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王寶強：活到39歲，感覺人生真苦……

最人物 2021-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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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春節(jié)，兩部由王寶強主演的電影上映。一是《唐人街探案3》，二是《少林寺之得寶傳奇》。

兩部作品同在大年初一與人見面，可相比前者的熱度和票房，后者倒顯得“悄無聲息”。

如今在某影評平臺上，《少林寺之得寶傳奇》得分僅為4分（滿分10分）。對比此前，人們對于王寶強作品的評價，始終游走在“滿分”與“零分”兩個極端。

在外界看來，王寶強似乎再也演不出“許三多”和“傻根”那樣的角色了?！皠钪境晒θ耸俊钡墓饷⒃谒纳砩狭粝铝颂嗪圹E，他不夠“普通”了，身上專屬于小人物的光芒也漸漸消失了。

從很多個角度看，王寶強都是幸運的。但他最動人的成功，卻是堅持不懈地做了很多次“失敗者”。

今天，39歲的王寶強，仍在回望自己8歲時走過的路。

39年前的4月29日，王寶強來到這個世界時，春風(fēng)正在卷起地上的沙塵。

小時候王寶強和家里人住在距離邢臺市區(qū)四十多里的村莊里，村里的房子全都是由土坯砌起來的，從高處看像極了一個個被凌亂擺放在土地上的泥黃色長方體。

在諸多長方體中，王寶強一家擁有其中較為簡陋的一間：朝北、漏雨、冬冷、夏悶，屋子的一半面積都被土炕占據(jù)著，為了蓋這樣一間房，爹積下了四五年的饑荒。

當(dāng)時家里窮，為了省煤，家里連燒炕都只舍得熱中間的地方，王寶強說，他就是坐在炕中間一點點長大的。

打從記事起，王寶強就覺得自己是家里最不受待見的孩子。

他是家里的老三，上面有一個哥哥和姐姐，最小的是他，挨打最多的還是他。

爹的脾氣大，有時候話還沒說完，火氣就先上來了。王寶強說，爹打自己就像“打小豬一樣”，拎著一條腿從路上拖回來摔在院子里，趕馬的鞭子攥在手里，好像下一秒就要抽下來。每當(dāng)這個時候，王寶強就嚇得連哭都忘了。

有好幾次，王寶強被揍得不敢回屋，趴在廚房里蓋著茅草睡，大清早娘起來做飯，他一翻身嚇了娘一跳，“還以為是豬跑出來了呢！”

“不要把寶強慣壞了！”這是爹的口頭禪。

王寶強從小就挨欺負(fù)。

上學(xué)時要交學(xué)費10塊錢，家里沒錢。要強了一輩子的娘低著頭，跑去問在城里有工作的大爺（大伯父）借，大娘急忙擺手說“手頭緊啊，沒錢啊”。聽了這話，娘也不好說什么，低著頭回了家，一天都不高興。

過了幾天，王寶強看見了大爺家的女兒穿了新衣裳，問哪來的，人家說昨天去集市了，娘買的。

還是這位大爺，年年開春以“人手不夠”為理由到弟弟家借苦力。王寶強的爹實誠，沒心眼，回回都答應(yīng)，結(jié)果輪到該他們幫忙的時候，大爺卻說“你看，我家里也忙啊”。

大爺愛算計，連王寶強想去借個電視看都不應(yīng)允，因為“太費電”。興許是從大人嘴里聽說了啥，大爺家的兒女也擠兌王寶強。

“寶強，今年大年初一，你怎么不穿新衣裳？”

“寶強，我有香橡皮，你有沒有？”

一聽到這樣的話，王寶強就覺得自己和他們不一樣。為什么大爺家有的，自己家里都沒有？

王寶強想，啥時候自己也能吃上和哥哥、姐姐一樣，有彩色糖紙的糖果呢？

王寶強倔，隨爹。

爹從前當(dāng)過兵，在炊事班，管后勤，做得一手的好菜，也識得幾個字。復(fù)員后爹回了老家，有人攛掇他去村里討個干部當(dāng)，他不愛爭，說啥也不愿去。

