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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學敏:瀕臨 |《作家》頭條詩人

 泰榮林黑皮 2021-11-15

圖片

龔學敏,四川人。中國詩歌學會副會長,四川省作家協會副主席?!缎切恰吩娍骶?。著有詩集《幻影》《雪山之上的雪》。長詩《長征》列入中國作家協會2006年度重點扶持篇目。

白鰭豚

和天空脆弱的殼輕輕一吻,率先成為

墜落的時間中

一粒冰一樣圓潤的白水。

要么引領整條大河成為冰,把白色

嵌在終將干涸的大地上

作化石狀的念想。

要么被鋪天蓋地的水,融化回水

只是不能再白。

時間就此斷裂

如同魚停止劃動的左鰭,見證

筑好的紀念館,漢字雕出的右鰭。

干涸的樹枝上懸掛枯萎狀開過的水珠

冰的形式主義,衰退在水的畫布上。

手術臺上不銹鋼針頭樣的光潔

被挖沙船驅趕得銷聲匿跡

揚子江像一條失去引領的老式麻線

找不到大地的傷口。

郵票拯救過的名詞,被綠皮卡車

拖進一個年代模糊的讀書聲中

童聲合唱的信封們在清澈中紛紛凋零

蓋有郵戳的水,年邁

被年輕的水一次次地清洗。

那粒冰已經無水敢洗了

所有的水都在見證,最后,成為一本書

厚厚的證據。

烏鴉

天空倉促的句號。

大地淪陷在羽毛們沒法甄別農藥

的黃昏。

棲在用來上吊的核桃樹上

讓繩索套在一條路的提心吊膽處

直到農田邊的小學

唱腔樣的朗誦

被記憶的刀

把樹刻成天空的裂紋。

烏鴉的黑色不敢出聲

田野寡淡得只剩一粒啞巴著的鹽。

冬日閑田上生長的黑莊稼

被農藥的鐮刀一茬茬地收割。

農藥的爪擊敗壤,擊敗壤隔代的遺傳

和扶不起來的江河水。

視野被近視的噴霧器越寫越小

拄著時間藥味的拐杖

老邁的成群的烏鴉,被打成天空的

霰彈

陽光透過天空烏鴉的洞

觀測夭折的溫暖,和掛在核桃樹上的

自閉癥。

爬在天空上的藥粒,像是懸壺

等著有人,用來濟世。

素食主義的旗幟,走在時間越來越細的

鋼絲上,朝曾經食素的人群投降。

風提著裝鹽的桶,在巖上飲水,作畫

逃避口蹄疫

和能夠把風

擊落的子彈。

巖上的彈孔,越來越醒目

像是癱瘓在書中的病句

鳥驚飛一次

天空就被槍聲撕破一次,殺死一次。

旁觀者是水,悲涼被搬遷到草做的

書中。紙一般光潔的巖石,致命得一覽無余

像是眾草饑餓的黎明,裸露給人們。

(對岸的手槍,如同皮影戲幕后殺戮不絕

的腳本。)

