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鋪天蓋地的蒜苔仿佛一夜抽條成長，一發(fā)不可收拾，收蒜熱潮攜江河之勢橫掃一切。

可后來，不見了江河，只有汩汩溪流緩緩歸矣！

市場自此出現(xiàn)了頹勢。

村里流行著一句歌謠：阿順，這是什么蒜？什么也不算。

這句田間地頭的打趣話，很不幸地印證了大蒜的市場頹態(tài)。

這樁趣事是一位小學(xué)同學(xué)告訴我的。早年，我們尤小，要能從大人那要了一塊錢——那可了不得，一角便能從小賣部買包花生糖，或綠豆糕，稀奇不行。

他們村里有一小孩，不知何故，曾向比他年紀(jì)稍大點(diǎn)的——我記得大我們兩三屆吧，借了一塊錢。隔些時日，那小孩總不還錢——也許忘了吧。

借錢大男孩恐知機(jī)會渺渺，仍存此念，隔三岔五去小孩家門前叫喚——也不進(jìn)屋，就隔墻傳聲——“你還錢呀，你還我一塊錢呀?！蔽輧?nèi)倒挺安靜。

一來二去，小孩父親有天忽而一火，拎著他，把那人叫出來，隨即從褲兜內(nèi)摸出一張一百塊，遞給他，“你找我九十九錢，麻利兒的?！?/span>

大男孩的心情想必是悲喜交集的。

村里有一婦人，估摸六十多歲，個矮身小，逢人喚她“阿短”，她也絕不示弱，“阿長，那你去哪兒？”

她常來我家小賣部，與外婆看劇、如說家常，尤愛看《英雄兒女》，間或重談電影舊事，真如“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廟……”終日無期。

她的三餐常放于兜，行哪，一摸，飯遂至——白餅或小月餅——她家飯頗晚。冬天，小賣部小火爐時備著，她又拿出白餅置爐側(cè)，烘烤起來；有時，拎出的又成碎末，撮一把，頭微仰，細(xì)細(xì)密密地流進(jìn)嘴，也不喝水，換他人，恐早噎住了。

外婆說她，“吃干飯，說硬話。”干飯下肚，說的話自顯硬氣——大話不斷，不低頭。

他常來小賣部買酒喝。那日，我忙于電腦，無瑕顧他，外婆招呼著。他拾階而上，目光當(dāng)投向那熟悉地方，拎酒而下。

外婆問道，“他爺，這久做什么？”

“唐僧取經(jīng)。”他忽而一樂。

我在旁不知所云。

他又弱弱補(bǔ)一句，“實(shí)木板上取。”

適才，他一說，我才恍然大悟。他家正裝修，我自曉其意。

我給大伙解釋一下。白族話里，“經(jīng)”與“釘子”音近似。故“唐僧取經(jīng)（釘子），實(shí)木板上取”便可解，幽默中道出生活之艱辛。

我常腦洞奇奇，某天，一驚，所想的，還真像那么回事兒。

白族話可直接繞開漢語轉(zhuǎn)化成英語。我舉一個例子：譬如，一人掉進(jìn)水里，這時候白族話里有個象聲詞“up up up”，而這個“up”在英語里是向上的意思。這就可以表示入水者求生的本能。此例，可證白語直通英語。

生活如燒水，有時會把人嗆出淚，但只要耐著性子多吹吹，多扇扇，火燃，煙散，也就好了。對了，可別忘了添柴，讓生活活潑起來，幽默下去。

2019.1.30

后記：后來，突然間有些人漸老去，有些人已辭世，有些人仍迷惘，有些事宛似昨日，有些情經(jīng)久不散，有些回憶輾轉(zhuǎn)反側(cè)，有些遺憾覆水難收，有些幽默一直幽默。

生命短促，可把每天都當(dāng)成最后一天活，做不到豁達(dá)，那就及時行樂，我的世界，與他人無關(guān)，做個生活的幽默小丑，有時候我更愿意做一個厚臉皮的人，無所謂，心態(tài)。

2019.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