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永和十年（354年），荊州刺史桓溫奉命統(tǒng)兵北伐前秦，駐軍灞上（今陜西省西安市東南）。眼看長安指日就可攻下，但桓溫卻按兵不動了。

這時，一個貧寒出身的隱士從華山趕到桓溫的大營求見。

桓溫請他談?wù)搶r局的看法。

此人在大庭廣眾之中，一面捫虱，一面縱談天下大事，滔滔不絕，旁若無人。

桓溫暗自稱奇，說江東找不到你這樣的人才。

言下之意，要此人出山南下，做自己的謀士。

但此人通過此次面談，已經(jīng)認定桓溫不是自己要找的老板，于是拒絕了桓溫的邀請，回去繼續(xù)隱居讀書了。

此人便是被稱為“一時奇士”的王猛。

今天，我們就來講講歷史上那些傳奇“打工人”的故事。

▲前秦丞相王猛（325-375）。

桓溫北伐之時，天下大勢有利于東晉。

彼時，后趙政權(quán)的領(lǐng)袖石虎去世后，親族不睦，互相殘殺，使得原先趨于穩(wěn)定的北方地區(qū)再度陷入混戰(zhàn)與分裂。以函谷關(guān)為界，往西的關(guān)中地區(qū)崛起了一個由氐人建立的前秦政權(quán)；而東邊，則歸了石虎的死對頭，鮮卑人建立的前燕政權(quán)。

對于偏安一隅的東晉而言，這無疑是光復(fù)祖宗舊業(yè)的大好時機。

眾所周知，東晉延續(xù)西晉司馬氏血脈。而西晉王朝在北方兩座最重要的城市——洛陽和長安，都留下了問鼎中原的帝王印記。

▲洛陽古城。

桓溫大軍的到來，令北方的中原遺民無不歡欣鼓舞。百姓以簞食壺漿慰勞官軍，希望桓溫能帶領(lǐng)東晉部隊收復(fù)長安和洛陽，光復(fù)漢人的天下。

王猛生逢亂世，出身貧寒，自小便感受到戰(zhàn)亂帶來的顛沛流離。在他心中，若有一人能結(jié)束亂世，乃天下之幸。

正是抱著尋找能夠統(tǒng)一天下之人的目的，他來到了桓溫的軍營。

桓溫有意考問王猛，稱自己不遠千里，奉天子之命前來收復(fù)故土，百姓們都無比認同，為何世居關(guān)中的地方豪強卻無動于衷，是不是他們不想配合？

王猛答道，非也，您這大軍都壓到灞上了，去長安不過一步之遙，結(jié)果您按兵不動了。那些關(guān)中豪強或許有意扶助官軍，可是他們還沒看到您下一步的作戰(zhàn)意向，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王猛的話，戳中了桓溫的內(nèi)心。

的確，從灞上進軍長安，指日可待。但如此一來，可能會功高震主，引起天子卸磨殺驢，對自己不利。何況，收復(fù)長安和洛陽，得益的是朝廷，對于想要趁機發(fā)展自家勢力的桓溫，折損的卻是自己的人馬，得不償失。

因而，對于王猛的說法，桓溫只是點了點頭，稱贊王猛的見解異于常人，并未表示明確的意見。也正是這一舉動，讓王猛明白，桓溫或許并非明主！

▲《世說新語》中塑造的桓溫形象，圖源：網(wǎng)絡(luò)。

一個月后，在前秦將領(lǐng)苻雄的打擊下，桓溫被迫撤出關(guān)中，返回南方。東晉王朝的北伐以失敗告終。

臨走前，桓溫對王猛許以鮮衣怒馬，邀請其南下。

王猛不為所動。他在等一個對的人。

桓溫大軍南歸一年后，王猛終于在北方紛爭中，等來了屬于他的明主。

那時，與桓溫對峙日久的前秦高祖苻健駕崩，前秦的政局出現(xiàn)了急劇動蕩。繼任前秦皇位的，是歷史上有名的暴君苻生。此人在位期間，只要做夢夢到大臣謀反，醒來后便將大臣全族滅掉；還經(jīng)常因所謂的星象有異，將身邊的人一個個虐殺。