后來商品經(jīng)濟(jì)大潮來了，有人又鼓勵他去做點小買賣，他還是不去，心想本本分分做個農(nóng)民也挺好，老想著往外奔干啥？

村里婚喪嫁娶都喜歡請爹掌勺。爹蒸的饃饃又大又香，王寶強讒，想吃，但回回都是手剛抬起來就被爹打了回去：

“那是人家的，不能動！”就這一句話，王寶強從小記到大。令人垂涎的饃饃，人家吃著，他看著。

爹倔，養(yǎng)出的兒子也倔。

小時候爹讓王寶強掃院子，村里的小伙伴找他出去玩，他不答應(yīng)，偏要把院子掃干凈了才去。娘在一旁看著，小小的人還沒有掃把高，娘笑笑，從此給兒子起了個外號，“二犟”。

王寶強與爹娘

“二犟”雖然犟，但是很聽話。從小到大家里的瑣碎事都是他幫著爹娘干，唯一一次“叛逆”就是為了去少林寺。

8歲時，王寶強看了李連杰主演的電影《少林寺》，從此萌生了去嵩山少林學(xué)武功的想法。

他跟娘講，娘笑，說他年紀(jì)小不能去；他跟爹講，爹氣，兩眼瞪得像銅鈴問他，去了能干啥？瞎胡鬧！

王寶強不服氣，嚷嚷說去了就能拍電影，去了就能當(dāng)覺遠(yuǎn)（《少林寺》中李連杰扮演的角色）！

爹不耐煩，抬手就要打，王寶強不躲，脖子一梗說：“你打我也要去！”

那天之后，少林寺成了王寶強的執(zhí)念。下地時他蹲在娘身邊軟磨硬泡，好話說了一籮筐，最后還是一句硬氣話打動了二老：

“以后我在農(nóng)村待一輩子，種一輩子地，有什么意思？”

像爹那樣老實巴交過一輩子挨欺負(fù)？

還是像娘那樣操勞一輩子，到頭來連10元存款都沒有？

小時候自己吃的糖塊都“低人一等”，王寶強想，爹娘一件壞事兒也沒做過，憑啥活該過苦日子？

那晚，王寶強躺在自家玉米地里哭了一宿，再醒來就聽見爹說：

“少林寺，你愿意去，就去吧。”

王寶強舊照

對于去少林寺拜師學(xué)武這事兒，王寶強也后悔過。

去少林寺那天，爹騎著自行車去車站送王寶強，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離家時正是春天，陽光曬著父親的背，王寶強把臉緊貼在上面，感覺暖洋洋的，他想，以后這樣靠著爹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去了少林寺，爹再也不能打自己了，想到這里，王寶強忽然很想哭。

到了車站，爹頭也不回地走了，一句話也沒囑咐。王寶強扒著車窗目送，一心期待著爹能回頭看自己一眼，但他沒有。

很久之后，王寶強才明白這個倔強背影下隱藏的無奈和不舍：

只要爹不回頭，王寶強也就不會回頭了。

爹走了沒一會兒，火車便開動了，還沒到目的地，王寶強就知道自己這是去遭罪了。

為了省錢，他買了站票?；疖囘堰赀堰甑亻_，他盯著腳下的過道，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搖晃的。坐在座位上的人是晃的，人手上的香蕉也是晃的，他們都在晃什么？

正想著，王寶強便覺得胃里翻江倒海，來不及反應(yīng)，他“哇”一下吐了出來——

多年后，這段暈車經(jīng)歷被王寶強演進(jìn)了《人在囧途》，不同的是在電影里，他暈機且“吐奶”，此后他再也沒喝過牛奶。

生平第一次坐火車的經(jīng)歷并不愉快，由于暈車，他連胃里的酸水都吐出來了。周圍的乘客紛紛向他投來異樣的目光，他想，真的是太失敗、太丟人了：

“等我混出來了，坐火車只買坐票，不買站票！”

在那時候，這就是王寶強能想到的，最大的成就了。

到了少林寺，王寶強給家里打電話，賭氣似的就說了一句話“到了，暈車，其他沒事兒”。沒等爹娘答應(yīng)，他撂下電話就回了宿舍，蒙著被子哇哇大哭——

想家，太想家了，能不能現(xiàn)在就回家？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王寶強知道，來少林寺就是為了學(xué)武功、拍電影，出人頭地給爹娘爭口氣的，不能半途而廢。

