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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身體小恙，遂自行擬方用藥，不慎經(jīng)他手煲藥致方中石膏量增一倍而不知情，疾病雖愈，陽氣卻傷，適值春升之時，肅殺之令，行于發(fā)生之月，養(yǎng)生大禁也。切身領會，印象頗深，爰記錄如下。

2021-2-18出現(xiàn)唇周干癢、脫皮、長痘，嘴角干裂，飲水而口仍燥，饑而不欲食，口氣重。次日上癥仍在，且干癢范圍擴至鼻周，甚苦惱，舌質略紅，苔中根厚膩，脈總體偏弦略滑數(shù)。因余去年此時亦犯此疾，當時用瀉黃散加味：藿香10、山梔子10、石膏20、炙甘草10、防風10、麩炒白術10、厚樸10、佩蘭10、姜半夏10、茯苓15、柴胡10、黃芩6、川芎10（時逢疫情，肝郁脾虛濕困之癥亦顯，遂加味用之）。一劑知，兩劑愈。今舊癥復發(fā)，遂又以瀉黃散加減：廣藿香10、甘草10、梔子10、防風10、生石膏30（原意用量15，緣他人煲藥致量增一倍而不知情）、姜半夏10、茯苓20。當日下午服一次藥后，唇周干癢脫皮、嘴角干裂、口燥、飲水不解渴、口氣重等皆消，但覺疲倦易累，以為睡眠質量不佳所致，未予重視。當晚（夜晚陽氣下降，陰氣盛）乏力嚴重，納差，胃難受，但覺欲食干姜暖之（曾有一次食魚后惡心欲吐，當時胃亦難受，特別想吃生姜，服生姜水一碗后遂愈）。艾灸后見緩，但仍乏力，納差，遂服理中劑：干姜10、炙甘草10、黨參20、陳皮10、厚樸10、姜半夏10。一劑。次日乏力、納差較前減，但仍疲倦不欲動，遂用補中益氣湯：炙甘草10、黨參10、黃芪10、柴胡10、升麻10、姜半夏10、陳皮10。服完一劑后乏力納差消除，但覺鼻周略癢，遂用菊花10、桑葉10、薄荷5。煎水擦拭及飲服，癢除。

此病發(fā)生于春月，《素問·四氣調神大論》曰：“春三月，此謂發(fā)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夜臥早起，廣步于庭，被發(fā)緩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殺，予而勿奪，賞而勿罰，此春氣之應養(yǎng)生之道也。逆之則傷肝，夏為寒變，奉長者少?！薄鞍l(fā)陳”，發(fā)，放散，散開；陳，指陳久，與新生相對；發(fā)陳，為藏久外達之勢，即利用春陽升發(fā)之機，退除冬蓄之故舊，此乃春陽生發(fā)、上升之象，萬物推陳出新。天地俱生，萬物以榮，在自然萬物如此，于人亦然，機體冬日閉藏之腎陽得此升發(fā)之機便化為肝木之氣。風木之性，其氣升發(fā)，應順勢而為助其升發(fā)；萬物開甲，陽氣始生，應順勢而為助其陽生，此所謂“春夏養(yǎng)陽，秋冬養(yǎng)陰”也。春如此，余三季亦然，根據(jù)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順勢而為以調攝神志，這應該就是內(nèi)經(jīng)所謂的“四氣調神”，故養(yǎng)生者必謹奉天時也。石膏色白，五行屬金，味辛，氣微寒，質重，氣味降多于升，陰也，行秋金肅殺之令，如同炎炎酷暑得甘霖露雨，能令酷暑之熱，轉為金秋之涼。此時不慎石膏過量，降令太過，猶百果草木方欲甲坼反遭霜雪，生發(fā)之機戛然而止，何以成夏之蒼天大樹，所謂“夏之長，春之所奉也”。緣肝木弗榮，不能生其心火，至夏心火當旺反衰，故曰“夏為寒變”。

