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渡墨送我的禮物是一支藍蒄香水和一管嬌蘭睫毛膏。
價值不菲,顯然她經(jīng)濟狀況好轉(zhuǎn)了。 化妝品和香水,女人磁場的延伸,心情好或特別壞時,它們更是錦上添花。 效果和男人口袋里鼓囊的錢夾子相同,是勾搭異性的一劑良藥。
二年來,渡墨一直在北京從事娛樂業(yè)。
年前買下了泉城高檔的住宅區(qū)里,頂層一套128坪的住宅,三個大陽臺,靠東是由北到南貫穿整個泉城的鳳溪,大溪叮咚,奇石堆砌,碧樹成排。
“曾有大師給我算過,命中缺印星,六親無靠。依東,靠北,憑水而居,運勢有助。” 可又是什么工作?二年內(nèi)就能買下如此好房。王哥并沒有一起去北京,仍在泉城,一個朋友開的公司做司機,仨瓜倆棗月薪,只夠一人開葷腥。
“在泉城,我名氣敗了,根本找不到工作,和他去鵬城,就是想能攢錢買房子,可又被辭了?!彼?,又止。 臨座一個二歲左右的娃娃,在媽媽懷里,不安份的攛掇,“咯咯”的笑,渡墨抖動手里一串鑰匙,上面掛了一條尼龍線勾的藍色小魚,去逗,被小胖手一把抓住,沾滿口水不肯放。她索性摘下鑰匙,把小魚送了娃娃。
“我以后也得生這么個胖娃娃”她肯定的和我說,手握成了拳,仿佛娃娃在手心團著。 “這幾天,一個朋友要來泉城玩,我們有筆生意要做?!?br> “生意?” 我略吃驚,渡墨做上大生意了!她并沒有生意人的精明,可看到她現(xiàn)在的闊氣,我又信了。 “成了就不再回北京上班了!” 她咽下一口唾沫,像吞下一個決定。
回去的路上,時間不過八點多,月光涼的如離去愛人的心,晃著曲折的鳳溪。 梔子花的幽香在暮色中彌漫,這樣不綢密的夜色,心扉比在陽光下容易打開,借著隱蔽,把白天藏起的心事,抖出來透透氣。 沿著鳳溪走著,說起了在鵬城時,王哥被辭退的事,渡墨罵那個老板真不是個東西。 老板是王哥從前的朋友,老婆娘家有錢,資助他開了公司,王哥丟了工作,他正缺個司機,一拍即合。
誰知,見過渡墨后,徒然生起色心。 我敢說,渡墨天生有一種讓男人為她鋌而走險的沖動。 渡墨心知找工作不易,刻意回避單獨相處。 老板還是掐不死發(fā)芽的色心,把王哥支使出差,趁公司上班,宿舍只剩渡墨一人時,直接用備用鑰匙開門入內(nèi),傾訴衷腸,先道和老婆早己沒感情,希望安慰,可憐,再諾重金。 百般糾纏,索性硬上弓,以渡墨沖進廚房執(zhí)剪刀做自裁狀才未成。
之后,他悻悻的找借口辭退了王哥,王哥也察覺到貓膩,工作是沒法繼續(xù)做下去了,教訓必須給。令我想不到的是,教訓并非是惡揍老板一頓,只是趁機敲了他一筆錢。
同時我也了然,難怪當時因為不舍渡墨,我私下為王哥叫屈時,梅會計陰陽怪氣的模樣。 “明吃虧暗賺大便宜,再說又沒吃什么虧?!?br>她不屑的扔下一句話,原來是完全知情。
生活中處處有諜戰(zhàn)女特工的身影,天下,就沒她們深入不了的暗角。 我的疑心病又犯了,仿佛看見梅會計款擺水蛇腰,一扭一扭的撇進了老板宿舍。 老板為他的道貌岸然,付出了代價。 回泉城后,這筆錢,王哥租了一套小區(qū)單元房,交足二年租金。 花錢托關系,謀到一份公司司機的活,等再次安置后,錢也見了底。
還要買房,結婚。 渡墨正是恨嫁的年齡,二十五歲,她太想要一個家,桔色燈光下,一家三口,擠在飯桌旁,飯菜頂著熱氣,一邊是體貼的丈夫,一旁是調(diào)皮的孩子,靠墻的電視里正播著戲劇,公子小姐相互膩歪,良辰美景啥,冰箱里滿當當?shù)氖澄?.. 窮則思變,有老板賠償款的體驗,賺快錢的芽苗茁壯成長。
王哥的意思是,渡墨去坐臺,只是陪吃、喝、玩,不陪睡。每場小費最少二百,一個月六千。 扣掉用度還能剩下三四千。此時,泉城最好樓盤一千五一坪米。一套六十方才九萬,兩年賺足。 渡墨粗想想,未嘗不可,她有遺傳的好酒量,會唱戲會舞蹈,成不了藝術家,陪個人喝酒聊天唱歌,如同“翠花,上酸菜”般之一小碟。
收入可觀,趁年青,賺二年錢,大事一辦,往后洗洗手,按步就班過日子。 遠離家鄉(xiāng),這算是門“暗行生意”悶聲發(fā)財!
