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難困境：沖突與懸念

《奪冠》中情竇初開的少年冬冬，一方面要與即將出國的朋友小美告別、互贈禮物，而另方面，弄堂里大家一起觀看女排比賽需要他修理電視天線。在二難處境中，他會怎么做呢？他被大家看女排比賽的熱情打動，心底涌起愛國激情壓倒了要與好朋友告別的急切心情，關(guān)鍵時刻，竟在房頂上高舉電視天線讓大家清晰收看中國女排奪冠的激動人心的比賽。這個稚嫩而堅強、矮小而高達的形象，如同大山一般聳立在我的心里。

“主人公—困境—解決困境”，杰克·哈特在《故事技巧》中提出的這種簡明的故事模式，在寫作中是廣泛運用的。而許多時候，人們面臨的困境是“二難”的，即左右為難。元朝詩人姚燧寫了一首曲子反映邊塞軍人妻子的二難困境：“欲寄君衣君不還，不寄君衣君又寒，寄與不寄間，妾身千萬難?！苯B劇《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中的孫悟空，在舉起金箍棒第三次打白骨精時，就陷入了二難困境，進退兩難：如果我打死這個妖精，那么師父就會立即把我趕回花果山；如果我不打死這個妖精，那么師父就會被妖精吃掉。經(jīng)過權(quán)衡利害，他決定打死妖精，因為師徒誤會以后還可能消除，而師父的生命卻只有一次。

寫作記敘文，如果能夠突出主人公遇到的二難困境，并合理解決困境，文章會更有吸引力。

可以是單維的二難困境，文中表現(xiàn)某個人物面臨二難困境而做出艱難選擇最終解決困境。

周維娜《寒冬里》寫禿頭乞丐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乞討，人們縮頸揣手，行色匆匆，老乞丐一個子兒也沒有討到。饑寒交迫中，他發(fā)現(xiàn)一個衣冠楚楚的紳士朝這邊走來，乞丐忙迎上前去請求施舍。紳士看了看這個裹著破爛棉襖在寒風(fēng)中凍得瑟瑟發(fā)抖的禿頭老漢，便開始模自己的衣袋。但摸遍了衣袋也沒有找到一個銅板。可憐巴巴的老乞丐非常失望。紳士躊躇了一下，摘下自己的帽子送給了乞丐。老乞丐捧著紳士溫暖的帽子目送著禿頭的紳士在寒風(fēng)中漸漸遠去。紳士面臨著二難的困境，他不忍心老乞丐在寒風(fēng)中禿頭挨凍，而如果把帽子給乞丐自己就得禿頭挨凍。紳士選擇了舍己助人，他的形象高大起來，文章更加感人。

汪培君《另一種孝順》寫十四歲的陽陽節(jié)約生活費買雞蛋去看望奶奶，說是媽媽讓他送去的，但奶奶根本不信，因為她們關(guān)系惡劣。奶奶不讓陽陽節(jié)省生活費給她買雞蛋，陽陽趁機勸奶奶，說這錢是媽媽給的，等于是媽媽孝順您了。陽陽吃了奶奶煎的雞蛋就回家了，沒想到媽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給奶奶送雞蛋了，罵他吃里扒外，要他去把雞蛋要回來。陽陽說奶奶本來不要，是他硬放下的，她讓拿回來給媽媽吃，說媽媽整天干活不容易，還說媽媽哪里都好，就是脾氣暴躁些。媽媽不相信，問陽陽為什么要騙她，陽陽揉著被媽媽擰疼的耳朵說，他現(xiàn)在還小，不能掙錢給媽媽買吃買穿，他覺得只要能夠緩和媽媽與奶奶之間的矛盾，就是孝順?gòu)寢尯湍棠塘恕瓔寢屄牶蟠袅舜?，臉慢慢紅了。陽陽周旋于奶奶和媽媽之間，承受著奶奶和媽媽兩方面的斥責和壓力，用善意的謊言調(diào)節(jié)她們之間的矛盾，拉近她們之間的親情關(guān)系，使家庭和睦溫馨。文章在二難的困境中塑造了善良、有孝心、懂禮貌的陽陽這個人物，表現(xiàn)了婆媳兩代人之間的感情變化，人物個性鮮明，情節(jié)豐富飽滿。

