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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關(guān)注十點故事匯，每天為大家分享精彩故事。下面我們來一起走進(jìn)今天的故事：  1 夏去秋來，晚睡正好。 小夭向來睡意淺，板正地躺了大半個時辰，腦子卻滿人間走了個遍。 東邊宅子新見了一面的鄰居蘇和，是這些年風(fēng)頭正盛的妖君，死賴在她宅子里的柳生是個行走人間的無常，路邊陽春面的攤子換了主人也換了味道。 這樣烏七八糟、天馬行空走了一遍后，小夭終于堪堪有了點睡意，然后這點子睡意被柳生的砸門聲砸了個干干凈凈。 小夭臉色有點微妙，坐在床上極認(rèn)真地想著，自己是不是命數(shù)不好？ 何止命數(shù)不好？孤家寡人，孑然一身，睡不得錦繡叢中，吃不得八珍玉食，簡直賤骨頭一副，連個囫圇覺都無福消受。 柳三爺砸門砸得氣急敗壞，“顧小夭！別睡了！城都淹了你還有心思睡！” 小夭翻身下床，一腳踩在已經(jīng)漫到膝蓋的水里，被涼得一個哆嗦，又跳著腳蹦回了床上。一眼看過去，空曠的房間已經(jīng)給淹得不成樣子，前幾日剛剛置辦的桌椅差不多都已經(jīng)被泡成了爛木頭，晃晃悠悠地漂在水面上。 這邊柳生提著沾了水的袍子，砸門砸了半晌也沒聽到小夭給個回應(yīng)，想著這熊孩子不會被淹死了吧，一時有些著急上火，爬上一旁的窗子硬鉆了進(jìn)去。 柳三爺雖然修為不低，但是腦子不大靈光，著急上火或者豬油蒙了心的時候，更是一向沒腦子，所以爬窗戶的時候，完全沒想到這世上有道極簡單的術(shù)法，叫作穿墻術(shù)。 小夭就坐在床上，托腮笑看著他，“水涼，勞駕柳三爺背我出去唄。” 柳生覺得牙疼，心下暗自想著，還不如淹死她算了。 顧小夭這廝，就是副命硬的賤骨頭，好皮囊里裹的凈是煤渣子。 柳生白了小夭一眼，拎著袍角蹚水出門了。 現(xiàn)在的青陽城，簡直蔚為壯觀。電閃雷鳴，黑漆漆的水翻滾在整個青陽城上，幾乎要將整個城連根拔了去。 小夭跟柳生坐在宅子前鎮(zhèn)宅用的石頭上，望著外面鋪天蓋地的水流。 小夭驚嘆道：“這是河神動怒啊？”街上翻卷著的水已經(jīng)差不多到成人胸口，上面漂著滿滿的爛葉子破木頭，被裹挾了一路驚慌失措的雞鴨鵝，還有只被撞蒙了的野豬。 那水流卻不像是絕了堤、漫無目的流下來的洪流，而是從城北到城南，雖浩浩蕩蕩，但路線走得極規(guī)整，像是個晃晃悠悠的人似的。 柳生瞇了瞇眼，這難道還真是個河神了？ 遠(yuǎn)處過來個水青色衣衫的身影，踩著水面直奔二人而來。小夭眼神極好，大老遠(yuǎn)地便認(rèn)出來是多日前見了一面的鄰居，蘇和。 說來也怪，自那日小夭與那叫作蘇和的年輕人急匆匆地打了個招呼之后，那東邊的宅院更荒寂了，小夭幾次爬上墻頭都沒從那院子里看到個人影子，小夭心下犯嘀咕，幾乎要以為自己那日是撞了鬼。 蘇和在本就不大的石頭上巧妙地尋了個位子出來，看向小夭，“你沒……你們沒事吧？” 柳生：“沒事。” 小夭沒說話，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翻滾著的河水，剛剛一瞬間的工夫，她似乎真的從水里看到了個極淺淡的人影子。 蘇和目光從上到下將小夭打量了個遍，小夭腳踝上大片的摩擦出的傷痕，是她前幾日爬樹碰傷的，今日被水泡了半晌，本一個好得差不多的碰傷竟看著十分可怖了。 蘇和皺了皺眉頭，“這傷口怎么能碰水？”