“夜總會”我在港片中看過,一個媽媽桑,領一隊花枝招展的小姐,站在包廂中,任客人挑選,選中的坐到客人身邊,投懷送抱的哄著酒,“咿哦”的說著中聽的話,玩各種“猜點”游戲,水果叉挑著水果喂到客人口中,以前每次看到這樣的鏡頭我都哈哈大笑,男人們搞得身殘志堅的傻樣,確實錢沒處花?!帮柵家?,這個思,有條件的。
在大多數(shù)人只是小康的經(jīng)濟條件下,這般高消費的場所,被以為是成功人士才能去的,你一個老百姓,打它門前過,那都害怕問你收過路費。
這地方,良家婦女又恨又怕,里面出入濃妝艷抹的年輕女郎,是天敵!是公害!是除之而后快的禍害。 也唯有在這點上,她們統(tǒng)一懷念,剛解放時期的新中國。
可你不是男人,又如何體會男人們樂在其中的愉悅,他們個個深信自己是天生的好演員,善于“逢場作戲”。 偶有表演失敗沉迷者,將被定名為“情種”埋沒于脂粉江湖中。
當各省佳麗們依次羅列,環(huán)肥燕瘦,供您挑選時。 男主角頓生帝王般的錯覺,眼前不但是美女,更好比是他有待收入囊中的,獵物與江山。 男人之間因此有了同誼,惺惺相惜,或者是“你不過也是個傻屌。”的認同感。 有了共同愛好,才能在人生道路上彼此抬舉,心照不宣。
佳麗們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深諳投其所好的手段,各取所需,互為消遣。 實際情況,渡墨說就大多如此。
南風北漸,這幾年,大陸“夜總會”開始火爆的,不過也就少數(shù)幾個城市。 鵬城,有許多認識的朋友,不考慮去,剩下只能是北京。 小姐中有這樣一句話:“到了鵬城,才知大款多,到了北京,才知大官多。”
渡墨去投奔藝校的一個學姐。 學姐從事這行幾年了,北京買下一套二居室。平時珠光寶氣,名牌傍身,出入高消費。對渡墨她還是講義氣的,帶她租了便宜房子,把她介紹進她服務的夜總會。
只是對渡墨不陪睡的決定感到可笑,千里迢迢賺了一圈外圍錢,又得知渡墨是要為王哥保留底線后,索性笑岔了氣,嗤之以鼻的斷定王哥是個渣。
“他若是真在乎你,就不會讓你出來坐臺了,最惡心的就是這種男人,讓女人扛經(jīng)濟擔子,他又怎么不去做鴨呢,大把有錢老女人有需要。” 嘲笑有些粗俗,似乎不完全沒有道理。
學姐的嘲諷,渡墨不以為然,她自認自己不是和她一類人,認定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男人玩女人,我們也狠狠玩他們?!?br> 這是學姐酒后常說的話,在她看來,所謂兩性關系,對尋常夫妻中是一場博弈,在露水情緣里那就只是生意,沒有高尚低賤之分,頂多數(shù)量上的區(qū)別。
只是在酒醒后,仍精心一番梳妝,換上飄逸的長裙,煙視媚行的去迎接一晚接一晚的華燈初上。 渡墨相信還是有真情的,不然王哥何以拋下家庭子女,和她相守,她貪戀王哥如父兄般的噓寒問暖,感念賣了手表節(jié)衣縮食只為了給她買心儀的裙子...