在巖石上生長的節(jié)氣,行至霜降

把自己渴成一團霧

獵人一咳嗽,便化了。

最穩(wěn)妥的巖,像是雪做的畫冊

被人們用來區(qū)分雪中的異己,并且

隨時可以叛變。

被抽取膽汁的黑熊

塑料管的天梯接引我的魂魄

傷口的花朵是大地的悼詞。

我已經成為人們的墨鏡

在陽光老邁的末途埋鍋,造飯,等死

虛報年齡。

用素食睡眠的我,被人們逼近

時間最薄的未來。

時間在高鐵上跑遺了膽汁

夕陽被撞成天空的傷口。

人工的樹林在鐵軌兩側靜默

像是時間的遺體。

我把鐵籠一樣顏色的外套披在目光身上。

我把熊字在鐵籠中慢慢長方

長成一坨會呼吸的水

澆灌處方中已經無法壯志的肝膽。

我知道,人群中也有與我一樣的悲傷

像風吹過衰草,也吹過枯樹。

地鐵廣告牌上的長尾闊嘴鳥

僵硬成鋼鐵的時間,繃緊在擬好的

病歷中

黎明蜂擁而來,城市的外套猝不及防

開始不停咳嗽。

鋼鐵的枝,在照相機中筑巢

藏在地下的光線,切割聲音,天空

和飛翔

時間在長尾闊嘴鳥的遺像里

呆滯成塑脂狀的文物。

股市中的餅干在懸崖上勒住鳥鳴

模仿風吹走的

幅度,想成為釘在地上的鐵釘。人們

生不逢時,只好逢市。

把長尾闊嘴鳥帶上地面的公文包

孵出紅綠燈,趴在痛不欲生中

像是人間煙火。

河馬

繃緊的皮朝著干裂奔跑,地球肺炎時的體溫

日漸升高

河流的水的鳥一只只飛離樹枝,皮膚

干裂出的樹枝

非洲土著的方言一邊被外人默念

一邊被水越洗越黑,像一塊博物館中

陳設的炭。

氣溫高過水草,水先死了

氣溫高過樹枝,樹枝上的方言先死了

氣溫高過河流,河流到過的地方先死了。

給地球生火的人,用鉆井的火柴

偷聽密碼

知道的越多,水越少

河流的樹枝越細,抽在博物館臉上的

耳光,越痛。

碩大的嘴和遠處夕陽的燒餅之間

是用衣物站立的人群。

從地上生長的棉

至地下流出的腈綸的口號,燙手的口號

地球像是童年的山芋。

河馬是水浸泡的藥

整個江河是流向大海的酒,河馬的藥力

越來越小,直到成為扔在河床上的

藥渣。

黃鼬

用狼的外套和村莊拉鋸

雞拍成的黑白警示片

被冬天以訛傳訛。春天

讓皇歷封著

雪地上的謊言,距離群居的村寨越近

便越醒目。

停止覓食的鏈條

斷裂在機械們流水線盒裝的源頭

與狼斷裂

與雞斷裂,

然后,人們憎惡的空氣讓詞典天空失去平衡。

用村寨紛呈的燈光鄙視村寨

無序的生長

如雜亂的草,遲早會被冬天

逼上雪地。

日漸膨脹的村莊

比獵物還要慌亂。

微信里的紅包小獸紛紛出來拜年

空中的水,被網絡攪渾

僵硬成空殼的村寨,只剩一句

黃鼠狼給雞拜年

的舊衣衫。

如何判斷一只鳥患有精神分裂癥的

準時聒噪。人們早已把森林演變成樹林

溪流被圈養(yǎng)成肥胖的水庫

覓食,或者交配的時機在實驗室里篡改得

面目全非

人類已經用燈光成功地焊接白晝與黑夜

而它仍在設想的高處,叫來叫去

假想敵太多。稻草人的種類包括電線桿,鐵塔,通信基站

天災包括飛機,高鐵,汽車的速度

自負。以為自己識字

可以把報紙上的黑字啄食完

狂躁。

灰鴿

我們討論灰色天空中的鴿子,胖的

像霧霾,只有鴿哨清瘦

不停抽打迷途的柴油貨車

和車廂里的反季節(jié)的,男女蔬菜

偶爾,遺漏幾下,抽在我們身上

像是翻看種子的成色,懦弱

與天空一樣灰。

我們在黑夜中慶幸,而反季節(jié)的蔬菜

已經死無葬身之地,無子孫,無遺憾。

天空中蠕動的鴿子,讓人想起夜色里

中毒的蟑螂。所有的飛翔都被圈養(yǎng)