身為前秦皇族，苻生的兄弟們?nèi)巳俗晕！?/p>

為防止苻生對自己下手，同為前秦皇族、在民間頗具聲望的苻堅打算先下手為強。他專程請教時任尚書的呂婆樓，希望對方能給自己出謀劃策。而呂婆樓對于苻堅舉事的成敗，無法完全篤定，所以向苻堅推薦了王猛，稱對方有不世的謀略，可為殿下鞍前馬后。

苻堅趕緊派人請來了王猛。

兩人一見如故，苻堅甚至將王猛比作當代諸葛亮，聲稱自己和當年的劉備一樣有福氣，能得王猛這樣的奇才輔佐，真乃如魚得了水。

▲苻堅求賢王猛，大致與隆中對類似，圖源：影視截圖。

不久，在王猛的協(xié)助下，苻堅成功發(fā)動政變，推翻了苻生的統(tǒng)治，自號“大秦天王”。

苻堅即位后，王猛出任中書侍郎，參掌機要。

當時，整個前秦政權(quán)在長期動蕩中禮樂崩壞。即便在京師附近的始平縣也豪強橫行，不服京畿管束。王猛成為前秦政權(quán)的正式官員后，苻堅派他出任始平令。到任后，他立即將其中鬧得最兇的官員抓起來，當街鞭死，以儆效尤。

而這也讓在場圍觀的人們驚駭不已，因擅殺官員，王猛被抓入獄。

苻堅趕到獄中質(zhì)問王猛：“為官之人不是得先講究道德，先生這樣一上任就當街處死官員，跟以往那些酷吏有啥區(qū)別？”

王猛也不分辨，直言道：“治安定之國可以用禮，理混亂之邦必須用法?！?/p>

雖然王猛那套“亂世當用重典”的操作方法，苻堅一時半會還無法適應(yīng)，但對王猛治國的才能，他從未有半分懷疑，于是當場赦免了王猛擅殺官吏之罪。

之后，在始平縣樹立了威信的王猛，回朝述職中書令，兼領(lǐng)京兆尹，負責京城周邊治安。

比起小小的始平縣，歷朝歷代的京城都是權(quán)力盤根錯節(jié)的地方，豪強貴戚往往直通帝王，最難治理。

王猛到任后，依舊沿用“擒賊先擒王”的思路，將京師附近為非作歹的頭號豪強抓了起來。

此人正是前秦強太后（明德皇后）的親弟弟強德。對內(nèi)，強德是前秦國舅，典型的皇親國戚；對外，強德魚肉鄉(xiāng)里、欺壓百姓。若按照一般官員的性格，強德即便被抓起來，治罪上也多有考量。然而，王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斬后奏，在未等來明確圣旨之前，京城首惡、罪魁國舅強德已身首異處。

此舉令苻堅頗為尷尬，可王猛毫無顧忌地打擊不法豪強和貴族，又在一定程度上強化和鞏固了前秦的中央集權(quán)，同時讓治下地區(qū)擺脫動蕩不安的局面，漸趨和諧。

看見王猛重拳治理的效果，苻堅不禁感嘆道：“吾今始知天下之有法也，天子之為尊也?！?/p>

不過，對于王猛在前秦復(fù)興路上所做的一切，那群曾隨前秦太祖打天下的老臣們終究感到威脅。

從打天下到坐天下，他們已從賣命者，轉(zhuǎn)變?yōu)橥司佣€、在家享福的豪強貴族。王猛的做法，無疑觸動了這一群體的根本利益。所以，在王猛步步高升之時，老臣們與王猛的矛盾愈演愈烈。

一次，立過大功的老臣樊世與王猛一起進宮議事。樊世見到王猛后，氣不打一處來，不管王猛提任何建議，一概全盤否決。王猛將建議中的利害關(guān)系講予樊世聽，結(jié)果對方直接沖上來，對著王猛拳打腳踢。