女人要是傻起來,可真是沒底。 一番自問自答中,她再次確定和她們是不一樣。 可其實,王哥或者只是因為回家無門了,才不得以為之。 他對渡墨有過真情,更多還是一種占有美好的私欲,一開始就欺騙渡墨他是單身,單就這點,似乎和我曾經(jīng)的老板區(qū)別不大。 何況,沒有當初胡攪蠻纏,以渡墨的外形條件和好性格,完全可以找個匹配的優(yōu)秀男友,衣食無憂,日子安樂,不用被叵測的命運卷入漩渦。
可是,誰又能說,這樣安排就不好了,也許它更豐富了人生。 人的性格中有了小眾的缺陷,或者說是不同,反而能體會到小眾的快樂。 漫長一生,雞毛蒜皮,但能借著這些小眾不同的感動,支撐過一個人空曠的一生。 短時間內(nèi),渡墨就成了夜總會里的紅牌。
外表是關鍵,從小的舞蹈、戲劇功底,又是她身上一對奪目的翅膀,鶴,顯立雞群。 一支亮翅般的民族舞足夠吸睛,一曲《寶黛初見》,《十八相送》的唱腔繞梁出來,艷驚四座。 天天有臺可坐,有時一晚連陪兩臺,小費最少二百一臺,碰到大方的客人一臺五六百常有。堅持只陪唱陪舞和酒,不出鐘。 雖然出鐘一次,以她這樣紅牌最少都有二千一夜。
渡墨倔強的堅守與王哥的愛情,不賺明明可以俯拾的大錢,附合“舍大利,取小義”的俠女作派。 可我仍還是覺得,王哥并沒有渡墨認為的那么愛她了,感情世界中自私的本能是強大的。 能超越本能的,往往是更重要的利益。
讓女人賣笑養(yǎng)家,在這個男人的心里里,他的女人幻化成一棵搖錢樹了。 并且,慢慢的,拿著渡墨的錢,開始心安理得,再無羞愧。 迎來送往中,不到一年渡墨就攢下十多萬,最開心的事就是看存折上的數(shù)字一天天增加。
她去批發(fā)商市場買衣服,勤學時尚雜志中的搭配,色彩,務必使自己打扮的清雅。 “包廂的水晶燈下,只要性感,能顯出曼妙曲線就是好衣服,幾千的衣服,性價比太低,一件衣服,都可以抵得上一只冰箱了?!?br>可這些自我安慰的話,只能是騙騙自己。坐臺不出鐘,錢在周圍的小姐中來的最少。
“曉冰李總又說,買你鐘,這個數(shù)?!?br>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媽媽桑,晃著一根涂了血紅蒄丹的食指,中指搭在姆指尖上劃出一個圈,像一只驕傲的公孔雀。 所有她手下的小姐出鐘,她都可從費用中抽20%。
以她的經(jīng)驗,走到這步,就算你是落了魄的大家閨秀,也沒理放著大錢不掙,像渡墨這樣的女孩見多了,開始個個守身如玉,好像是被槍從后面威逼,才跳進火坑。
可還不是見錢眼開的主,為某人“守貞”,更是“活久見”的笑話。 “你就笨吧,在這苦逼,大錢不掙,為你男人守身,看著吧,你男人指不定在老家早有女人,就你個傻逼?!?br>再次被渡墨拒絕,她忿忿的罵,不真惱。渡墨真的很紅,一直有豪客垂涎,一定能再賣高價。 心里有的是信心,料定遲早渡墨會出鐘的,大筆的抽頭還在后面呢,只待渡墨想通,幸運點,最好再讓她碰上件難事。 小姐們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包括她自己。
“曉冰”是渡墨的藝名。 小姐們?nèi)肼毢蠖加兴嚸?,為的是讓客人能記住,印象深?“瑤瑤、佳佳、蓉蓉、潔潔、曉雪、安琪、珍妮......”陽春白雪般的名字應運而生,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從不提起真名,仿佛這名字就是一件隱身衣,日后從良,不再相見。 再無人可追尋這段不潔過往。
錢賺到二十萬的時候,渡墨一次性都匯給了王哥,買下比原計劃的平方整整多了一倍的房子,款一次付清。 電話里,王哥興奮的說,二十萬一次堆在售樓部的財務桌上,連出納都以為他是一個大款,真的好久沒這么得意過了。 這讓渡墨更覺的當初這個選擇正確。