大地如此肥碩

與墮落的天空,胖在了一起。

灰色的天空,這是我們用計算器

在菜攤上算計出的陰謀,以及

小數點后的兩位數

買菜的主婦

用數字搭建她們的故事,包括懷孕。

她們朝鋁質灰色的卷簾門走去

其中一位,是剛從天上落下來的鴿子。

咳嗽的黃鸝

風吞噬話語的溫度,杜甫孵出的

黃鸝

在大雪中提醒識字的人

錯別字才是掃雪者存活的真相。

樹梢上的咳嗽用風又裹了一下披肩

遍地的棉花

痛了一下

像是大地的溫暖

讓女人攥在手心,真實地捏了一下。

撿拾腳印的河,被成為杜甫腳印的

黃鸝識破

在詩歌的博物館中

用啁啾的蜘蛛網

喬裝時間的空虛,和面對農藥時的

抽搐。

一直咳嗽到抑郁,羽毛開始用顏色

裝點河流數不清的妄想。

黃鸝作為旁觀者的夕陽

一咳,杜甫的茅屋便成農耕時代的

病灶,用文字煨湯

給黑色的理想主義下藥

直到天空撕破成濃稠的棉花。

紙上的黃鸝在南方的潮濕中發(fā)霉

注射過抗生素的天空

給星星們重新命名。

天空從此蒼茫

直到可以用新鮮的咳嗽,喂養(yǎng)