他說話卻直看著柳生，柳生對上他的目光，直覺得百口莫辯，關(guān)我什么事啊？ 小夭干笑兩聲，擺擺手，“不礙事?！?/span> 蘇和頓了頓，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失態(tài)，轉(zhuǎn)過身去看一旁被沖得東倒西歪的花樹，強(qiáng)行解釋著：“傷口萬一發(fā)炎，便麻煩了。” 蘇和強(qiáng)行解釋完覺得自己這話更失態(tài)，便索性閉口不言了，攏手在袖子里捏著小傀儡的爪子。 小夭突然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宅子里的水好像比外面淺很多，剛沒過膝蓋的樣子？” 柳生用腳踩了踩水面，道：“不瞎，看得見。” “為什么？這宅子地勢高這么多？” 柳生笑，“高個鬼，是這水里的東西怕你?！?/span> 小夭愕然，“怕我？你一個不見頭尾的無常，他一個風(fēng)頭無兩的妖君，怕也應(yīng)該是怕你們這兩尊大神啊，怕我做什么？” 蘇和一愣，抬眼盯著小夭，眼神明擺著是在問，你如何知道？ 小夭心領(lǐng)神會，毫無原則地賣了柳生，“他說的?！?/span> 柳生倒是不甚在意，身份這種事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嗯，我說的，我心直口快?！?/span> 心直口快？蘇和低頭斂了斂眉眼，彎了彎嘴角，眼中卻沒什么笑意。 柳生道：“這水里的東西怕你身上那一半捉妖師的血，要不你試試放點血看能不能逼退它？”說完柳生將手里的桃木枝子化成把匕首遞給小夭。 小夭倒也痛快，接過匕首便在手腕上尋能下刀子的地兒，蘇和眉頭抽了兩下，正欲伸手去攔，小夭手中的匕首已經(jīng)劃過手腕，殷紅的血滴落在水中。 那翻騰著的水突然像是滾開了似的，搖擺著冒出股煙霧，還有濃重的腥味，像是被烤焦了的魚，然后河水沿著石頭方圓退開了兩三米。 蘇和眼睛默然定在小夭手腕上，那手腕上有諸多陳舊的疤痕，隨著時間過去已經(jīng)淺淡了很多。 小夭跳下石頭，那河水在極力避退她似的，沿著她行進(jìn)的方向，一一避開。小夭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這樣大的本事，樂悠悠地?fù)u擺著步子進(jìn)了宅子，那河水迅速從宅子退去了，剩下地面一片水漬。 第二日，淹了大半個青陽城的水終于退去了。 水漫青陽城，倒是沒見淹死什么人，只沖垮了房屋，沖走了牛羊，郊外村落里的農(nóng)田也是被糟蹋得不成樣子。 小夭拍桌子，“它這是來個青陽城一日游??？” 柳生笑了笑，一雙桃花眼瞇成個細(xì)長的模樣，拉了小夭的袖子，“走走走，捉那水里的東西去，我倒要看看，在我面前這么猖狂，能是個什么來頭？” 小夭被他扯得一個踉蹌，扯著了腳踝上的傷口，倒吸了口涼氣，正欲一手肘搗在柳生肩上，那邊卻看見蘇和拎著藥盒子進(jìn)來。小夭生生將一口氣憋了回去，沖蘇和擠出個笑來。 蘇和心里有氣，又沒立場發(fā)作。他全程不看小夭一眼，給小夭腳踝上的傷口上藥，然后細(xì)致地包扎了手腕。 蘇和道：“我二人去就行了，你留在這里?！?/span> 柳生一愣，“那怎么行？沒了她誰給我開路？” 蘇和看了眼柳生，柳生一愣，竟從那眼神里看出隱隱殺氣來，但是只晃了一下，柳三爺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大太陽照得花了眼。 