針對此事，苻堅并沒有選擇袖手旁觀，而是將鬧事的樊世推出去斬首。

從此，但凡有前秦舊貴族對王猛的詆毀，苻堅要么一概不聽，要么對帶頭之人處以重罪。

隨著王猛的威望與地位的樹立，前秦天王苻堅相繼攻滅前燕、出兵西拓、北取代國、南逼東晉，漸次成就統(tǒng)一北方的霸業(yè)。

而王猛在苻堅的授權(quán)和充分信任下，終于從一個“職場小白”變成一代名相。

王猛終遇苻堅，固然有慧眼識明主的本事，但在職場中懂得抓住轉(zhuǎn)瞬即逝的機遇，同樣至關(guān)重要。

這就不得不提一下隋唐年間的名將屈突通了。

隋朝末年，各地紛紛起兵反隋，隋朝早已名存實亡。而此時，受隋煬帝所托的屈突通，還在長安24小時兢兢業(yè)業(yè)守護留守的代王楊侑（即后來的隋恭帝）。

作為當時少有的猛將，屈突通出身于一個勇武之家，與弟弟屈突蓋一起，在隋末亂世中均有赫赫威名。時人因兄弟倆的剛直鐵面無私而盛傳：“寧食三斗艾，不見屈突蓋，寧服三斗蔥，不逢屈突通。”

鑒于屈突通的剛直嚴謹，隋文帝與隋煬帝父子對他都有充分的信任。屈突通先后參與平定了楊玄感之亂、劉迦論起義等。即便在各地官員乘機起兵割郡獨立，地方豪強紛紛加入反隋的陣營時，他仍不改忠于大隋之心，為隋室天下默默付出。

▲隋唐名將屈突通（557-628）。

隋大業(yè)十三年（617年）五月，在得知隋煬帝再度東巡江都（今江蘇揚州）后，奉命鎮(zhèn)守太原的李淵父子果斷起兵，宣布討隋。由于準備充分，李淵父子率領(lǐng)的唐軍連戰(zhàn)連勝，很快進抵河?xùn)|地區(qū)（今山西西南部一帶）。

自古以來，河?xùn)|地區(qū)都是關(guān)中平原的門戶之地，奪取河?xùn)|，也就意味著西進可抵長安。

眼見戰(zhàn)場態(tài)勢對隋朝嚴重不利，屈突通奉命率隋朝禁衛(wèi)驍果軍前往一線督戰(zhàn)。彼時，在唐軍的計誘攻擊下，原先奉命駐守霍邑，與屈突通大軍互為犄角抵御李淵的宋老生早已戰(zhàn)敗被殺。屈突通大軍人數(shù)雖多，卻已成孤軍奮戰(zhàn)之勢。

就連被屈突通大軍擋住去路的李淵也敏銳察覺到：“屈突通精兵不少，與我軍相隔僅五十余里，但不敢來戰(zhàn)，足以證明他的部下已經(jīng)不為屈突通效命了。但是屈突通害怕上邊怪罪，又不敢不出戰(zhàn)?！?/p>

軍心離散之際，屈突通的處境尤為艱難。為了不讓上峰怪罪他擁兵不進，屈突通決定派出小股部隊襲擾唐軍，而他自己則固守前線，以拒唐軍。因其擅于守城，唐軍始終未能從正面越過他，染指關(guān)中一步。

然而，隨著形勢發(fā)展，隋軍在各地節(jié)節(jié)敗退，屈突通的死守也變得毫無意義。

在對屈突通大軍圍而不攻的同時，李淵父子分兵迅速向西南挺進，繞道順利進駐長安，俘獲了屈突通一家，并派人前往河?xùn)|勸降仍在做無謂抵抗的屈突通。

面對來人，屈突通誓死不降。即便被派來的人當中有自己的兒子屈突壽，他仍直言：“昔日你我是父子，今天你我是仇人！”

屈突通所率領(lǐng)的驍果軍多為關(guān)中子弟，在關(guān)中陷落后，他們不愿隨屈突通東去。此時，他們?nèi)既拥舯鳌?/p>

屈突通見大勢已去，下馬向東南方向（指揚州）再三跪拜，并號哭道：“臣力盡兵敗，沒有辜負陛下，天地神祇，實所鑒察 ?！彼毂黄葰w降，押送長安。

李淵并未因屈突通是隋朝最難啃的一塊骨頭而記恨他，反而摒棄敵我對立的矛盾，主動表示：“屈突通乃隋朝忠臣，宜受重用?！彪S即，拜屈突通為大唐兵部尚書，封蔣國公，為秦王李世民行軍元帥長史，委以重任。

