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松云:王悅雖以京胡名,而月琴絕佳。嘗問彼:“何不操月琴?”對曰:“不知誰能居此位耳?!毖詴r以目視身旁空位,蓋京胡所在也。
天津青年京劇團于電臺錄音,盒飯皆由崔洪聯(lián)系。有錄音師彭氏,性嗜魚。崔投其所好,食多魚。某日崔洪效馮諼彈鋏而歌曰:“食無魚,鰨鰢澆汁;出無車,門前打的?!?nbsp;
今市面盛行李鳴盛之《文昭關》《打登州》諸劇,皆在天津錄制。錄音師彭愛華氏不厭其煩,為之修補。其一句高腔中,接口竟達三處之多。及成品出,李鳴盛夫婦極感錄音師,其夫人嘗云:“老李追悼會上,定放此《昭關》?!焙蟠撕袔Оl(fā)行,人皆驚于李之技藝。天津中國大戲院遂請李演出《失空斬》。自[引子]“四輪車”處,倒彩已起。自此而終,不絕于耳。后觀眾興起,動輒遷怒于人,凡配角、樂隊,莫不得倒彩者數(shù)。演畢,觀眾圍門,不放李行。戲院不得不偷啟側(cè)門遣李遁去。據(jù)言此門乃運貨者云。
朱建中曰:“時下觀眾有欣賞誤區(qū),其心難靜,多追求音響刺激耳。”崔洪曰:“曩者觀眾入劇場,蓋為觀故事而來;今離合悲歡,電視盡有,一夜可得故事十七八,何勞更入劇場乎?凡入劇場者,太半為宣泄而來也。”
余之出入證件隕地,為朱建中所得,歸余,曰:“失落腰牌,可回轉(zhuǎn)不得南朝也。”蓋用《擋馬》故事也。
朱建中云:張派胡琴特色之一:橫(去聲)。
朱建中辨張金銘、馬長生優(yōu)劣,曰:“馬之演奏少個性。倘使金銘嗩吶'掌桿’,長生輔之,絕佳!至于三弦,長生當避席金銘也?!?nbsp;
朱建中曰:“嗩吶換氣,細聆則可察之。而金銘好強,久不換氣。日積月累,至于患疝氣,不復能為此矣?!?nbsp;
康健歌搖板尺寸極墜。某日朱建中謂康健曰:“汝知有逗號句號乎?”康不知所謂。朱曰:“搖板有逗號,有句號。汝所歌者,半句便點一句號也?!庇郑旖ㄖ性唬骸叭缡箍到〔傧嗦晿I(yè),
任彼段子如何精彩,康說之絕無彩頭,蓋不知頓挫節(jié)奏也。”
朱建中云:楊榮環(huán)音準最佳。昔日眾人爭奇斗艷,至楊榮環(huán),曰:“吾歌一曲,令其全在調(diào)門之下。”其歌視胡琴果然一律低半音,決無低昂。朱自稱尚存此錄音。又,崔洪曰:當日楊榮環(huán)錄《別姬》,方歌二字,便曰:“三弦不準?!北娙梭@詫不已。
京劇演員每念白字。實則爾曹未必不知讀音,但沿襲舊例耳。如張君秋《西廂記》歌“惆悵”之“悵”如“帳”,趙秀君襲之。某戲迷致函為之更正,實則趙固知“悵”之讀音,此信反使其不知所從。某日錄《西廂記》,竟致一歌“帳”,一歌“悵”矣。又《西廂記》之“月暈”之“暈”,杜近芳讀如“昏”;“酬和”之“和”,杜讀如“何”,劉淑云因之,亦非不知其本音也。
《西廂記》鶯鶯每以“張郎”稱張珙。某日趙秀君之北京,見蟑螂甚多,皆以韻白“張郎”呼之不絕。
某公為《西廂記》新撰“睡沉沉”一段唱詞,康健謂趙秀君曰:“沉沉二字,第二字當輕于第一字,乃顯睡意。此事孺子皆知之也?!表汈в衷疲骸胺参宜?,皆孺子所知也?!?nbsp;
丑行洪軍曰:“康師傅主觀能動性極強。自有主見,旁人批評皆不能入耳,無論入心矣?!庇?/SPAN>曰:“康健命運通達。初,康于青年團中,幾于失業(yè)。忽逢'百日集訓’,凡雷英之戲,小生皆用康,師劉雪濤。大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勢。雷后則傍趙秀君,又師葉少蘭。此皆緣當政李公之
力也?!?nbsp;
雷英為張君秋關門弟子。后雷以故離華,趙秀君欲拜張君秋。張因李公引見,不得不然,關門二度?;蛟唬骸摆w秀君天賦頗佳,惜靈性平平,成就僅此耳?!?nbsp;