少年王寶強在少林寺

在少林寺的那些年，他被喚為“恒志”，每日凌晨4點起床，上午爬山、跑步進(jìn)行素質(zhì)訓(xùn)練，下午學(xué)習(xí)文化課。少林武功里下盤是功夫的基礎(chǔ)。為了練習(xí)腿功，王寶強每天都要踢腿、劈腿，一個馬步一扎就是3個小時。“腿僵直得像兩根木棍，膝蓋一彎就疼”。

在少林寺學(xué)武的日子，王寶強流的淚和汗一樣多。想家了哭，累了哭，被師父懲罰了哭，沒吃飽飯他也哭……后來他長大了些，學(xué)會了忍耐，也習(xí)慣了忍耐。

他仍在沒日沒夜地練功，希望把動作做得標(biāo)準(zhǔn)一點，這樣在鏡頭中才會更好看一些。

某天他問師兄，何時能看到自己練武術(shù)的影像呢？大師兄一愣，什么影像？你以為這是拍電影??？

來少林寺不就是為了拍電影的嗎？

這一次，王寶強徹底傻了。

“后來，我才知道覺遠(yuǎn)和尚，也就是李連杰，他并不是和尚。他的功夫也不是在少林寺學(xué)習(xí)的，而是在北京一個叫做什剎海體校的地方學(xué)的。他能演那個電影，不是因為他是少林弟子，而是因為他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全國武術(shù)比賽的冠軍?！?/p>

如夢初醒時，王寶強已經(jīng)來到少林寺三年了。

當(dāng)時王寶強偶爾會碰到一些劇組前來采景，為了方便，導(dǎo)演也請這里的武僧做群眾演員。

通過這些，王寶強第一次知道還有個職業(yè)叫“群眾演員”，他聽當(dāng)過群演的師兄弟說得津津有味，羨慕得不得了。于是每回有副導(dǎo)演來寺里挑群演，他都拼了命地往前擠，但每次都得不到角色。

師兄們看著王寶強努力的樣子哭笑不得，直言不諱地和他說：沒文化、沒身高、沒顏值，做演員別想了。

這話挺傷自尊，任誰聽了都得泄氣，但王寶強沒有，他倔，暗暗發(fā)誓：

“快點長大，快點把功夫練好，這樣下次導(dǎo)演來挑演員的時候，就能看到我了?！?/p>

少年王寶強練功

在少林寺待了幾年，王寶強決定離開了。為啥？還是想去演電影。

從師兄那聽說演電影得去北京，他就去北京！北京哪兒？不知道，先去了再說。

正式“北漂”前的春節(jié)，王寶強回了趟家，算了算日子，自己離家也有整整6年了。

爹娘還好嗎？兄姐還好嗎？家里的莊稼還好嗎？王寶強有些緊張，抬腿邁進(jìn)了家門，就看見正在生火做飯的娘：

“你找誰啊？”離家時8歲，歸家時14歲，孩子長得太快，娘不認(rèn)識他了。

在少林寺待了6年，娘一次都沒去看過王寶強。路途遠(yuǎn)，車票貴，家里還有活，于是爹娘只能忍著不見兒子。這種思念的痛，或許比王寶強在少林寺壓腿的痛，還要痛。

這期間王寶強給家里寫了幾封信，娘不識字，爹也不知道有沒有念給她聽。練武第三年，他往家里寄了張照片，聽娘說，她看完照片就哭了，“孩子太瘦了，是吃不好還是練功太苦了”，娘至今都埋怨爹，怎么就不舍得花上幾十塊錢的路費去看看孩子呢？

王寶強當(dāng)年寄給娘的照片

如今，日思夜想的兒子回來了，娘高興得直掉眼淚。王寶強看在眼里，“北漂”的想法在腦子里有些動搖——不然在家里踏實當(dāng)農(nóng)民算了。

然而僅是幾天之后，他又堅定了北漂的想法。

和姐姐去縣城逛街時，王寶強想買雙鞋把腳上的僧鞋換掉，姐姐看了看價格，有點難為情，轉(zhuǎn)身和弟弟說：

“不買了，姐姐這個月也沒錢了，還沒發(fā)工資……”