如果還在泉城,到今天也都賺不到一萬元,更別說這樣的大房子了。 唯一有點不開心的是,王哥去做房產(chǎn)證時,渡墨的名字沒寫上。 他說因為他倆沒有結婚證,而當時去房產(chǎn)公司開票是以誰來交錢就發(fā)票開誰的規(guī)定,開了王哥的名,再憑發(fā)票做了只有王哥一人的房產(chǎn)證。 “開誰名不要緊,結了婚,都是共同財產(chǎn)。” 渡墨相信了王哥的解釋,一個可以為她離婚,放棄前途的男人又有什么好不相信。
離干二年約定已不到半年,要把裝修錢掙出來,手里有不少熟客了,再多辛苦些,多陪酒,應該可以完成,渡墨想家鄉(xiāng)了。
二年中,王哥去北京看過一次她,車站里接到他時,大包小包,各種渡墨愛吃的醬雞鴨,臘腸,筍干菜,肉粽......在簡陋的出租屋里就只做倆件事: 做愛,還有變著花樣煮好吃的給她。久別重逢的她幸福極了,小女孩似,享受父兄般的寵愛,大嚼特嚼,夢想中的生活,它就該長這個樣子。
短暫的幸福后,又開始回到晚上七點上班,到后半夜下班的賣笑生涯。 這天,她碰到的一個有典型的學者氣質(zhì)客人。同來的朋友稱呼他為“夏總”,三十五六歲的年紀,坐在朋友中間,一種凌駕于他人的氣勢。
“貴氣!” 是良好的教育和事業(yè)成功,賦予男人身上的特有氣勢。 點了渡墨陪他,和一般的客人舉止不同,沒有像害饞癆病似的盯著女伴不放,少說話,酒也少喝,光是聽歌,偶爾目光落在渡墨身上,溫柔,若有所思。
渡墨也不勸酒,在一邊陪伴,做過這行久了,知道客人要什么。 他們只是在白天的職場中累了,放個松,你只需照顧好他就可以了,不用太活潑。
經(jīng)過他同意唱了一首歌,渡墨唱了首甄妮的《海上花》,唱罷,夏總主動和她碰了一杯,表示贊美,整場沒揩油渡墨。 “夏總素質(zhì)還真不錯?!?br>結束后,這是渡墨對他的感覺,手心里握著臨走時,他同來的朋友,打撲克牌似的打出一張張小費,小姐一人五百。 “曉冰,今天你這錢可掙的輕松,夏總對你很關照呀,你都沒喝酒哦?!?br>同場的瑤瑤兩酡微醺,搖搖晃晃的扶著門,衣領口凌亂,今晚她最少被灌下一瓶XO。 “誰知道呢,運氣吧!”
夜總會里形形色色的客人,像夏總這樣是不多見,臨走不問渡墨出不出鐘,他真的只是來休息下。 第二天晚,夏總單獨又來了,點了渡墨的臺。單開一間包房,一瓶洋酒,話仍不多,聽渡墨唱了幾支歌,其中一支《春水流》,他閉著眼聽的沉醉,似乎進入長久的追憶。
那晚,他和她提起,他來自煙臺人,到北京辦事。一晚上,只是聊天,依然沒對渡墨有過份舉指,臨走,給了一千小費。 等再見到他時,是二個月之后的一天,渡墨才上班,媽媽桑就告訴她,有人點她臺,進去,一看包房里,只有夏總一人,這次見面,他們有點像的久別的老友。
“你猜我為什么只點你的臺?” 他點燃一支白色的“七星”煙,煙飄出一個變形的“問”號,漫向天花板。 “因為...”渡墨故意歪著腦袋做思索狀,這類問題,小姐們時有碰到,貫用的答案,是把問題再踢回給客人,再做應變,你要是冒失的說“因為你心里有我呀”或者“你愛我呀”什么的,客人也許嘴里會說“沒錯,美女”心里可能是“上帝啊,我愛你一個小姐,別臭美了,行嗎?” 也有可能是愛了,此人該是個情種。最有可能會一把摟你過來,上下齊手,嚷著 “你看我那么愛你,你是不是得表示下?!?br> 所以這是一個坑。 可要是客人回答“因為我想你呀。” 那太好了嘛,請他開瓶紅酒慶祝下你們的情緣,酒水可有20%的提成。
再有客人回答“因為你像我曾經(jīng)的戀人”這雖大概率是假的,切不可當真。卻可趁此打蛇隨棍上,讓他買你的全鐘,更可順水推舟,撒嬌多索取小費,相互娛樂時,裝傻很重要。 “因為你很像我從前的女友?!?br>來了,果然夏總給出了一個范本答案。 渡墨差點笑出聲來,正欲按套路發(fā)牌,夏總卻拿出證據(jù)來: “不信,對嗎?來看。”
皮夾夾層里掏出一張舊照片,一對青年男女,在江岸的一棵梅樹前留影。 里面那個二十出頭的大學生模樣的男人正是夏總,而小鳥依人的是一個年青女子,披肩發(fā),巧笑嫣然。 那個女子,眉眼和渡墨驚人相似,清純的像是初夏的晨露。