可以是多維的二難困境，文中表現(xiàn)多個人物面臨二難困境而做出艱難選擇最終解決困境。

◎同向式。不同人物面臨統(tǒng)一困境。

俄國列夫·托爾斯泰《窮苦人》寫漁夫的妻子冉娜坐在燈下縫補舊漁帆，五個孩子都熟睡了，一大早就出海的丈夫還沒有回來，他常常冒著嚴寒在風(fēng)浪中打魚，一家人才能勉強糊口。冉娜傾聽著波濤的喧囂和狂風(fēng)的呼嘯有些擔憂，披了一塊厚頭巾，提燈出門，但海上什么也看不見。路過街坊的門，冉娜突然想起該去看望生病的西瑪，這個寡婦還帶著兩個孩子，處境艱難。她敲門，沒人應(yīng)。推門進屋，發(fā)現(xiàn)西瑪已經(jīng)咽氣了，就在死者旁邊，睡著兩個胖臉蛋、卷頭發(fā)的娃娃。冉娜不假思索地取下?lián)u籃，用頭巾把他們裹好，抱回家來，放在床上自己孩子的旁邊。她激動得臉色發(fā)白，似乎心里正受到巨大的折磨。養(yǎng)活五個孩子很不容易，又把這兩個孩子領(lǐng)回來。她想，丈夫會不會揍自己一頓？活該挨揍！突然門開了，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漁夫拖著濕漉漉的魚網(wǎng)走進小屋。“糟糕透了，什么也沒有打著，漁網(wǎng)還被剮破了……”過了一會，冉娜告訴丈夫鄰居西瑪死了，兩個孩子還都是小，一個剛會說話，而另一個剛剛會爬。漁夫皺起眉頭，他的臉色變得嚴肅而憂慮，他讓妻子去把孩子抱過來?！八麄兙驮谶@兒?！比侥壤_蚊帳。冉娜和漁夫都面臨著二難困境：一方面，生活非常艱難，自家已有五個孩子；另一方面，兩個小孩無人收養(yǎng)就無法生存。夫婦倆都決定收養(yǎng)，表現(xiàn)了“窮苦人”淳樸善良、熱心助人、勇于擔當?shù)拿篮闷返隆?/span>

（插圖來自網(wǎng)絡(luò)）

◎多向式。不同人物面臨不同困境。

張世普《一美元》寫圣誕節(jié)春藤市沉浸在節(jié)日的氛圍里，而窮困的艾德里安娜牽著7歲兒子的手在大街上游蕩，她最終沒能抗拒饑餓的兒子的乞求，想趁人不備從一家餐館拿走面包和火腿，因而被送上了法庭。餐館老板控訴艾德里安娜偷盜價值一美元的面包和火腿，依據(jù)春藤市的法律，她將賠付酒店老板一美元并被判處10天監(jiān)禁。面對衣衫襤褸的艾德里安娜母子，法官幾經(jīng)思考，始終不能舉起手中的法槌。老板催促法官宣判。旁聽者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終于，法官站了起來，莊嚴敲下法槌，開始宣判：“這位母親偷盜面包和火腿應(yīng)該判罰一美元，但造成盜竊行為的根源是無法選擇的饑餓。面對饑餓的母親和孩子，我想每個有良知的人都應(yīng)感到羞愧，因為這是全社會造成的過錯。作為公正的代言人，我首先接受懲罰?！闭f完，法官走到艾德里安娜面前，掏出一美元遞到艾德里安娜手里。有幾個旁聽者分別拿出一美元放到被告面前，在全場人的注目下，艾德里安娜拿起面前的美元，擁著兒子走出法庭。文中艾德里安娜的處境是二難的：一方面盜竊是犯罪，一方面兒子在挨餓。母親最終選擇了冒著犯罪的風(fēng)險為兒子偷取食物。法官的處境也是二難的：一方面，應(yīng)該懲罰盜竊，維護公正；一方面，盜竊的根源是饑餓。法官最終選擇懲罰盜竊的根源，這是更廣意義上的公正。文章表現(xiàn)的人文情懷讓人感動。

◎交互式。文中的兩個人物面臨跟對方有關(guān)的困境。

歐·亨利《二十年后》寫一位在紐約街上值勤的警察，夜間近10點，他認真看了一眼站在一家小店鋪門口的男子，走了過去。那男子說他在等朋友，20年前的今晚，他與情同手足的吉米·威爾斯在這里的餐館共進晚餐，他準備第二天早上就動身到西部去謀生。臨分手的時候約定20年后夜間10點在此相會。他說，杰米是最信得過的朋友，一定會來赴約。警察要走了，男子說如果吉米不能準時到他會再等半個小時。大約二十分鐘后，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急匆匆地徑直走來，問：“你是鮑勃嗎？”鮑勃說沒有想到朋友會長得這么高。他們一起走到亮處后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過身來看了看對方的臉。鮑勃說：“你不是杰米·威爾斯。20年的時間雖然不短，但它不足以使一個人變得容貌全非?！备邆€子說：“然而，20年的時間卻有可能使一個好人變成壞人。你被捕了?！彼f給鮑勃一張便條：“鮑勃：剛才我準時趕到了我們的約會地點。當你劃著火柴點煙時，我發(fā)現(xiàn)你正是那個芝加哥警方所通緝的人。不知怎么的，我不忍自己親自逮捕你，只得找了個便衣警察來做這件事?！住?。鮑勃與吉米都面臨著二難的困境。鮑勃一方面是受警方通緝，一方面是赴與朋友的約會，最終他為了友情而冒險赴約；吉米·威爾斯一方面是的摯友的情感，一方面是警察的職責，最終他為了忠于職守而讓便衣逮捕了朋友。二難困境，增強了沖突的張力，文章扣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