王寶強忽然覺得很窩囊。在外闖蕩多年，空有一身武功，眼見著要成年的男人了，還要伸手問姐姐要錢。似乎是察覺到了弟弟的情緒，姐姐趕忙又說：

“真的不是小氣，姐一個月就一百多塊錢，這個月還沒發(fā)工資……”

聽了這話，王寶強的眼淚嘩嘩淌了一臉：該怎么跟姐姐講，自己真不是為了那雙鞋！

這天晚上回家，王寶強下定決心要去北京，不能讓家里人過苦日子了。

釋小龍、王寶強早期合影

在少林寺做武僧為游客表演時，王寶強曾賺到過一些錢，除了寄回家里的，他攢下了500元，算上爹娘傾家蕩產(chǎn)拿出的80塊錢，他就這么捏著580元錢，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臨走前，王寶強跟爹保證，這80塊錢就當(dāng)是自己借的，日后一定還上。爹點點頭說：

“去吧，也許出去，還能混出點事兒來?！?/p>

那時候誰也不敢相信，就是這樣一個愣頭青，在幾年之后還真拿著50萬元回村給爹娘蓋了新房。

爹娘向來不喜張揚，但聽見有人說“寶強給你們蓋了全村最好的房子”后，他們還是會笑著點頭：

以后誰都不能說“二犟”沒出息了。

王寶強與爹娘

1999年3月，17歲的王寶強來到北京，一出北京西站就徹底傻了。

從前在少林寺他聽人說北京有高樓、有馬路、有很多人，他聽著跟邢臺市里也沒差多少，心里還嘀咕“既然都差不多，那咋不把首都放在少林寺呢？”

眼下，他真的到了北京，看著眼前的一切，他都覺得無比夢幻。人、路、樓，甚至吹過的風(fēng)，他都覺得和老家是不一樣的，他不知道，那其中夾雜的其實是汽車尾氣的味道。

跟著人群走出了車站，王寶強坐著公交向北京電影制片廠前進(jìn)。盯著車窗外快速閃過的高腳架、吊車，他只覺得一切都在向前、向上。多年后，這一日的情景被王寶強在春晚的舞臺上，用歌曲《農(nóng)民工之歌》重現(xiàn)，那時他唱：

“請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未來。”

在北影廠門口蹲了一天沒等到活，晚上他正準(zhǔn)備走，一位穿紅棉襖的大姐找上了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開房嗎？”

王寶強嚇得直哆嗦，拔腿就要跑，因為他清楚地看見了小冊子上寫的“120元一晚”，自己可沒有那么多錢！沒成想紅棉襖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領(lǐng)，說：有便宜的！一晚上二十！但是要和很多人睡。

王寶強一愣，思考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大姐說的應(yīng)該是小旅店里那種20元一晚的床鋪。

王寶強原意是去瞧瞧北京的賓館長啥樣，結(jié)果沒等他站定，紅棉襖就對著前臺說“住店”，然后伸手對王寶強說“20塊錢”。

王寶強從兜里摸出兩張十塊的遞給她，前臺又開口說“被子押金一百”。他嚇得急忙擺手說“我不蓋被子！”

跟著前臺走向房間時，他看見男人赤裸著上半身站在過道里抽煙上下打量他，也和穿著睡衣手舉洗臉盆預(yù)備去洗漱的女人擦肩而過，還聽見水流從腦袋上面的水管里轟轟流過。

來北京的第一個晚上，王寶強就這樣稀里糊涂地住進(jìn)了一間由地下室改建的小旅館里。這座樓里所有被遺棄的東西，廢水、垃圾，就在他的頭上經(jīng)過。

那時的他全然不知，幾年之后，自己會再次進(jìn)入一間小旅店里，只不過那時他是為了拍電影《人在囧途》，而室友則是徐崢。

在北京電影制片廠等戲的日子里，王寶強認(rèn)識了很多“龍?zhí)住迸笥选?/p>

燕子，東北姑娘，長得漂亮，自認(rèn)為比“小燕子”還要標(biāo)致的那種漂亮。很多副導(dǎo)演喜歡她，有事沒事就約她出去吃飯，或者睡覺。燕子剛烈，寧愿不接活，也不接受潛規(guī)則。實在沒錢了，她便去KTV做起了賣藝不賣身的陪酒小姐。