照片的背面是拍照的日期,十二年前的初春。一旁用娟秀的小楷提著一首詠梅詞: 去歲蹙花苞,瓊蕊一夜開。疏枝橫斜暗香遙,未語心曉知。 隔岸人影聲漸杳,玉脂紅袖霜。料峭寒中春尚淺,隔岸臨風探梅郎。
“是眉佳寫的詞,她是中文系,詞寫的很不錯,對嗎?” 夏總看著看著照片里的女子,像是在對眉佳說,又像是問渡墨。 “嘆,我怎么會懂詩詞,戲詞還懂些?!?br>渡墨有些不好意思,藝校八年,文化課上的不多,多數(shù)用來練功了??赡钦掌系呐?,就像戲劇里的大家小姐。 “我今天想和你說說我和眉佳的故事,想聽嗎?” “聽啊!” 于是,這晚,在這間包房橘色的水晶燈下,渡墨聽樓總講了他和眉佳的故事。 眉佳是他大學的校友,同屆不同系。
他一進大學就開始追求各系的美女同學,由于家境好,人長得帥,又競選成功學生會的宣傳部長。很快身邊就換了幾個女友。一次,學校組織開篝火晚會,中間有擊鼓傳花,傳到的同學必須表演節(jié)目,其中一次停眉佳手里,他是主持人,把話筒遞給她,也打量了一下她,文靜,小個子,眉清目秀,站在火堆前,苗條的像一塊就要投身進去的木絆。
大家起哄讓她表演舞蹈,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給她解圍說,還是唱歌吧,幾句算過關。 同學們起哄: “部長,你是不是看上她了,不然你代她表演。” 后來,真是他替唱了一首《壟上行》。 之后,他開始追求她,沒料,眉佳并不領情,壓根就不理他。
他等在她必經(jīng)的路上,她別著脖子走過,他硬塞給她的電影票,次次等到一張意料中的空凳子,他寫無數(shù)綿綿情書,等到快死,也沒得回信一封,他軟磨硬泡,讓女宿管白天放他上樓去找她,而她一見是她,當著同學面,“呱嗒”拉下臉,爬到上鋪,“知啦”掛上簾子,顧自看書,連話都不說。
他耐心破產(chǎn),把她剪徑在半道。 問究竟為什么不理他,她一句話就梗住了他: “我不會把精力浪費在花花公子身上?!?br>他痛定思痛,不信自己還在這丫頭身上翻了船。下了決心,非要收服。 自此,他舉止穩(wěn)重,發(fā)心學習,年底以全優(yōu)成績名列糸里前茅。 暑假他聽說她在校邊一家餐廳勤工儉學,他也去了。 眉佳對他的到來,感到驚訝 “就你,也能干得了這活?” “小瞧人,你能干我怎么就干不了?” “行吧,看你能干幾天。” 餐廳的活累極了,從沒這么累過,抬筐,洗菜,切菜,完了再在營業(yè)時間跑堂,一點空也沒有,別說之前想的美,還要與她聯(lián)絡感情。 每晚腰酸背痛的回家,躺在寬大柔軟的席夢思上,嘲笑自己為追女人,折上苦肉計,賣身成了奴。
那天中午,餐廳忙碌時分,眉佳在上菜,一個脖子上卡著一條粗金鏈子的男人,從身后走過,眉佳剛端著撤下來的菜盤轉(zhuǎn)過身,撞到他身上,盤子碰到他前胸,又摔到地上裂成幾瓣,男人白體恤沾了一大片油污,體恤上刺繡的那只“披羊皮的狼”,變成了“吃剩菜的羊”。
媽的,男人正待發(fā)飚,一看,喲嗬,是個眉目清秀的小姑娘,想撈些順手便宜。
“小妞,你說怎么辦,哥的這身衣服,可得這個數(shù)”,男人比劃著兩條胖手指,上面還挑著油污,像四月里,最肥美的青蟹的兩只黑鉗子,套了個黃橙橙的戒子,戒子上刻著一方“忍”字。 “我給您洗干凈行嗎?” “洗干凈又怎樣,還有精神損失啊,小妹妹。” 黑鉗子鉗著胸前的一角。 “那你想怎樣,我是無意的,你也看見了” 眉佳倒也不慌。 “你讓哥抱一下”男人嬉笑的張開胳膊,又回過神來說“哦,衣服臟了,不方便抱,那這樣,你親我下,再幫我衣服洗干凈嘍。” 盆子摔裂聲,引的周圍食客把目光聚焦到這里,很快發(fā)現(xiàn)這里正待發(fā)生一出精彩的劇目,停下咀嚼,扯長脖子,期待高潮。 “我來替她親你!” 夏總一把拉開眉佳,擋在她前面,不懼的迎著男人。 “喲嗬,來個臭蟲,英雄救美,怎么,欠抽嗎?”