胡琴墊頭,趙秀君不時亦歌之,此其病也。又,琴譜每與歌譜異,然趙秀君之歌皆隨琴聲婉轉(zhuǎn),不能自主。朱建中曰:“使余但奏歌譜而不奏琴譜有時,或可救其弊?!?nbsp;
諺云:“人移則生,木移則死。”天津青年團月琴呂景善,初工小生,至于不能臺步。后攻月琴,現(xiàn)為二級演奏員。今孟廣祿之戲,皆用呂之京胡。又,余聞鼓師崔洪,入戲校前曾習京胡。
崔洪與朱建中閑談曰:“京津滬三地,月琴風格迥異。滬以細膩見長,其音亮麗;京以圓潤見長;沽上則硬拙?!?nbsp;
或嫌武場聒噪,崔洪曰:“吾儕已安之。然入迪斯科舞廳,則心悸不堪?!敝旖ㄖ性唬骸叭暝噾?jié)舞之,當無恙?!?nbsp;
《游龍戲鳳》一劇,朱建中極推馬連良、張君秋,云:“個中流水板,張學津久欲學之而不成。”崔洪曰:“事在天子,文之曰戲鳳。若在黔首,則耍流氓矣!”朱建中又曰:“目下舞臺此劇,皆鳳戲龍也?!?nbsp;
譚富英張君秋合作之流水。朱建中謂小譚心板頗差,而張氏絕佳。洪軍曰:“譚門與人對唱流水,開口第一字每將尺寸墜下?!?nbsp;
琴票賀國鈞,李慕良弟子也。多用反弓,而聽之不覺,人亦嘆服。
崔洪曰:“《金山寺》之把子,余所見極品,乃王維良與劉秀榮也。”言已復稱王維良者三。
葉少蘭嘗教康健曰:“小生手勢,多中指與拇指相貼,汝則多食指與拇指分離,有如'八嘎’也。”
朱建中曰:“梅派之起音落音極有講究,張則化之,故學者當張面梅底。譬如書法,先真后草也。邇來王蓉蓉頗重此道,前此尚不爾。”
李宏圖演《西廂記》之張生。崔洪私謂人曰:“吾與宏圖交厚,然平心而論,宏圖扮出來便不似?!敝旖ㄖ性唬骸昂陥D之音太媚。”又曰:“宏圖演戲不茍,然觀者每覺其隨意,奈何!”
崔洪曰:“以宏圖之嗓音扮相,改工青衣絕佳!”此語余亦聞之盧松,曰:“宏圖水音甜音極美,改工青衣必妙。”
洪軍曰:“江其虎響排絕佳,而彩排不若響排,演出不若彩排。”
崔洪曰:“杜近芳素多粗口,然每一登臺,東方女性魅力畢現(xiàn),無人可及也!”
曩者朱建中酒醉駕摩托車,背琴匣,行于外環(huán)線。屢為警察所止,朱恐其嗅其酒氣,乃佯為啞子。然驗其琴匣,輒釋之去。蓋疑為火槍也。
洪軍曰:“汪正華、錢江獻《沙橋餞別》一劇于沽上。余飾太監(jiān),立汪側(cè)。俄頃汪氏目余,以手暗之其喉,復做茶甌狀。余知其欲飲場,乃偷取茶壺與之。汪氏以袖掩面,不意手顫不已,至于不能卸其髯口。余乃為之卸髯于唇下,飲之,復為之佩髯。方擬攜壺下場,而執(zhí)壺之腕忽為汪氏所扼,始悟汪氏欲置壺案上。無何果復飲之?!?nbsp;
眾人議曰:“趙秀君以散板最佳,此亦性格使然也?!?nbsp;
反客生據(jù)說是這位:
程濱,字子潯,號矯庵先生。當代著名青年詩人。1978年1月22日生于天津,祖籍山東郯城。2000年畢業(yè)于南開大學中文系,師從葉嘉瑩先生,研習古典文學,掌握了瀕于失傳的詩詞吟誦,深受葉先生器重。詩詞佳作頗豐,收入《矯庵語業(yè)》。曾應電視劇新版《紅樓夢》劇組之邀,為演員講解紅樓詩詞。《顏真卿》劇組也曾邀其為之指導,并錄制片頭詩詞吟誦?,F(xiàn)為天津市南開中學語文學科一級教師。
平生嗜戲,初工老生,后主工葉派小生,其余諸行當皆有所成。嗓音洪亮,韻味渾厚。其對藝術之執(zhí)著,在票界享有美譽。組建南開中學京劇社,攜學生組織專場匯報演出。常演劇目有《打侄上墳》、《周仁獻嫂》、《連升店》、《轅門射戟》、《連環(huán)計·小宴》、《珠簾寨》、《擊鼓罵曹》、《鐵弓緣》、《霸王別姬》,等;曲藝亦有成,代表作相聲《賣掛票》廣為傳頌;年少多才,書法、古琴等為之所好。 弟子二人,均就讀于南開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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