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是人生中最盛大的事情,最隆重的當(dāng)數(shù)大年初一這一天。 小時候迷戀過年,為的是能穿新衣服,能吃好吃的,能有壓歲錢,是添歲快快長大。 小時候,為了大過年孩子們有好吃的吃,有新衣服穿,大人們都是“汗滴子摔八瓣”地在地里耕刨,一年四季都沒有個頭兒。在我的印象里,父母都是晚上連著早上地忙活,尤其是父親,天天很晚我們都睡了,母親在煤油燈下織布紡線縫縫補(bǔ)補(bǔ),大半夜我們迷迷糊糊中聽到父親回來的聲音。早上我們還沒有醒過來,父親便收拾停當(dāng),早早出去,母親把做好的飯放在鍋里,叮囑我們起來自己熱一下再吃。 那時候父母早上走的太早了,通常我們睡了好久好久才到該去上學(xué)的時間。熱飯在我們是很平常的事兒,怕水太冷,母親會在鍋里熱點水,讓我們洗臉,吃飯,上學(xué)。 大年三十,不管多晚,一年的忙碌都會畫上句號。大人們把地里的肥糞揚(yáng)開來均勻地灑在地里,場院清掃得干干凈凈,大門上貼上紅紅的春聯(lián),門楣上掛起大紅的燈籠,左右兩側(cè)新貼的秦瓊敬德,圓睜著眼睛威武的站在那里。大門一側(cè)的土地堂,灶下的財神爺,也都一一貼的細(xì)致妥帖。等到夜色漸濃,鞭炮噼啪聲四起,所有供奉的地方香蠟一起點亮,映出一片光明喜慶的熱鬧。 平日里再勤快再忙碌的大人們,大年初一這一天都要閑下來,什么事兒都不用做。即便是從來都不曾有過停歇時間的,這一天都會攏著袖子,很悠閑地跟大家聊天說話。母親告誡我們說,這一天啥農(nóng)活都不要干,只管享福。她說,這一天辛苦,一年都會辛苦;這一天享福,一年都會享福。我們最快樂的事情是,這一天完全不用擔(dān)心要寫什么勞什子作業(yè),你盡管瘋跑瘋玩,父母是不會責(zé)怪你的。 早上四五點鐘,天還黑漆漆的一片,全家老小都早早起來吃餃子,村里的孩子們紛紛穿上新衣服,奔走相約,打著燈籠一家一家地門前撿拾沒有燃放的鞭炮。 最熱鬧的是村里的大隊場院,有簡易的籃球架。平日里不怎么見運動的大人們,熟練地打起了籃球賽。通常都是五六個相鄰不遠(yuǎn)的村子,或者村干部比較熟絡(luò)的村子,大家提前約好打春節(jié)籃球聯(lián)賽,一年一家輪流做主場。早上天亮開始,連著下午,還有晚上,燈光照得球場通明。全村的人,還有外村遠(yuǎn)遠(yuǎn)趕來的人,把籃球場四周圍得水泄不通。有大人架了自家的四五歲小孩兒在脖子上,可以半天不動地方的歡呼。我們這些半大小子,都是爬上后面的坡坎兒,或者場邊的樹枝,跨騎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看。 晚上比賽結(jié)束后,大家相互致敬握手,叮囑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山坡路不好走,拿出準(zhǔn)備好的火把點亮,讓婦女和小孩兒走在前頭,打球的人把衣服掛在肩膀上,這才在歡笑聲中戀戀不舍地散去。 這樣的比賽一般要持續(xù)打到正月初五才結(jié)束,然后大家各自忙農(nóng)活。 現(xiàn)在很向往過年,為的是能悠然地坐在老家的土炕上,頭腦里什么都不用想,頭腦里也什么都沒有裝,就像電腦被徹底清空了一樣。拉開回憶的閘門,穿越舊日的時光,讓生活有一個修整暫歇的機(jī)會。 可以走東家串西家地跟鄉(xiāng)鄰談笑。很多記憶中的叔伯,已經(jīng)弓腰駝背了,但一下子就會叫出你的乳名,跟你講到小時候的頑劣淘氣。講到我跟幾個小仔兒從門檻下偷爬進(jìn)二爺家里炒雞蛋吃的時候,叔伯笑得滿臉皺紋一一綻開,不爭氣地咳嗽往往嗆得他滿臉通紅,我趕緊伸出手掌在他的后背連連輕拍。 還跟幾家零散住在坡頭的七婆,已經(jīng)八十多歲了,但身體還硬朗,精神蠻好。我擔(dān)心她走二三里下來到我家這里,一路是不是要坐下來歇好幾次,她眼睛很精神的說,不用歇的,經(jīng)常這樣轉(zhuǎn)悠呢。 老家后面不遠(yuǎn)約三里地處,是小有名氣的杏景溝水庫。冬日暖暖的日光里,向陽處波光粼粼,水鳥穿飛;背陰處薄冰層疊,扔一顆石子兒下去,哧溜溜滑出很遠(yuǎn)。堤岸上,淺水邊,有領(lǐng)著孩子帶了魚竿來垂釣的游人,被直射的日光曬得微醉。 夾岸的山坡很陡很高,抬頭看不到頂端在哪里。坡上滿是家里栽起來的柏樹,一片蔥綠;還有直挺的白楊,向碧藍(lán)的天空刺去。等到春三月,這里的草木蘇醒之后,那春意濃得讓你挪不動腳步。等到四五月,溝道里槐花開成一片海,香味兒會飄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你一定會醉在這里,不忍心走了。 “過年是你最好的增值期?!边^年是人生旅途上的一個修整,修整身心,調(diào)整思路,好在新的一年里走出更新的風(fēng)景。
|
|
來自: 新用戶3134eDv6 > 《待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