透明的玻璃的黃鸝。

刺猬

爬在林蔭小道上思想的霧,被刺猬劃成

網格,獵人與馬尾松在路邊

不停越界,爭辯氣候與河流的易容術。

鳥鳴測試時間的清潔度

過往的人心是準確的試紙。

工業(yè)醒來的第一天

空氣和膽色粗壯成霾

成攥緊的巨大拳頭,擊打樹葉

和它僥幸的口罩背面

每一個方向都在控制生育,時間被瑣碎

林間的光斑

像是不露聲色的暗器

刺猬把每一個念想都恐懼成箭

成一身的負擔。

第二天,人們在回收被自己殺死的水

流回來的水成為時間的叛徒

成為孤懸一線的箭

滴滴離心

刺猬用最柔軟的防不勝防,抵抗

水里的伏兵

那些身軀,和品質一同敗壞的水

如同一支比時間還長的箭

正在射穿刺猬們一輩輩

人一樣的名字。

之后……刺猬讓空氣成為刺猬

讓水成為刺猬

人們成為披在地球身上刺猬的名字

這么多的名字正在劃破

時間

和已經瑣碎成刺猬的箭的霧霾。

布谷鳥

布谷鳥春寒中咳出的一坨坨拖拉機

在感冒的田地中播種。

紅色的油漆,和陽光攪在一起

像是清晨貼出的標語。

我守在節(jié)氣裝修過的門檻

用天氣預報校正一枚枚布谷鳥的

錯別字。

榆錢樹膨脹開來的紙幣

用春天買斷所有的飛翔。

遷徙時在田地中種下的稻草人

已經腐朽

布谷鳥的叫聲被掐死在一則故事

花開兩朵的

分叉處。

鳥鳴細小的銀針,無法撥動田地的

呼吸,像是一滴水

找不到干旱的弱點

農人手上掂量的榆錢樹

已經失聰。

飛翔的種子

終是無法植入越來越重的天空

叫聲四處逃竄,蒲扇祖?zhèn)鞯某?/span>

翻手便是秋天,和布谷鳥凍僵的余音。

水母

那些消失的浪花,是大海蛻去的皮,

體溫日漸升高,

大海眩暈,嘔吐在沙灘上的油沫,橡膠,

有機物的殘骸,

以及半死不活的傳聞。

天空臉色蒼白,懷揣的大海

像是間歇性的心絞痛,

把時間鋸成一個個遺棄的

白色塑料袋。

我只是大海不經意間說錯的一個句號,

與白色塑料袋,成為姊妹,

停在天空與大海玻璃碎片的沙灘上。

丹頂鶴

沼澤的嘆息被抽煙的人吐向天空

樹淹死在云朵中,

故鄉(xiāng)淪陷于推土機履帶的剪刀

天空被剪爛,幾塊節(jié)日的補丁

是紙疊的創(chuàng)可貼

棲息在一棵樹的河漲出的唳叫中,相互

成為療效。

長壽的雪花被煙囪越涂越黑。

大地用煙囪的欲望踮起腳尖

追趕系在塑料松枝上的時間。

沼澤的老花鏡將躺著的時間變形出來

魚苗黑白的飼料

在人世的草莖上哆嗦,把紅色

嵌在帽子狀的頭頂,扮著鶴頂紅

用毒死的自己

提醒過往的筏子。

大地和海在灘涂的桌上談判

大地用土死一寸

海用水也死一寸

唯有人工的陽光的卵殼,哀悼逝去的光

和被火車拉長的唳聲。

在大地的棲居中憂思

——龔學敏《瀕臨》詩歌的后人類詩學路線圖

 陳亞平 

我在《詩與思》中說過:自然,它自己發(fā)展出了人的心靈這個可反過來判別自然和人的一個層次。因此,人是自然先決的體現者,而不是自然的先決者。人劃分出的天、地、思一體的自然,只是從自然中變易出來的。
詩人作為自然靈性的唯一代言者,天職是守護自然棲身之鏈,反思人與自然、人與文化、人與未來——共存的后繼狀態(tài)。
這就是龔學敏詩集《瀕臨》引發(fā)的思與言。

一、動物敘事,是詩性美學的一面鏡子

依我看,審美就是對事物各種關系做出詩化的直觀,美學是對內心合目的感受相關的一種內心創(chuàng)造。詩歌演繹出的動物敘事,是人與自然在場的心靈對話與情感溝通,這種對話原型中分布的敘事脈絡,帶有合目的感受這一種反思之美。
因為自然與人的對話是澆灌于生命中的,生命總是有一種合目的性的生機與創(chuàng)造之美。詩人,能通過詩性光環(huán)的照耀,來升華自然與人之間共同依存的這一生機。詩人作為思想生命的化身,不僅有守護生命狀貌詩意母源與自然活力的神圣愿景,而且也有還原大地棲居家園的宏大反思判斷。
龔學敏《瀕臨》詩作演繹動物敘事的實質,不只是描繪出動物生存的危機處境與厄運環(huán)生,更是追問生命這個自為物的本原,關鍵是,反思了物性與人性對立之間的后自然與后人類,會帶來什么樣不測的未來?
我認為,一種反思,本身就會被審思的內心,更內在地改觀成一種合目的性的創(chuàng)造性的心悅美感。生命的合目的性,在人心目中的生命訴求上,可以蘊涵生存處境沉思意義上的悲壯之美的詩意。這是動物與自然、人與環(huán)境、自然與未來……關系中所意蘊的詩意美感,是一種美學智性轉向詩學知性的鑄造。我們不妨讀解龔學敏這段詩句:

來吧

前世的霰彈被我開成了滿身的花朵。

鐵在風中疾行,村莊在我身后一點點地迷路

……

我用鐵奔跑的速度劃出的線,釣魚

森林的餐桌被天空的白布裹脅

(龔學敏《金錢豹》)


詩昭告我們:人對自然的毀滅,是通過對欲望的開放來實現的。詩中一種馬尾松透過光一樣的語感,有一種無法變形的活力和諾日朗潮潤的地心的氣息,不斷地在我們身邊展示它的林濤聲,帶著幽谷中沉積的山脈氣韻。句中“我開成了滿身的花朵”的“我”,是詩人把金錢豹詩意般還原成了真正的主體,讓擁有智能的金錢豹處在了與人類平等的中心。金錢豹的自我,否定了人是自然大地的主人——這種優(yōu)先性。詩句借助金錢豹的感知角度,從閃射著山野氣的荒僻“天空的白布”中,渲染出人類的“鐵”對“森林的餐桌”的毀滅。這句有象征意味的轉喻表現出,獸界的厄運,襯托出了人世的生物強權,襯托出了大自然低沉的不知道未來的無形焦慮。
《金錢豹》這首詩代言自然之魂,向我們昭示出,自然通過人而改變了自然自身的命運。因為人已經把自然變成自己的奴役對象,并讓自然只服從人自身的無止境凌駕。就像詩人龔學敏感知的:

被催雨彈紛紛打成散裝的云朵

已經失去乳房的圓潤。榕樹的記憶

匍匐在白描的連環(huán)畫中,時間和童年

舊成枯瘦的筆畫。

(龔學敏《西雙版納尋野象不遇》)


