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雨 高梨康治 - NARUTO-ナルト-疾風伝 オリジナル?サウンドトラック II ![]() 夏天,日暮時分,在門前收拾柴垛,看到有人從橋上過來,背著包,風塵仆仆,見我望他,便慢下腳步,喊了聲,硯臺! 竟是那年西藏旅行路上認識的董老師,驚喜交加。於下雪的噶龍山上初次見面,已近十年。 彼時,董老師是墨脫中學的老師,我是過路的旅人。海拔四千八百米的噶龍山口雨雪紛飛,路窄險峻,一路將摩托車推行,經過董老師車前。董老師與同伴猜測,我們是去看冰湖的游客還是打算進墨脫。后來看我和同伴下山,路過冰湖一路向前,還跟同伴打賭我們能不能進得了墨脫,第一次看到騎摩托車進墨脫的旅行者,很是關注。 那時我們都沒想到,在前路會相識,成為朋友。 墨脫路上泥濘難行,我與同伴在密林中迷路,天已黑透,正惶惶之際,忽然看到車燈,攔下問路,正是董老師他們。帶我們投宿80K小旅店,是夜把酒漫談。話題縱橫捭闔,涉及宗教,宇宙,人生,愛情……無所不談。我一路遇見許多陌生人,也只能是陌生人,唯與董老師如他鄉(xiāng)遇故知,一夜長談,酣暢淋漓?;纳矫芰郑褂昶皾?,閃電劈下來的瞬間,照亮山上氣勢磅礴的瀑布,成為路上恒久不滅的印象。有些相遇仿若奇跡,誰能想到,兩個陌生人之間會有如此之多共鳴。后來我寫下這一路游歷,董老師也成了我書中的人物。 沒想到,多年以后我們會重逢山中。西藏距江西萬里之遙,路上偶遇的朋友,本如浮云一般,卻在這暮色中再相逢,不禁眼眶發(fā)熱。晚上在廊下烤肉喝酒,大雨傾蓋而下,廊下急澗流泉,如云似雪,燈籠燭火在風中搖弋不止。董老師說像多年前在80K旅店,也是風雨之夜,門外雅魯藏布江轟鳴不止。與董老師每次見面,都在喝酒,時間過去很久,重又回來,續(xù)上多年前的話題,曾聊起對生活路徑的選擇。 彼時相遇,董老師二十多歲,大學畢業(yè)分配至墨脫中學教書,生活平靜無波,能一眼望到退休后。而我對生活的態(tài)度是個蕩子,愿此生如浮云,不停駐不執(zhí)著。董老師曾笑我是理想主義者,感嘆人生總歸瑣碎,許多要承擔的責任,率性而為是逃避。 多年以后,董老師開始對穩(wěn)定的生活感到懷疑和厭倦,渴望旅行和改變,我卻蟄居山中,不再旅行,不約而同的是我們都開始了寫作。 遭遇中年危機的董老師,近年時有挫敗感,問我可會對生活感到焦慮。想起英國有個作家叫喬治·奧威爾,他說,任何生活,從內部看,都只是一系列的失敗。我想,如果活得清醒一點,會發(fā)現(xiàn)人生總是一個失敗走向另一個失敗。我是那種跟失敗坦然在一起生活著的人。而寫作正是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從庸?,嵥榈纳钪猩陨噪x開,避免完全裹挾其中,卻又不可離之太遠。保持適度距離,成為自己的觀察者,重構生活,以撫慰日常中消耗的自我。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都是為自我而去書寫的寫作者。 董老師的新書《追愛到第三極》,是一本藏地寫往漢地的情書,一段遠隔萬里云天的青春愛情故事。書寫青春就是記錄美好,從為青春立傳來寫一生最美好的時光,可以是失敗的,但是足夠回味的。一個人以青春為題材寫作,不就是為自己逝去的年華寫傳記嗎?他的記敘和想象,又是一種對自己失去的歲月的彌補,以書寫的方式再次擁抱似水年華。 書中的愛情純粹而熱烈,但我們知道愛情的結局往往都是悲劇,一是沒有得到,一是得到了。 給董老師講伊卡洛斯之翼的故事。伊卡洛斯是希臘神話中代達羅斯的兒子,代達羅斯為他用蠟和羽毛造了一對翼,以逃離克里特島,叮囑他不可飛得太低,翅膀會受潮,不要飛得太高,翅膀會融化。結果他還是因飛得太高,雙翼上的蠟遭太陽融化跌落水中喪生。青春年少時的愛情多是一腔孤勇,詩意而慘烈,像伊卡洛斯的飛翔。 每個人都迷失在各自的迷宮里,伊卡洛斯之翼在短暫的一生體現(xiàn)出人類的不安、探索,和渴望詩意飛升。2016年,天文科學家利用美國太空總署(NASA)哈柏太空望遠鏡觀測到史上最遙遠、距離地球93億光年距離的恒星,并將它以“伊卡洛斯”命名。 酒至半酣,山中驟雨初歇,其時,一輪新月高懸山頂,星光萬點。起身指董老師看那顆距離地球最遙遠的恒星。當然,我們看不到它,但是我們可以在想象中看見它。被稱為“伊卡洛斯”恒星的光芒是距離地球逾93億光年時發(fā)出的。在我們看到它的時候,已離得我們更遠了,也可能已經死去。但是光想象它的存在,就讓人有不可思議的悠遠之感,人類的此生此世如極光一瞬。這種瞬間自悟的存在感,也是永恒。 所以,永遠不要渴望獲得,渴望遙遠吧。作為一個渴望寫作的人,永遠不要渴望成功與圓滿。對于生活,我們一直都在離開,從未抵達。 而書是我們可以留下的,像一個路標,我們記錄的曾經又會是誰的前路呢?讀一本你能遇到的書吧,也許正是你想發(fā)現(xiàn)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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