▲唐高祖李淵（566-635）。

之后，屈突通跟隨秦王李世民攻滅薛舉、劉武周，從平王世充，為大唐江山的建立立下汗馬功勞。為表其功，登基稱帝的李世民對屈突通禮遇有加，在凌煙閣落成之際，作為兩朝重臣的屈突通也圖形其上，位在第十二，功高于柴紹、程知節(jié)等人。

假如屈突通沒有遇到能夠尊重和接納對手的李淵，那么，他或許會在押赴長安后被處死——雖然也可以在史書上寫上一筆，但終歸沒有了后面的功業(yè)，難免可惜。

歸降大唐之后，屈突通接到的第一個任務(wù)便是趕往河?xùn)|，勸降舊部堯君素。

比起屈突通，堯君素的名聲不算響亮。他早年間曾是隋煬帝身邊的侍從，一直追隨隋煬帝由皇子變成皇帝，若非隋末天下動蕩，他或許無緣留名史冊。

在屈突通良禽擇木而棲后，這位仍替隋朝死守最后一隅的前線守將反倒被推到了道德的頂峰。

河?xùn)|郡城下，兩位生死戰(zhàn)友見了一面。

為了留住這位戰(zhàn)友，也為了留住過去的回憶，屈突通來到城下，含淚告訴自己的老伙計：“吾軍已敗，義旗所指，莫不回應(yīng)。事勢如此，卿當早降，以取富貴。”

站在屈突通的角度，良禽擇木而棲，本來就是一種重新選擇。對于過去，既然已經(jīng)盡力，既然已經(jīng)于事無補，那就理應(yīng)堅持心中的大義，在新環(huán)境下造福天下。

但堯君素見到屈突通，直接指責對方不思報效，有負隋朝君王的重托，實無顏立于世。

面對堯君素強硬的態(tài)度，屈突通自知理虧，被迫離開戰(zhàn)場，與堯君素永別了。

其實，一路孤軍死守的堯君素何嘗不知隋朝大勢已去，只是正如他鼓舞部下時所說：“吾是籓邸舊臣，累蒙獎擢，至于大義，不得不死。”

也就是說，堯君素心中對于“大義”的理解，一早便確立為他需畢生守護的晉王、隋煬帝楊廣。即便“大義”的化身已無存，但忠君之心不能死。

▲隋煬帝楊廣，圖源：影視截圖。

如果非得為這個事找出一個應(yīng)該怪罪的對象，恐怕也只能說是堯君素跟錯了老板吧。

在那段戰(zhàn)亂的歲月中，李淵父子算是愛惜人才的一流老板。他們一直在用“非戰(zhàn)之罪”去感化那些超越敵我界限的天下英豪。在他們心里，堯君素也好，屈突通也好，不管過往為誰效力，都值得招至麾下，為我所用。

因此，屈突通“勸降”堯君素失敗后，李淵父子又先后派出了堯君素的舊部和妻子至城下去勸降。

堯君素卻視而不見，妻子前去勸降亦被他一箭射死。

最終，彈盡糧絕，城中百姓人皆相食。堯君素被部下所殺，全了他一生愚忠的氣節(jié)。

盡管如此，在唐朝統(tǒng)一天下后，為表彰堯君素“固守忠義，克終臣節(jié)”，他畢生的敵人——唐太宗李世民還是特地下詔，追封堯君素為蒲州刺史，并厚待其子孫。

遇上李淵父子這樣的好老板，有的人選擇跳槽，有的人選擇死戰(zhàn)。但在接下來的五代亂世，有一個人堪稱“打工皇帝”，閉著眼睛，不用做選擇，卻始終穩(wěn)居高位，屹立不倒，最后還全身而退。

此人名叫馮道。

馮道一生歷仕后唐、后晉、后漢、后周四朝，服務(wù)過的皇帝幾乎貫穿了整個五代時期。諸如歷史上著名的“兒皇帝”石敬瑭、后唐莊宗李存勖、后周太祖郭威、后周世宗柴榮等都曾是他竭力維護的“老板”。