蘇和捏了捏眉心，道：“她是個凡人?！?/span> 柳生：“誰告訴你她是凡人了？” 小夭翻了個白眼，推開二人，徑直出了門，這樣捉妖的大熱鬧都不看，那她就不是顧小夭了。  2 青陽城北的郊外，有一條極寬的河流，河水極清，清得透底，連根水草都沒有，水上面霧氣蒙蒙的，竟然一眼望不到盡頭。 郊外的村人說，這是條有靈性的河，河里有個住了千百年的河神。 小夭一行人來的時候，一片廢墟的村子正張燈結(jié)彩，像是要舉辦什么極盛大的慶典。 年長的老人也不避諱外人，對三人說道：“這是祭河神，幾十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村子人都忘了本，連河神都不祭了，這下好，這下河神發(fā)怒淹了城，他們才想起來拜祭河神！哎呀呀，老頭子我上次看祭河神還是個毛孩子呢，這次又得死個新嫁娘了?！?/span> 臨時壘起來的祭臺，上面站著個穿紅色衣服的女人，衣服像是鵲羽織成的，但是顏色暗淡，像是已經(jīng)流傳了許多個年頭。紅衣的女人戴著兇神惡煞的面具，繞著燃香的爐鼎踱步。 女子跳完了詭異的祭舞，手持桃木劍振振有詞著，聲音隔著面具沙啞又沉悶，讓人耳朵發(fā)麻。 小夭一行人離得遠(yuǎn)，聽不清那祭臺上的女人在念叨什么，只聽到了“笑納祭禮，護(hù)佑安生”幾個字。 小夭還正在想究竟是什么祭禮的時候，一個穿著紅嫁衣的姑娘被推上了臺子，口上蒙著布條，眼淚蒙蒙的，一副新娘妝花了大半。城里突然遭洪水房屋被沖塌，老人嘆氣“又得死個新嫁娘”。 這祭禮倒是新鮮，敢情河神是個娶不著媳婦的萬年單身狗？ 那河神的新娘被幾個小伙子抬著放上河邊的竹筏子，推了出去，新娘掙扎得更厲害，奈何被綁了手腳，動彈不得。 河水似乎浮力極小，剛出河岸沒多遠(yuǎn)，便連人帶筏子被河水一并吞了去。 小夭氣急敗壞地往河岸跑，本來想著這兩位大神哪一位能出手救下這姑娘，誰曉得這二人都攏了袖子看熱鬧，直到那姑娘被河水吞了個干凈，也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柳生去拉小夭，“你等等，那水里的東西還沒出來呢！” 小夭：“人都淹死了還等個屁！” “我往她身上放了個避水訣?！币慌缘奶K和開口。 小夭從小到大都是碰上個什么閑事都要管上一管的主兒。 柳生摸了摸鼻子，“不放避水訣一時半會兒也淹不死吧？”他說完起身越到半空中，手中的桃木枝子化成把鋼刀，一刀砍向河面。刀的威勢極大，幾乎將河流攔腰砍成兩截。 那水仿佛極有靈性似的，向兩邊分散開，又迅速凝聚成一個巨大的水球，砸向柳生。 柳生橫著手中刀，擋了水球的大半力道，但還是淋了滿頭滿身的水，罵罵咧咧地回來了。 柳生：“不行，這東西不現(xiàn)身這得打到什么時候去？”他一邊說一邊扯了小夭手腕上的繃帶，尚未愈合的傷口被扯得又鮮血淋漓的，他在那傷口上抹了一把，沾了滿手的血。 蘇和眼神從小夭腕上的傷口處轉(zhuǎn)到柳生手上，神色不明。 小夭倒是渾不在意，也不覺得痛，目光隨著水面起起伏伏。 柳生沾血的手拍在河面上，幾乎激起驚濤千丈，那凝聚起的水浪像是碰到了滾燙的巖漿，激起騰騰腥臭霧氣，然后水浪憑空聚成個了人形，面目猙獰地望著三人，低吼了一聲：“死！” 柳生退了兩步，低聲笑起來，這捉妖師的血也太好用了點。 那邊蘇和對小夭道：“站著，別動！”說完一把抽出腰上軟劍，對著那水人刺了過去，手中劍在半空中化為十幾把，將水人包裹進(jìn)去，帶著劈天砍地的劍氣，迎面直擊過去。 長劍穿空，一把卻直沖著柳生而去，柳生橫刀擋劍，那長劍擦著柳生的臉落進(jìn)水里。 