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委監(jiān)察二室主任于明接到了一個電話,請他去品茗閣喝茶。他聽得出是誰,臉色不變地和對方約了時間,腦子里卻回蕩著一個聲音:“還是來了?!?br> 品茗閣,于明和趙守義對面坐著,誰也沒有去品嘗桌上的大紅袍。三年前,趙守義自區(qū)長位置上落馬,最近剛剛出獄,于明就是當初查辦他的專案組一員。 還是趙守義先開了腔,竟是沒有任何寒暄:“于主任,那幅畫呢?”于明面無表情:“什么畫?” 趙守義冷笑了:“我還要感謝當年的于副主任啊,沒有你,我的事兒更糟糕.....沒有你,我也不知道那幅畫的價碼!” 三年前于明負責保管收繳的趙守義的受賄證物,當他看見那幅溥畬的畫時,忍不住兩眼放光。這是一位地產商行賄給趙守義的,于明從案卷上分析出:趙守義和行賄者都低估了這幅畫。于明是地道的書畫內行,想了幾天,終于忍不住找了一位擅長做高仿的朋友。 這幅畫被鑒定為贗品。趙守義的交代也發(fā)生了變化,說“這幅畫只是朋友交往,雙方都不清楚其價格”。起訴書里終究沒談到他與這名地產商的事。 于明不是沒有設想過今天的場景,但還是擺出不解的樣子:“你究竟在說什么?” 趙守義的笑充滿了貓戲耗子的味道:“我是不如于主任懂行,但有些事,我還是在行的......那幅畫的畫軸我做過暗記,而且拍過照片.....當年讓我核對證物的時候,于副主任笑話我外行,我還是很感激的.....” 于明知道躲不過了:“你只被判了三年,這不好嗎?出來了,就.....”“就因為出來了,才需要錢啊。我打聽到那畫的價碼了......我只要一半!” 于明的耳里如聽到驚雷。他沒有那么多錢。工作二十多年,干紀委也十多年了,他的工資加起來還沒有這么多。他隱隱后悔,這么多年的堅持,要毀在一幅畫上,如果沒有這件事,一個紀委監(jiān)察室的主任面對一個腐敗分子的時候,該是何等爽利! “我沒有.....”趙守義不客氣地打斷于明:“我了解過,你從不收禮,是有名的清白官員。但——不要對我說'清白’倆字!準備錢,或者.....準備和我一樣,進監(jiān)獄吧?!?br> 趙守義走了。于明木木地坐在茶室里。也許趙守義只是嚇唬他?畢竟事情牽扯到姓趙的自身。但——于明不敢冒險。趙守義會讓他身敗名裂,成為一個完全不同的于明。 他答應了趙守義,三天后綠野湖邊見。 三天后,趙守義在綠野湖溺水身亡。 半個月后,于明被捕。 他寄希望沒人知道自己和趙守義的交集,但姓趙的真的很在行,給老婆留下了一條暗示的短信。 那幅畫被從于明家暗室里取出來交他辨認。三年多了,于明總是把它藏起來,一共只看過這幅畫幾次,這一回,他才認真識別了畫軸上的暗記,如果當初看到了,要仿制一下,也不難的。 他伸出帶著手銬的手,輕輕摸著這幅畫,說道:“孽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