詩句“被催雨彈紛紛打成散裝的云朵”,把我們的思緒,從仰望得到干凈星空的歌劇布景的山巔上,瞬間跳到山背后沉沉的黑暗中。“榕樹的記憶/匍匐在白描的連環(huán)畫中”暗喻著,仿佛遠處一條閃亮的大河靜靜斜流的地方,有一座光禿的山嶺很沉寂。這“白描的連環(huán)畫”,讓我們心中深處引起不敢多玩味一會兒的丟了魂的隱痛,它會伴隨我們度過未來一生不測的憂思。
從我的體驗看,詩人龔學敏是用生命的漂泊,在心靈的異鄉(xiāng)中創(chuàng)造詩歌新的生命方向。因此,動物敘事的詩化等于是人向自然的解密,是把自然自己的心靈旅程,展示給人的心靈旅程,讓人們重構心靈旅程的其他可能性。因此,動物自身降示的詩意美感,就化身在龔學敏守護自然稟賦那一靈魂凈化的詩化演述中,這構成了為創(chuàng)造靈魂世界更加接近自然的一種思化的詩意。
對龔學敏《瀕臨》詩集第一輯《白鰭豚》《烏鴉》《海龜》《魚鷹》《白狐》《成都麻羊》《刀魚》《河豚》《雨燕》《啄木鳥》等26首詩的讀解,有一種未知的不安的思慮,在形成內心潮水涌來的漩渦中,讓我仰天設想:
自然為人開啟了唯一的棲身之地,但自然是有不可代替的、不可危害的神力界限的。自然的天律絕不會被人的思維和意志所改變,而是在它得到的天啟中,合目的性地保持它自給的運化法則。
從表現形式看,第一輯的26首詩,十分重視情節(jié)結構的多元化和主觀透視出來的反諷荒誕相互結合,講究以均稱的多畫面切換產生連續(xù)動感為目的。詩句在描述場景方面,采用了一種非浮華構圖式的簡略逼真,來達到強有力的凸顯壯觀傾向的渲染。有點自然印象主義的趨勢。試分析典型的標志性句子結構:

1.句子用畫面結構,穿插象征結構再結合到寫實結構中,形成讀解開放式的空間感。

視野被近視的噴霧器越寫越小

拄著時間藥味的拐杖

老邁的成群的烏鴉,被打成天空的

霰彈

(龔學敏《烏鴉》)


句子的象征結構“近視的噴霧器越寫越小”穿插到寫實結構“成群的烏鴉”,再結合到畫面結構“被打成天空的霰彈”。

2.雙層隱喻跳躍式的曲折句,穿插到彌散性的隱形敘事單元的跳躍中,來構成一個多義扭結的語義環(huán)。

一柄銀刀把霧霾的皮,從江身上

剖開

讓風收走。

刀給整條的江剔骨

時間游刃有余,宋時的蘇軾、陸游……

是一條江最鮮的幾滴水。

(龔學敏《刀魚》)


句子“一柄銀刀把霧霾的皮”有“一柄銀刀”與“霧霾的皮”組成了雙層隱喻結構,穿插到隱形的敘事單元“時間游刃有余”的跳躍表達式中。于是,句子能感到敘事情節(jié)時有時無的隱形環(huán)繞,讓讀者的想象力產生奔放的燃點。
龔學敏這類動物敘事的句法風格,算是從古典動物敘事類型和現代動物敘事類型之間的一個繼承式革新。這種創(chuàng)造來源于對自然美學的靈魂改造,也可以透現出漢臧語系歌詩那種平行式和對比式手法的遠影。比如,龔學敏從“秋天的陽光中布滿了黃金的蟲”單一句法結構,發(fā)展到“冰的形式主義,……在水的畫布上”增殖式句法結構——這種名詞鏈接名詞的蜂巢聯想性,以追求非宏大的自然心語的境界為準則。
因為自然的自我顯現,是從根本上獨立于人的顯現而顯現,獨立于人的改變而改變。它自我現出所依據的尺度,也是由它自身運化提供的。人不能改變這個尺度的本身,也是由自然獨自決定的。
回歸自然生命中心主義的言說,是龔學敏借助詩的美感表現力,來超越腦海中那些物界和人界的人為界限的唯獨追求。他的詩不是為自然而描寫自然,他是為他自己靈與肉中的自然宿源,來駕馭詩的反思與批判鋒銳,來諷喻人對自然的工具性觀念。他隱晦而罕見的抒情敘事法,遵循了自然靈性的任意、感官的機敏、無羈、奔放的天律,讓思性的說教,跳起了神奇的果卓之舞。但這種遠離塵世的自然林海裝飾的漢藏式詩體,還是保持了詩人用靈魂感受思想的自我在場。就像詩的思想在飛,在洛沃色溪的鏡子中跳躍,把鳥的聲音懸放在句子的南方。

