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2021年生態(tài)文明貴陽國際論壇召開之際,四方賓朋紛紛到來,生態(tài)文明建設主題論壇如火如荼,也成了我們學習的好機會。就在忙碌于論壇之時,突然驚聞我的老師常家傳先生于2021年7月9日因病醫(yī)治無效駕鶴西去,享年88歲。作為學生的我無比悲痛,痛失了一位好老師好尊長,心中泛起無盡的波瀾。 想起與常家傳老師相處的點點滴滴,就像在昨天,歷歷在目。那時的平淡,卻成了今天永恒這記憶。 30多年前(1985年),16歲的我從南方到了東北林業(yè)大學,那是與故鄉(xiāng)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環(huán)境,語言、生活習慣、包括那些哥特式建筑物,無不令我新鮮,但同時也對我是極大的考驗。一切都是那樣的陌生,陌生得有些恐懼。盡管老師和同學們都非常友善,像親人一樣照顧著不廨世事的我,但想家的感覺卻濃烈地充斥著心靈,在人前擺出一幅笑臉,獨自一人時卻總是獨自暗暗地流淚。那白樺林中那一張張“眼睛”,更像是我內(nèi)心流淚的臉。 我們班有三個少數(shù)民族學生,我(土家族)、老姜(朝鮮族)和老黃(廣西的壯族)。同學們更愿意稱我為“老土”,老姜還稱老姜,老黃則稱為“老廣”。由于語言不通,學習起來比較困難。那時候?qū)W習鳥類學不僅要學鳥類分類知識,還要學鳥類學名的命名法,也就是拉丁名的命名法。常家傳老師作為我們的鳥類學老師,不僅要教鳥類學知識,還要教授我們命名法。對于我們?nèi)齻€連中文都講不清楚的少數(shù)民族學生來說,基礎知識都難懂,更何況拉丁名?常家傳老師總是不厭其煩地為我們講解,甚至將那些物種的拉丁名一句一句的讀給我們聽,我們只能吃力地記憶著,老姜則用錄音機把它錄下來,回到寢室一遍一遍的聽。到今天,30多年過去了,而我能記住的那些鳥類的物種拉丁名正是出自于常家傳先生的發(fā)音。為了讓我們記住這些名稱,常老師還教會了我們很多的技巧,把拉丁名發(fā)音與生活中感興趣的問題聯(lián)系起來,這一辦法屢試不爽。 北方的冬天是漫長的,寒冷得可以讓人失去理智。而對于學習野生動物的學生來說,到大自然中去觀察這些物種的行為是必要的課程,冬天也不例外。每天天不亮,我們班同學會分成幾個小組到學校的實驗林場去觀察林場內(nèi)可能出現(xiàn)的鳥類,看它們的活動行為,更主要的是學會如何認識鳥類。碰到有不認識的鳥類就將它們的特征記錄下來,再去請教常先生。每當發(fā)現(xiàn)了新奇的行為,或是又認識了一種曾經(jīng)不認識的鳥類,都會興奮不已,那種寒冷與熱情讓我記憶猶新。 學習過程中總是“小插曲”不斷,有同學看到了不認識的物種,來問常先生“那種紅頭白脖的鳥類是啥?”這一問把常先生也問懵了,因為這樣的描述太不專業(yè)。后來常先生教我們要學會記錄鳥類的典型特征,可以用筆記本將鳥類的大概形象簡單的繪出來,然后將不同的位置的顏色和典型特征標出來,這樣就有利于鑒別鳥的種類了。這種方法在那個沒有照相機的年代里非常管用。即使到了今天,每個人的手機都充當了照相機的功能,可以隨時隨地記錄環(huán)境中的一切。野外工作的人們總會注意到,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都能記錄的下來,用那種手繪的“笨辦法”恰恰是最有用的。 記得那一年在勝山考察,寒冷與激動充斥著每位同學的心靈。盡管在大興安嶺的深部有很多的沼澤,但卻因為冰凍缺少了水。常先生與我們一起在野外記錄著各種痕跡,收集動物的糞便,以便了解種群與群落的組成,了解動物在冬季的食性。中午時我們停下來吃東西,才想起沒有水可以洗手,常先生告訴我們,你把那凍的僵硬的饅頭沒有弄臟的部分吃掉,把手指捏的地方丟掉也就可以了。盡管生活極艱苦,但有常教師在,就有歡聲笑語。就這樣常與大家一起度過了20多天的實習時間。 在貓耳山實習的時候,常先生教會了我們怎么聽鳥叫,什么是鳥類的鳴式,怎么看鳥類的飛行姿勢。從那時候起,我才知道鳥的叫聲有專門的“鳴式”。什么“滋滋赫”、“赫滋滋”、“光棍好苦”代表著不同的鳥類類群。當同學們起了爭執(zhí),常先生也總是循循善誘,溫文爾雅中把同學們說得哈哈大笑,所有的隔閡都煙消云散。 大學的時光總是匆匆而過,畢業(yè)以后長期在基層的一線工作,受用者常先生教會我們的各種知識。 畢業(yè)20多年以后,有一次有機會重回校園,在主樓后面的小樹林里碰到了正在觀察鳥類的常先生,那時候常先生已經(jīng)退休,但他卻退而不休,堅持觀察著校園內(nèi)每個時節(jié)活動的鳥類。最為感動的是常先生第一眼看到我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常先生說,“那時候你的記性那么好,告訴你的那些鳥類名稱你居然都記住了,應該好好發(fā)揮自己的作用,多為生態(tài)保護作貢獻。”我不驕傲于我自己的記性,卻驕傲于常先生的記性,他手下那么多的學生畢業(yè),可謂桃李滿天下,但他卻能夠記住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個學生的名字。 再后來我有更多的機會回到哈爾濱,但卻沒有能夠再見到常先生,因為每次去的時候,問到常先生在哪里時,得到的答案都是他在貓耳山或者在涼水在戴嶺。他一直退而不休,一直堅持著鳥類的環(huán)志工作。 直到今天聽聞到常先生已經(jīng)仙逝,悲從心起,但同時也為常先生而驕傲!他的眾多的弟子沒有讓他失望,弟子中很多成為了中國的鳥類專家,很多人在為中國的生態(tài)建設貢獻力量,在踐行著“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常先生不善光鮮亮麗的言詞,但他卻用自己的身體力行教育了他所有的學生怎么做人怎么做事,怎么做好自己的本分。常先生已經(jīng)永遠離我們遠去了,但我相信他的為人、他的知識永遠留在我們的心中。 青山嗚咽,蒼宇垂眸。愿常先生一路走好,在天堂為他的學生們的成就驕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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