柳生在臉上抹了一把的血，氣急敗壞罵道：“你不長眼睛的啊？看準(zhǔn)了再打行不行？三爺這張臉都要毀你手里了！” 蘇和面上一派歉意，“抱歉，眼花了?！?/span> 小夭默默在心里“呸”了一聲，也不知道柳三爺對自己那張臉是哪兒來的自信。她在一旁尋了個不大礙事的地方，摸著個綠影子小傀儡的腦袋看熱鬧。 那小傀儡是剛從蘇和袖子里掉出來的，他大概沒發(fā)現(xiàn)。 小傀儡嗅到了小夭身上血的味道，渾身一個哆嗦，連滾帶爬地要躲遠(yuǎn)些，然后被小夭按在了原地，哆哆嗦嗦地由著小夭摸它的腦袋。 柳生氣急，他和蘇和兩人和這水人打了小半個時辰，硬是沒討到什么便宜。這是那水妖的地界，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借著河水的威勢，那水妖幾乎成了個天王老子都奈何不了的山大王。 柳生作為個不生不死的老怪物，活了諸多個年頭甚少碰到敵手，如今栽在個無名水妖手里，簡直將柳三爺?shù)拿孀诱哿藗€干凈。 蘇和突然轉(zhuǎn)向柳生，拽過柳生的手，將那手上剩下的淺淡血跡抹在自己手中的劍上，然后雙手握劍俯身劈向水人身后的水面上。 那水人身形一抖，像是痛楚極深地在水面上滾了一下，天下妖物皆是極畏懼捉妖師的血，那水人沾了血方才已經(jīng)是在強(qiáng)撐。 柳生將手中刀化成了長鞭纏在水人身上一把拽過來，笑道：“這東西果然與河水是一脈相連。” 被長鞭束了手腳的水人還半分沒有為人魚肉的自覺，沖柳生咬牙切齒道：“你才是東西！”順道還濺了柳生一身的水滴子。 柳生：“……” 柳三爺一腳將水人踢出丈遠(yuǎn)，水人悶哼了一聲，落在地上，化成個黑衣的年輕人，俯身吐出兩口血水。 小夭上前，難得發(fā)了回善心，伸手要將那年輕人拉起來，豈料那年輕人盯緊了小夭手腕處的血跡，然后極為驚恐地邊吐血邊又向后滾了一滾。 小夭也著實沒想到這一半的捉妖師血脈這樣好用。 這邊蘇和已將嚇昏過去的姑娘拉回了岸上，柳生拽著被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年輕人往青陽城走。 三人都沒有注意到，身后那離了年輕人的河流突然沒有了半分清透模樣，變得渾濁、漆黑，像是團(tuán)化不開的墨汁，有風(fēng)過水面，卻沒有吹起半條水紋。 那河水，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生命。 3 青陽城中，小夭的宅院。 黑衣的年輕人雖被五花大綁著，但仍擋不住他興致勃勃地打量著院子里幾棵長得不甚好的花樹、石頭，還有幾只落在院子里啄食草籽的麻雀，那樣興致十足，像是初入人世的樣子。 柳生一臉嫌棄，“有什么好看的？！嘰嘰喳喳的幾只破鳥?！?/span> 年輕人竟有些羞澀，“好看，都好看的。”他突然抬起頭，正色道，“但是阿金最好看?！?/span> 一旁的小夭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河神?！?/span> 柳生嗤笑，“還真拿自己當(dāng)河神了！” “那些人都叫我河神?！?/span> 蘇和幫小夭重新系好了手腕上的繃帶之后，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與小夭站得遠(yuǎn)了些，像是在避諱著什么。 “那你作為河神，不好好地護(hù)佑鄉(xiāng)民，為何要水淹青陽城，還要村人拿年輕女子祭你？”