作為貫穿唐宋之間亂世的“政壇不倒翁”，馮道并無光鮮的出身。

最早，他不過是唐末幽州節(jié)度使劉守光手下一個文員。但勝在年輕時品性純良，勤奮好學(xué)，又極其勝任文員這份工作，寫得一手好文章。

在戰(zhàn)功吃香的時代，他卻無意于沙場征戰(zhàn)，日常除了上下班，就是“負米奉親，披誦吟諷”。無非就是吟詩作對，針砭時弊，自娛自樂。

▲被稱為“長樂老”的馮道，圖源：網(wǎng)絡(luò)。

但馮道還是負有責任心的。當看到自己的老板劉守光在對抗后唐李存勖過程中犯錯時，這個打工仔還是很誠懇地向上反映了戰(zhàn)爭雙方的利害關(guān)系。

只是，對于平常只會抄抄寫寫的馮道，劉守光根本看不起。他將多嘴的馮道關(guān)了起來。

直到劉守光兵敗，馮道才迎來仕途上的第二春。在李存勖親信張承業(yè)的舉薦下，馮道進入后唐工作，并在數(shù)年間，憑借自己的學(xué)識一步步攀上了權(quán)力的巔峰。

繼李存勖之后，李嗣源為后唐皇帝。彼時，后唐在諸國之中疆域最廣，境內(nèi)百姓日漸富裕。但長期更換單位的工作經(jīng)歷告訴馮道，這種小康局面或許是很短暫的。為此，他作詩勸諫李嗣源，希望其繼續(xù)保持治世作風，還天下百姓安寧。

可惜，亂世之中，遠在北方放牧的契丹國也南下分一杯羹。繼后唐覆滅后，失去鐵飯碗的馮道被命運分配到了“兒皇帝”石敬瑭的手下打工。

▲“兒皇帝”石敬瑭，圖源：網(wǎng)絡(luò)。

那時，在后唐做到宰相地位的馮道已非尋常的打工仔，自然，石敬瑭用他也絕非尋常之事。他那溫吞的性格以及平和的處事方式，成了石敬瑭諂媚契丹政權(quán)的“最佳工具”。而這些，也是后世戳馮道脊梁骨的主要原因。

對此，馮道本人并非不清楚。

當?shù)弥约涸谑廊嗣媲皻ёu參半時，這個出了名的“打工皇帝”只是寥寥地說了句：“凡人同者為是，不同為非，而非道者，十恐有九。昔仲尼圣人也，猶為叔孫武叔所毀，況道之虛薄者乎！”

在馮道看來，即便世間圣明如孔子者，仍無法逃避被人詆毀貶低的命運，就他馮道一個不值一提的打工仔，實不必如此緊張聲名之事。

不過，他很清醒，罵名可背，天下蒼生必須救。

后晉天福十二年（947年），契丹的耶律德光打出救中原百姓的旗號，大舉南下，滅亡后晉。馮道再度失業(yè)。

對于此前多次出任兩大政權(quán)“友好使者”的馮道，遼太宗耶律德光并不想殺他。

于是，在耶律德光和馮道的會面中，被迫跳槽多次的馮道不卑不亢地與“勝利者”耶律德光展開以下對話：

耶律德光：“你為什么來見我？”馮道：“無兵無城，怎敢不來？”

耶律德光：“你是何等老子？”馮道：“無才無德，癡頑老子?！?/p>

耶律德光：“天下百姓，如何得救？”馮道：“此時百姓，佛再出救不得，惟皇帝（耶律德光）救得?！?/p>

此次對話之后，馮道卑躬屈膝的小人面目不幸被坐實，但中原百姓也因他的卑躬屈膝而免遭屠戮?；蛟S對于馮道而言，這就足夠了。

在那之后，馮道又出任后周宰相。

后周顯德元年（954年），在遇到人生中的第十一個皇帝——后周世宗柴榮后不久，這名亂世中的不倒翁，死于天下一統(tǒng)的前夕。

此時，他的老板柴榮正計劃用30年時間打造出一個和樂統(tǒng)一的世界?？上Р駱s壽短，歷史將天下一統(tǒng)的重任，交給了另一位打工人，趙匡胤。

參考文獻：[唐]房玄齡：《晉書》，中華書局，2000年[唐]魏征：《隋書》，中華書局，2020年[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天地出版社，2020年[宋]薛居正：《舊五代史》，中華書局，2019年段真子：《唐初<隋書·誠節(jié)傳>的編修及政治背景》，《乾陵文化研究》，20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