王寶強好奇，問她怎么不回家呢，燕子笑笑反問，回家怎么說？說自己沒當(dāng)成明星，當(dāng)成了一個小姐？

聽了這話，王寶強心里也咯噔一下，一定要出人頭地的話，燕子說過，他也說過，那二人的結(jié)局會不會也一樣呢？

顏通，王寶強的另一個好朋友，和他一樣，顏通來北京也是為了“改命”。

在北影廠等戲時，他倆一直是最不起眼的。因為個子矮，沒經(jīng)驗，別人演一次50元，他倆只有25元。

王寶強龍?zhí)壮鲅蓦娪啊洞笸蟆?/p>

有次拍古裝戲，劇情要求他們爬上城墻，然后再被沙袋砸下去。王寶強和顏通去了，旁人都耍小聰明用“巧勁”，他倆實誠，真“跳樓”了。

從梯子上摔下去之后，倆人都樂了，王寶強說鏡頭又拍不到，咱倆這么努力是為了啥??？

對呀，為了啥？

這個問題困擾了王寶強很久，他隱約知道答案，又覺得那個結(jié)果離自己很遠(yuǎn)。

努力一定有回報嗎？他不知道。但爹說了“去闖闖，說不定成了呢”。

因著這些時日的交情，顏通成了王寶強最看重的朋友之一，日后王寶強出了名，經(jīng)常會介紹一些活給顏通，而他們當(dāng)時參與拍攝的那部古裝戲就是《孝莊秘史》。

王寶強龍?zhí)壮鲅荨缎⑶f秘史》至于他在哪里，還真不好找……

再相見時，他們會聊起往事，那些沒錢住賓館，只能睡在北影廠門口草坪和大樹上的日子。當(dāng)時他們看過一部叫《喜劇之王》的電影，王寶強說他最喜歡柳飄飄，漂亮也生動。

當(dāng)時很多人拿柳飄飄的職業(yè)開玩笑，王寶強從來不參與。他覺得大家都是一樣的人：

為了安穩(wěn)，拼命生活。站在生命的兩岸，大家凝望的其實是同一條河。

電影《喜劇之王》

或許正是因為有了這段經(jīng)歷，出演《新喜劇之王》時，王寶強才會感同身受。不同的是，從前的柳飄飄已經(jīng)“上岸”，但那條河里卻從不缺人。

電影《新喜劇之王》，王寶強與周星馳

跑龍?zhí)锥嗄?，王寶強參演了很多影視作品，成龍、葛?yōu)、鞏俐、寧靜、陶虹……這些大腕都曾與他擦肩而過。和陳思誠也是在彼時認(rèn)識的，不過人家一出道就演主角了。

他望著他們，好像在看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在夢里，他甚至不敢幻想自己站在這些人的身邊，直到拍《天下無賊》和葛優(yōu)、劉德華同臺演戲時，他才知道，原來世間真有比做夢還美的事情。

在北影廠跑龍?zhí)讜r，王寶強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被“穴頭”（指組織走穴的人）選中，這就相當(dāng)于有了組織，以后的活就有著落了。

某天一個穴頭找他，急活，要挨踢，有點累，但是賺得多。王寶強覺得這是天大的好事兒，連夜就到了現(xiàn)場。

那天他在彈簧床上翻了一宿的跟斗，因為腳滑還摔了一跤，腦袋上腫起一個大包。外加被主角踹了三腳，勞動力“總價”為300元。他大吃一驚，這是來北京后他賺到最多的一筆錢。

這天之后，王寶強在群演圈里出了名，因為真玩命。工作多了些，王寶強想起了家里的爹娘。

剛到北京時，他因為生病問家里要錢，爹給他寄來零零散散的300元和一封信，信里說“是爹沒本事，沒能照顧好你”。讀了信，王寶強淚如雨下，那種傷心就像問姐姐要錢買鞋一樣，讓他愧疚與自責(zé)。