蘇和問道。 河神愣了愣，似乎回想了許久，“那些人跳的確實是河神祭，周圍的河神或者龍族需要接受他們的拜祭，然后護(hù)佑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 “女子？我也很奇怪，他們?yōu)槭裁疵磕晏旰由窦?，都要往河里扔一個穿紅衣服的姑娘。那些姑娘到水里一時半刻就不動了，阿金說他們是死了，那些人為什么要給我一個死了的姑娘？” 小夭眨眨眼，覺得自己有些耳根子疼。 蘇和卻皺眉問：“阿金是誰？” 河神臉紅了紅，卻又瞬間面色極寒，戾氣外露，卻答非所問道：“我生在水中，那河便是我，我便是那河。” 他是名副其實的河神，生于水中，長于水中，是洶涌河水的化身。 那河古怪，清澈透底，不生草木，不生蟲魚，綿延幾十里的水流之中，千千萬萬年，也只他一個。 河神無人養(yǎng)育，無人教化，在漫長的歲月里，自顧自地長成一副天生天養(yǎng)的樣子。 一個人的日子無趣，在某個暖風(fēng)與煦陽正好的天氣里，他會溜上河岸，看一看路邊開得一片繁盛的野花、搬家的螞蟻、天真無知的鳥獸……那些人間極平常的東西都給了他巨大的震撼，他突然憎惡起那些一個人的日子。 彼時的小河神全然不曾想到，自己看了眼人間便造出這樣大的禍患。他是這河，這河也是他，他上岸看風(fēng)景，翻滾的河水隨他一起沖上堤岸，席卷了村莊，沖垮了房屋，淹沒了田地，到處都是嚎哭的聲音。 小河神藏在水里最深處，藏了許久，他有些難過。 他并非故意，他不過是想看看那色彩斑斕的人間罷了。 然后他聽見那些被他沖垮了家園的村人在拜祭他，祈求他息怒，祈求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然后一個紅衣裳的姑娘被他們綁在竹筏上，行了幾步遠(yuǎn)，便被河水吞沒了。 小河神興高采烈地從河心處鉆出來，去拉那姑娘的衣袖，與那姑娘說了許多的話，可那姑娘一動不動，不說話，也沒有呼吸。 小河神想，可能那姑娘不愿意理他，路邊那些長得好看的花花草草，也不跟他說話。 后來，那些村人便年復(fù)一年地向河里送個姑娘，那些姑娘都穿身好看的紅衣裳，都不理他，也不說話。 阿金后來告訴河神，那些姑娘都死了，就像路邊的花草會枯死一樣，那些姑娘是人，所以會枯死在水里。 小河神驚恐得發(fā)了瘋，他一把抱起阿金，要將阿金送到岸上去。 阿金吐了個泡泡，尾巴拍在河神臉上，“我是條魚，你把我放到岸上我才真會死?！?/span> 河神愣了許久，將吐著泡泡的阿金圈在懷里，像是稀世珍寶。 阿金就是河神的稀世珍寶，那條連水草都不生的河里偏就生了尾紅鯉，被河神當(dāng)作心尖肉似的養(yǎng)大，仗著他的庇佑，修成了個人身，取了個名字，叫作阿金。 漫長的人世里，突然有了慰藉，再不是他一個人了。 那日，阿金想去看看岸上的風(fēng)景，河神想起了自己多年前進(jìn)人間的慘狀，第一次拒絕了阿金的要求。 阿金賭氣，到了岸邊，誰知被一群孩子捉了去，這才有了后來的水漫青陽城。他一路走來，不過是在尋阿金罷了，可是一路上的惶恐都化成了滔天的波浪，已經(jīng)不由他控制了。 河神的話被門外的吵鬧聲打斷了。 門外闖進(jìn)來個姑娘，穿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裳，背著個碩大的包裹，圓嫩嫩的包子臉裝模作樣地做出個兇惡模樣，“我家河神呢？你們憑什么捉他？” 被綁著的河神眼睛亮了亮，委委屈屈叫了聲：“阿金?！?