二、動物敘事,與后現代哲學敘事相輝映

我從后現代思想方法來看,龔學敏的多元詩學策略走向,已經進入到后現代觀念與現代觀念的關聯圈。因此,他詩歌表現出的非敘事完形化與隱喻突變地跳躍化的個性特征,無疑地,就切近了一種有建設性效果的后現代哲學敘事的有限碎片化,同時又交織著對立、扭結、變形、非邏輯性的那種超現實的光暈。本質上,龔學敏思想生命能夠追溯的母源中,自然的生命就是可見的心靈思想,有風在追逐海子馬匹和林蔭草氣的新自然主義血脈。顯然,滲透他身心的,是以自然格的人化情志,來批判人格欲望的自然化現實這種后現代自然觀的起因。所以,龔學敏借助動物境況演繹出的哲學性敘事,是一種變革中的哲學演述和形象的演繹,它借助故事情節(jié)一樣的實體序列,讓讀解的感知力既朝理性的方向偏移,又保持了感性的底蘊。哲學以敘事的形式呈現,就達到了最佳狀態(tài)。本質上,是龔學敏思想生命訴諸自然生命形而上綜合的一種特殊詩式。這種詩式,帶有山峰一樣重疊在云中的先驗性的生物本能之謎,而不是模仿弗羅斯特詩歌中的生態(tài)哲學觀。
在契合自然生機反思意識的后現代語境下,龔學敏的創(chuàng)作手法與之對應地呈現出,只偏重開放性的敘事結構;不展開故事的細節(jié),讓句子畫面與畫面之間產生一種朦朧式斷裂,只靠想象來連接一種完整的句式走向。句群中,不斷切換一些擬人化的視角,又不斷編織一個隱喻連環(huán)另一個通感的跳躍網。同時,句子畫面的寫實與字面敘理的寫意,二者始終交集在一起,形成思想與詩化之間的合目的性。以此凸顯,他對動物反思中自創(chuàng)出來的一種沉思的詩感。試讀解詩句:

爬在林蔭小道上思想的霧,被刺猬劃成

網格,獵人與馬尾松在路邊

不停越界,爭辯氣候與河流的易容術

鳥鳴測試時間的清潔度

過往的人心是準確的試紙。

工業(yè)醒來的第一天

空氣和膽色粗壯成霾

成攥緊的巨大拳頭,擊打樹葉

和它僥幸的口罩背面

每一個方向都在控制生育,時間被瑣碎

(龔學敏《刺猬》)