那天之后，他一次也沒和家里聯(lián)系，因為沒有混出樣子，實在丟人?，F(xiàn)在，有了點錢，他終于有勇氣聯(lián)系爹娘了。電話接通后，那邊爹娘張口就是罵，這邊王寶強泣不成聲。

王寶強和爹娘

2003年前后，王寶強去《盲井》劇組試鏡，簡單說了兩句臺詞，留下BB機號他便走了，“肯定沒戲”。

沒成想幾天后，還真有人給他打來了電話，說試鏡通過了，讓他來演戲，當(dāng)男主角。

王寶強信了，早上四點鐘就蹲在了片場，生怕遲到了別人不要他。當(dāng)時，劇組在煤礦里拍戲，因為太累太苦，連女主角都跑了，可王寶強很是認(rèn)真，一場戲要重來20多次他也不惱。拍一部戲給2000元，他想，不能糟踐這一大筆錢。

《盲井》上映后，王寶強拿了影帝，他跟著劇組四處參加頒獎典禮，在后臺他遇見過劉德華、梁家輝、成龍。記者問他，做明星怎么樣？他說特別好，和明星合影都不花錢。

王寶強在《盲井》劇組

拍《天下無賊》的時候，他打電話回家跟爹娘說自己和劉德華拍戲了，爹以為兒子因為高原反應(yīng)大腦缺氧出現(xiàn)幻覺了，直到電影上映了二老才相信。

在劇組王寶強和劉德華、劉若英、李冰冰處得都不錯，大明星都喜歡他的“傻實誠”。

“俺不怕狼，狼也沒傷害過俺。俺就不信，狼都沒傷害過俺，人怎么會害俺，人怎么會比狼還壞？”

這是“傻根”眼中的世界，也是彼時王寶強眼中的世界。他根本想象不到，日后遇到的一些人可比狼可怕多了。

劉若英、王寶強《天下無賊》劇照

《天下無賊》殺青后不久，王寶強就進(jìn)了《士兵突擊》的劇組，成為了許三多。

那時候他在部隊待了3個月，跟著戰(zhàn)士們同吃同住同訓(xùn)練。當(dāng)時沒人認(rèn)識他是誰，都以為他就是個兵。開始時，他吃飯是最慢的，內(nèi)務(wù)也不過關(guān)，射擊訓(xùn)練一人5發(fā)子彈，他全部“脫靶”，倒是隔壁的戰(zhàn)士中了八靶，指導(dǎo)員看了兩眼一黑，在訓(xùn)練場里嗷嗷大喊：

“那個兵怎么回事兒？打人家的靶干什么玩意兒！哪調(diào)來的！那么笨呢！”

王寶強《士兵突擊》

后來，這些失敗的訓(xùn)練都成了“許三多”身上的印記——

在鋼七連時，許三多一咬牙翻了三百多個單杠。那一段王寶強沒用替身，翻完暈得直吐。吐完了，覺得手指疼，一看大拇指上少了一塊肉；

拍老A選拔過水庫，他在水里泡了三四個小時，泡得手腳都發(fā)白了。后來他渾身松軟，直往下沉。導(dǎo)演一看不對，忙讓工作人員圍過去，把人撈了起來撿回了一條命。

“多余的龜兒子”、“看守訓(xùn)練場的孬兵”、“差點拖死班長的最后一名”……王寶強覺得許三多的經(jīng)歷就是自己的成長回憶錄，一直在失敗，卻一直在堅持。

許三多也曾在回家種地和繼續(xù)當(dāng)兵間搖擺不定，可袁朗問：

“許三多，你認(rèn)為現(xiàn)在還回得去嗎？”

不是所有人都有“累了，就歇一歇”的權(quán)利，王寶強時常這樣想，有的人停下，還能在賽道里看看風(fēng)景；有的人不跑，就只能被淘汰出局。

“我的幸運也是自己努力的，自己創(chuàng)造幸運?！?/p>

許三多之后，王寶強火了。具體有多火，不多言，經(jīng)歷過的人都知道。

《士兵突擊》之后，王寶強的家鄉(xiāng)把他的巨幅海報刷在墻上。航拍器從天上飛過，老遠(yuǎn)就能看見許三多的招牌笑容。村里人見著王寶強的爹娘就問“寶強咋喊別人爹呢？”——他們壓根沒看出來那是在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