此病何以復發(fā)？其一，春氣木旺，則易克脾；其次，此邪氣易反復。既兩番使用瀉黃散均效如桴鼓，不妨以方測證，略作分析。

瀉黃散，又名瀉脾散，組成：藿香葉（七錢）、山梔子仁（一錢）、石膏（五錢）、甘草（三兩）、防風（四兩去蘆切焙）。上銼，同蜜酒微炒香為細末，每服一錢至二錢，水一盞，煎至五分，溫服清汁，無時。最早記載于錢乙《小兒藥證直訣·卷上·脈證治法》目內(nèi)證篇：“黃者，脾熱，瀉黃散主之”，及弄舌篇：“脾臟微熱，令舌絡微緊，時時舒舌。治之勿用冷藥及下之，當少與瀉黃散，漸服之。亦或飲水，醫(yī)疑為熱，必冷藥下之者，非也。飲水者，脾胃虛，津液少也”?！夺t(yī)方集解》釋：“治脾胃伏火，口燥唇干，口瘡口臭，煩渴易饑，熱在肌肉（口為脾竅，唇者，脾之外候，口燥干，口瘡口臭，皆屬脾火；脾熱故煩渴易饑，病名中消；脾主肌肉，故熱在肉分，輕按重按皆不熱，不輕不重乃得之；遇夜尤甚者，為脾熱實熱，宜此湯及調胃承氣；虛熱宜補中益氣湯）?！辟M伯雄大贊此法頗佳：“有風藥以散伏火，有清藥以瀉積熱，而又用甘緩以和中，使不傷正氣?！?/p>

然何謂“伏火”？鄭欽安《醫(yī)理真?zhèn)鳌ぞ矶り柼撟C問答·問二》創(chuàng)“伏火說”，以“世多不識伏火之義，即不達古人用藥之妙也。余試為之喻焉：如今之人將火煽紅，而不覆之以灰，雖焰，不久即滅。覆之以灰，火得伏即可久存”立論，借“以土覆火”釋附子甘草湯方義。此喻伏火，甚是形象，“灰中伏火”源于“火種借灰覆之而得存”的生活現(xiàn)象，雖確論，但不宜直以“甘草之補脾土”伏“附子之壯火”。按五行生克制化，水制火，真火當蘊坎水之中，況火性明通而旁燭，如何可伏？愚以為“灰中伏火”，僅為灰下殘存火星，不得直視其為生理之火也；此伏火，別于實火、虛火，亦為病理之火。羅大倫曾作比喻頗形象：實火如烈火燒干草，邪熱熾盛，雖燒的快、滅的也快，一盆涼水可解決，對應中醫(yī)理論“熱者寒之”；虛火則似快被燒干的水壺，真陰虧損，水不制火，直需注入清水方能緩解，亦即“滋陰降火”。其實應該還有一種虛火，陽虛發(fā)熱，元陽敗竭，火不歸源所致；而伏火，乃灰下殘存火種，雖是星星之火，卻得灰伏而可久存，治療上，需以疏散之力將灰土掀開，方可徹底熄滅埋于灰土下之殘存火種；切勿清瀉或滋膩遏伏火邪，其有因寒涼陰柔遏伏者，往往愈清愈燥，愈滋愈干，蓋因藥愈寒則火愈伏，遷延不散，暗耗陰血。讀此譬喻，頓解費氏之贊，方中防風量最大為君以掀散覆蓋之灰，蓋火得風力而升，亦因風力而滅；藿香量次為臣芳香行散，助防風之力，深達“火郁發(fā)之”之義；石膏、梔子少量為佐清灰下之積熱，因是灰下星星之火，非實火之熊熊，故二者小劑量少少清之，亦合錢氏“治之勿用冷藥及下之”本義。清中有發(fā)，發(fā)中有清，陽升火散，而無抑遏之患，妙哉！生甘草清涼瀉火，甘緩和中，瀉脾而不傷脾，引導直達病所。全方藥僅五味，然恰到好處，古人通造化之微，用一藥、立一方，皆有深義！

灰下之火，一朝遇新燃料，常死灰復燃，伏火亦有此特性，故伏火致病，多反復發(fā)作，此起彼伏。憶余去年春時，此癥復發(fā)，當時熱癥較明顯，故石膏20克亦無損，現(xiàn)今反思，防風量可增，用至30克亦無妨，不必拘泥教材用量。今既辨之明，自必用之確也，此乃反思總結心得所獲。其實一方之中用量不必固定，若熱重，則石膏可增；若傷陰血，則涼血滋陰需配；所謂傳方不傳量，識方中之法，臨證便知靈活加減，無需固守用量

○  文中方劑非養(yǎng)生方劑， 非專業(yè)中醫(yī)請勿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