/span> 柳生瞟了姑娘一眼，“你就是那個叫作阿金的紅鯉？” 那小姑娘不理柳生，看著河神嘴角的血跡，身上的傷口，頓時心疼得包子臉皺成了一團(tuán)，怒問：“你們誰傷了他？” 離得最近的小夭被這聲音震得耳朵一疼，向后退了退，“不是我，我可是個凡人?！?/span> 柳生受了姑娘的冷遇，不大想說話。 蘇和淡淡道：“他為了尋你，淹了整個青陽城，雖沒造成什么大禍患，但今日也著實算不上委屈。” 阿金只惡狠狠瞪了蘇和一眼，伸手去解河神身上捆著的鞭子，半晌又解不開，急得直掉眼淚。 蘇和嘆了口氣，長袖一揮，在桌上幻化出份紙筆來。蘇和拎筆，看著河神道：“你雖是無意，但畢竟闖了大禍，本君判你以后無故不得入人間，你可愿意？” 河神瞧了瞧阿金，點頭。 阿金瞧著蘇和似乎想說什么，但是被河神攔了，她一人嘀咕著：“不來就不來，我們還不稀罕呢?！?/span> 蘇和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那字跡化成抹銀光鉆進(jìn)蘇和身體里，然后束縛著河神的鞭子自行落在地上，成了束桃木枝子。 青陽城河神，因水而生，以水化形，善馭水，可借山川之勢。其妻阿金，紅尾錦鯉。 阿金小心地揉了揉河神身上的瘀青，氣道：“我可是個厲害的妖，哪能被幾個小孩子捉了去？我就是去長安城轉(zhuǎn)了一圈，聽說青陽城發(fā)了大水，我就緊趕慢趕地回來了?！?/span> 河神好脾氣地看著她，“我知道，我怕你迷路?！?/span> 阿金撇嘴，“我這么厲害怎么可能迷路？你看我給你帶了梨膏、桂花果子、糖人，還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那人間有什么好去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帶回來?！?/span> 河神將頭埋在阿金衣袖里，“我什么都不要，我有你就夠了?！?/span> 阿金臉紅了紅，小夭和柳生被二人膩歪得雞皮疙瘩跳了跳，一旁的蘇和像是沒聽見似的整了整紙卷，一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君子做派。  4 河神和他的小紅鯉阿金膩膩歪歪地回了家。 傍晚，柳生和小夭坐在院子里喝茶。 柳生突然問道：“那枉死在河中的那些姑娘怎么辦？” 小夭笑了笑，透著酒杯看了看明晃晃的月光，“怎么辦？她們這筆枉死的賬又能算到誰頭上呢？就像那些死在阿趙手里的族人，那些稚子孩童，有何罪過？可是夏禾與阿趙，又何罪之有呢？人世間的這筆爛賬，向來是算不清楚的?！?/span> 她似乎有了幾分醉意，聲音飄忽，像是來自遠(yuǎn)處。 “但是愛恨皆淺薄，方能為人，至于三界眾生、人間苦樂，那是神的事。只是可惜，這世上已沒有神了。” 月色在小夭身上鍍了層光暈，柳生竟無端想起了廟前的神佛。 有什么東西在柳生腦中一閃而過，他腦中轟鳴，一把扯過小夭，怒道：“你胡說什么？” 小夭被他扯得步履踉蹌，酒也醒了大半，面上又是柳生熟悉的那副神色了。 “我傷春悲秋裝個文藝怎么了？” 柳生：“……” 小夭問道：“我總覺得蘇和看我的眼神也太熱切了點，你說，他是不是歡喜我這副好皮囊？” 柳生酒喝得噎了噎，“姑娘，您要點臉成嗎？” 秋高氣爽，長夜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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