詩句“思想的霧”,本身是隱喻思想連綿在樹影之下的林中路,渴望重返被遮蔽的存在本身。但改變了“氣候與河流”的“路邊”的“馬尾松”,被“獵人”縮小了,刺猬的身心只能受制于“劃成網格”的領地。
第二輯、第三輯《刺猬》《黑頸鶴》《巖羊》《海鷗》《藏羚羊》《鴻雁》《北極熊》《大熊貓》等52首詩,教科書似的折射出,龔學敏生態(tài)危機意識中所秉持的批判人類中心主義、人類生物強權主義、資源利己主義至上觀的生態(tài)性后現代精神。與??思{《去吧,摩西》的生態(tài)后現代內涵、于堅的《哀滇池》、徐剛的《伐木者,醒來!》和羅伯特·馬吉歐里《哲學家與動物》相比,我覺得,龔學敏借助動物敘事本身提升出來的后現代意味的哲學式敘事,力圖從人類生態(tài)瀕臨危機的本體論上,來豐富??思{、吉歐里關于人對自然權利欲演述的視角。重要的是,龔學敏追求從自然生命的內在本質中,揭示出一種人與自然有機同源的哲學意蘊的關聯性。也就是說,龔學敏對動物的哲學思辨依據,是從人與自然的交會,引發(fā)上升為哲學思辨層次的交融。因為,思辨地揭示自然,才真正體現出人在自然內部的完整還原,也才能體現出自然自己的先驗升華。試讀代表性詩句:
1.草原再遼闊,也要給自己的心安上欄桿。(龔學敏《斑馬》)
我們眼簾中“遼闊”與“欄桿”的自然與人之間對立的畫面鏡像,形成的是無法回避的大與小的矛盾,但卻可以圓圈般地統(tǒng)一結合在一起。這就在詩中反映出,一種人與自然有機同源的對立統(tǒng)一哲學意蘊的親緣性。
2.“流回來的水成為時間的叛徒”(龔學敏《刺猬》)
詩句,帶有赫拉克利特“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哲學箴銘那很涼的露氣,在大山靜夜低沉的無形呼吸聲中,捕捉我們一瞬間可能在詩句里引起的各種微妙思緒。
3.“人類已經成為自己的天敵”(龔學敏《大熊貓》)
詩句用動物處境中升華出來的哲學敘事預示我們,在人類極端中心主義的處境下,人不再是自然的盟友,人只能是自然的敵人,更是讓人可以自我實現的宿敵。
龔學敏的哲學敘事帶有諾日朗自然神格賦予他靈魂的詩思天性,始終有風推動著山的影子,發(fā)出穿云的天地之曠音。他的詩思已經棲身在巍峨的群山之巔,帶有大自然自傳體的第一人稱色彩。這種大自然自傳體的自動詩性,體現出人類詩歌依賴的大地性,必定是自然命運的詩意歸宿。
三、動物敘事,對后人類詩學的解讀
面對劃時代的生態(tài)危機文學思潮,我不禁要問,生態(tài)危機意識向詩歌發(fā)出的思考高度是什么?
我預言,生態(tài)危機文學首先是后人類狀態(tài)歷史點的一個轉折性全球文學,應該聚焦于人類批判精神下的思想開啟和思辨提升。
《瀕臨》詩作的題材范圍,形成了詩的內容原動力。其主體性的創(chuàng)造是無限的,它的外貌則是無限的。但要包含實體性的現實內容。
試讀:

長在女人名字上的皮草,把春日和秋天

捂出象征主義遺在壁爐旁的病毒。

(龔學敏《川金絲猴》)

《瀕臨》主體個性的深度和廣度界定了對思考的能動度。主體性格是對主體的自足化規(guī)定,它成為主體世界的個性化體系。主體性格充分發(fā)展才能引起對形式的沖動。反思主體本身的心靈,是心靈自足突現的靈機、偶成的閃幻之詩。
試讀:

城市不停地繁衍

不停地給自己設置禁欲的欄桿。

(龔學敏《斑馬》)

直到人類、動物、植物被時間捆在

烹飪的同一條食物鏈上。

(龔學敏《啄木鳥》)

自然的意志和心靈活動的外表,總是要通過詩的形體。因為每個詩的形體中,都有一種預設好了的魔力讓它自己向更意外的形式發(fā)展……,讓世界通過它們的展現而接近心靈。
《瀕臨》詩內心宿命中的磨難,總讓人的靈魂為棲居大地而傷痛,有一種在悲劇中忍受而自解的無情的深沉。龔學敏這種點綴著全球性生態(tài)文化流向的后人類文化詩學的思化色彩,可以比肩??思{《去吧,摩西》。
 

選自《作家》2021年第11期

編輯:王傲霏,二審:牛莉,終審:金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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