情況下,找一份快速再就業(yè)的工作就成了重中之重。 放在古代,快速再就業(yè)的職務只剩下當官了,問題官員經常是前腳被免,后腳就換個衙門當官。 萬歷六年(1578年)兵部郎中、長沙知府、山東按察副使林紹因徐州督修河堤一事,被責令冠帶閑住 在現(xiàn)代社會,官員一旦被免職,就沒有了權力和相關待遇,但古代官員卻不存在這些問題。古代官員的免職大多屬于“冠帶閑住”。冠帶閑住是指某位官員的職務被免掉了,但其官員身份和相關待遇還在,他在閑住故園時還可以穿著相應級別的衣冠參加社會活動。 簡單說,一個官員去年是縣太爺,今年是知府,明年可能就被彈劾罷官,但他官員的身份不會變。 古代官制中,對于官員有了“官身”和“官職”的定義。官職可以經吏部調動、任免,但官身一旦取得,卻成為了一種身份的象征。即使因為犯了錯被罷了官,但只要功名還在,這些特權就還能繼續(xù)享受。在地方上還是最有頭臉的人物,而且還有免除丁役、遇官不跪、應訴不跪的特權。 由于你身處的這個階層不一樣,所以在朝廷用得著你的時候,你隨時可以再次上崗。 官員在遭遇停職或免職之后,隔幾年趕上圣上開恩或者大赦天下,這些落馬官員還會被收敘任用,也稱敘復。敘復在宋朝最為寬容,就算是這幾年皇上都沒開恩,也不耽誤官員復出,沈括在《夢溪筆談》里寫的很明白,免職的官員,三年以后可以在原來品級上降兩等起用,這樣的制度幾乎讓所有的免職都是暫時的。 除了敘復之外,官員們還有一種卷土重來的機會,就是依賴朋黨,跟緊自己的隊伍準沒錯。 ![]() 在古代中國,朝堂之上的權力紛爭,大多涉及朋黨之爭所謂黨爭,皆由政見之爭,最終演變?yōu)橐鈿庵疇?,因私憤而相互攻訐排斥。黨爭一旦形成,就往往會失去理性的判斷,進而夾雜大量的情緒。 他們并不需要客觀的分析情況,因為排斥的情緒已經根植于內心。在爭執(zhí)當中,原本不屬于兩派之間的無辜人員亦被卷入,黑與白之間不能允許有灰色的存在,界限這個詞在朋黨心中清晰不已。 牛李黨爭 中國古代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黨爭,當屬“牛李黨爭”,兩黨每一次權力更迭都帶來了非常大的人事變動。 牛李黨爭始于公元808年,牛僧孺、李宗閔批評時政,得罪了宰相李吉甫,一同被貶。五年后,李吉甫去世,牛僧孺、李宗閔重見天日,入朝為官。 又過了七年,李宗閔的女婿蘇巢進士及第,但李吉甫的兒子李德裕聯(lián)合了元稹、李紳等人,在宦官段元昌的支持下揭發(fā)這場考試有內幕,使得牛黨集團里李宗閔這些人二度被貶。 牛僧孺 隨著唐文宗登基,牛黨依附的宦官得勢,牛僧孺入朝拜相,李黨等人盡數(shù)罷黜,李德裕被貶到四川。十幾年后唐武宗繼位,牛黨主要人物又全部被貶往嶺南。武宗駕崩后,唐宣宗把李德裕貶死崖州,牛黨諸人再度上位,牛李黨爭,至此結束。 這場黨爭歷經憲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宣宗六朝三十多年,一旦李黨執(zhí)政,則牛黨必定卷鋪蓋走人;一旦牛黨當政,則李黨便盡數(shù)被貶。在這樣的沖突中,個人的權勢則跟朋黨的勢力息息相關,是非對錯已經沒有了明顯的界限。 簡而言之,只要站好了隊,就有卷土重來的那一天。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李德裕曾寫過一篇《朋黨論》,他還曾與文宗、武宗兩個皇帝縱論朋黨。在他看來,前史上的奸邪小人串通一氣,營私舞弊,禍殃國家,就是朋黨;而正派忠貞的大臣在一起共同為國家理政,即便交結,那也是情投意合,而不是朋黨。他對朋黨疾惡如仇,并嚴加痛斥;當然,在他看來,他首要自己不是朋黨,也永久不會成為朋黨。 然而,李德裕卻以“李黨黨魁”的身份出現(xiàn)在后世史籍記載中。 李德裕(787年~850年),字文饒,小字臺郎,趙郡贊皇(今河北省贊皇縣)人。唐代政治家、文學家、戰(zhàn)略家,中書侍郎李吉甫次子。 牛李黨爭還牽扯到一個不得不提的名字,晚唐詩人李商隱,早年間李商隱結識令狐楚,令狐家作為“牛黨”的中堅力量,將李商隱收入麾下。在令狐楚逝世后不久,李商隱接受了涇原節(jié)度使王茂元的聘請,去做他的幕僚兼女婿。 王茂元和李德裕關系匪淺,所以自然被視為李黨的成員。就這樣,李商隱被冠上了“忘本”、“背叛者”的帽子,昔日情誼深重的令狐家,也與他斷了聯(lián)系。處在黨爭的尷尬境地里,他的仕途一再受阻,接連被貶至偏遠之地,與妻子也被迫分隔兩地,在無限愁苦中,李商隱才寫下無比婉約的千古絕唱:“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在唐宋時期官員有一定的勢力,所以經常出現(xiàn)一黨黨魁上臺,頂層就換一批人的情況。明清時期隨著皇權的不斷集中,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事情越來越少。 一個官員能否復出,最為重要的便是背后有沒有靠山。只要靠山足夠硬,那么就算免職多少次,都能卷土重來。 李侍堯(?一1788年),字欽齋,清朝乾隆時期大臣,漢軍鑲黃旗人,清朝戶部尚書李元亮之子,二等伯李永芳四世孫。 比如說清朝的李侍堯,他就抱上了朝堂之上最大最粗的一條腿——萬歲爺。乾隆四十五年,李侍堯在云貴總督任上時,被人舉報說貪腐,乾隆將他革職,押赴北京治罪。 那段時間,乾隆皇帝正在大力澄清吏治,掀起反腐風暴,沒想到就有人撞到槍口上來,自然很是生氣。派出政壇新星,戶部侍郎和珅前往云南查案,欽差們經過審理后,建議將李侍堯斬立決。乾隆皇帝卻有意放他一馬,下旨讓各省總督、巡撫們議定。 江蘇巡撫閔鶚元深知乾隆皇帝的心思,上奏稱:“侍堯歷任封疆,干力有為。請用議勤議能之例,寬其一線。”乾隆皇帝一看:正合我意。于是,順水推舟地下旨,將“斬立決”改為“斬監(jiān)侯”。死刑改死緩。 青年時期的愛新覺羅·弘歷 第二年,甘肅回民造反,乾隆特旨賞給李侍堯三品頂戴,赴甘肅作戰(zhàn)。不久,陜甘總督也因為貪腐問題被雙規(guī),李侍堯立刻接任,短短三年,他就從總督到死刑犯再到總督。李大人在陜甘干了四年,又被查出來經濟問題了,又被判了個斬立決,等皇帝拍板的時候又被網(wǎng)開一面,沒多久就被釋放,歷任湖廣總督閩浙總督,把地方督撫當了個遍。 乾隆為啥這么偏袒李侍堯呢?因為李大人太會來事了。 自1752年任熱河副都統(tǒng)起,到1780年第一次被雙規(guī),28年間共上貢129次。最多一年上貢9次。這些上貢的貢品,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價值不菲,當然不會是李侍堯自掏腰包。就憑每年1萬多兩銀子的合法收入,李侍堯也承擔不起。來源就是從當?shù)乩习傩疹^上搜刮。 對于這一點,乾隆皇帝心知肚明,不過面對這么多奇珍異寶,皇帝怎么舍得對李大人下殺心? 清世宗孝圣憲皇后鈕祜祿氏復原圖 乾隆四十二年,皇帝生母,孝圣憲皇后崩,皇上一直標榜自己孝順,太后健在時每天早晚都要去太后寢宮請安,如今更要標榜自己是帶孝子。因此陛下下詔打造一座金塔裝自己老媽頭發(fā),不過在造塔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預算嚴重不夠,出現(xiàn)了1200兩金子的缺口,乾隆皇帝在彰顯孝的同時,又想體現(xiàn)自己公私分明,堅決不從國庫支取。 在眾愛卿束手無策的情況下,這塊燙手山芋被交給李侍堯處理,果然李大人經過一番運作,搞到了1200兩黃金。按照李侍堯的收入,拿出這筆錢只能靠貪??韶澪鄣淖罱K目的是孝敬陛下,陛下又代表著大清國,四舍五入就是我愛國無罪,面對這么可愛的貪官,乾隆怎么能舍得治他的罪? 不過皇上的大腿不是那么好抱,也不是誰都能抱的,要是萬歲爺跟你沒那么親,你還想盡快上位,可以考慮最簡單,最直接也是最俗套的辦法——花錢。 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后,清軍在戰(zhàn)場上節(jié)節(jié)敗退,道光皇帝授琦善為欽差大臣,赴廣東主持戰(zhàn)爭。不想,琦善到前線后,瞞著朝廷和同僚,私自答應割讓香港給英國,并商訂通商章程。 這下子琦善喪權辱國,立刻成了人皆可殺的賣國賊。 ![]() 電影《林則徐》中的琦善(左)與林則徐 道光震怒,下令將琦善革職抄家,并將他逮捕入獄。惹得如此天怒人怨,別說官運,琦善的命也該保不住了。沒成想琦善使了點銀子,沒幾天就給他釋放了,懲罰也只是發(fā)配充軍,并不危及性命。 過幾年重新復出,但因為剿匪的時候有濫殺無辜的嫌疑,琦善又一次被免職。可這時候正趕上太平天國造反,琦善立馬又拿出一大筆錢,贊助鎮(zhèn)壓太平軍,他本人也因為這筆錢再次復出,代理河南巡撫,加都統(tǒng)銜,授欽差大臣,專辦防務。 這種捐錢復出的做法,是清朝的一種正式制度,稱為“捐復”。 捐復又分兩種:向皇帝行賄,也就是錢財充入內務府,供皇帝私人使用;向官府捐錢,也就是錢財用于政府公務。其實皇帝也對捐復的官員不放心,一個有前科還行賄的人,人品能好到哪去?不過清朝人窮志短,到處都需要錢,不得不將官職當商品賣。 總的來說,古代的落馬官員想復出還是比較容易的,只要你有錢、人脈足夠廣,在宋朝那樣的朝代甚至什么都不用有,只靠時間就能熬出頭獲得再就業(yè)的機會。 總之,在古代社會當官可以說是一個穩(wěn)賺不虧的買賣,因此無論是讀書人還是有錢人,都要削尖了腦袋找個官做,這樣一來就導致了官僚團隊魚龍混雜,同時官員們犯錯誤的代價也極低,長此以往,就造成中國古代社會極其黑暗的情況無法得到改觀。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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