青蟹拉開架子,上來揮拳,夏總頭一偏躲過,同來的幾個人也一擁而上,圍著他打,夏總一把推開眉佳,一手抄起板凳,左右開弓,好歹也是?;@球隊中鋒,平時沖撞習慣了,凳子雖說不如籃球有彈性,可它也長腿,對付個把青蟹鉗子不成問題,一時近不了身。 到老板著急慌忙插進來時,雙方都有些紅眼了,夏總胳膊被瓷片劃破,血順手肘像倒掛的樹梢般流了下來。青蟹們一見露紅了,一招呼,遁地術似般的閃了。
“我其實真要感謝這只青蟹!” 夏總仰脖喝完杯中酒,好像這杯是對青蟹的敬酒。 這時夏總的大哥大響了,是家里的打來,聽起像是妻子,他溫和的應承著,過會像換了他孩子講,只聽他在那里囑咐又囑咐。 看得出,玩歸玩,他的家庭關系挺融洽。這也是成功男人的標配。 渡墨很想問他后來他和眉佳的發(fā)展,可是話題被打斷之后,就像是喝下的酒,反胃上來的只能是雜陳的酸味,夏總回憶就告段落了。 他關注眼前和眉佳長相相似的“小冰”身上。
“為什么你會做著一行?” 這問題渡墨在不同的包廂,面對不少自認為“如父如兄”的客人面前,回答過幾百遍,倒背如流,表情,以及哪個時間點該落點淚,絕不用擔心失敗。
除了隱下了王哥這段,渡墨還添了點要幫家里還債,還了,就在家鄉(xiāng)開家服裝店,從此洗手過上尋常日子的情節(jié)。 力求塑造出一個出生悲苦,卻有家庭責任心,有理想的失足女子形象。
為的是喚起男人“有錢出錢”,沒錢“打腫臉充胖子”的雄心,這樣最少當晚的小費會因同情加幾張。 “那還了債,再開家店要多少錢?” “總要二十萬?!?br> 渡墨轉(zhuǎn)了下腦子,想出這個數(shù)字,聽起來不少,也不多的讓人疑心。 夏總沒說什么,又坐了會,起身買單。渡墨送他出門,他記了電話,說會打給她。 一別又是一月余,之間夏總從煙臺打過幾個電話給她,都是在晚上,渡墨剛上班的時候,聊了幾句,電話那頭的背景好像是酒店或賓館的大堂,空曠中有“叮咚”的鋼琴曲聲。
就在上個星期,渡墨又接到他的電話,電話那頭問她: “如果你有了二十萬,是真的回家開店,不做這行了?” 渡墨想起這件之前聊過的事,不置可否的隨口答應是。
“那好,收拾好東西,坐飛機回家,到了后,打給我,我飛來見你,錢我會準備好?!?br>他說的非常認真,沒有前鋪后敘,不像是騙她,再說也沒必要騙她,她又有什么可圖的。
于是渡墨編了一個借口,回泉城,她是這樣想的,看夏總的樣,非富即貴,而且貴的可能更大,這樣的人哄小姐說鬼話,必要不大,更何況眉佳的照片見過了,確實和她長得像,最后夏總和眉佳也沒在一起,不然他不會那么動情的回憶了。
眉佳覺得,她有可能被來自外太空的好運砸到了,再退一步說,夏總真是哄她,她也近兩年沒回家了,該去看看小哥哥,和老媽了,更重要看看新買的房子,這小半年積攢的近十萬元,她早幾個星期都匯給王哥,已經(jīng)開始裝修了。
只不過來回一千多機票,花了就花了吧。 只是沒想到,王哥對她回來,表現(xiàn)的有些不太熱情。 “可能裝修太累了,他跑來跑去買材料。另外,說夏總肯定是逗我的,天下沒這種情種,還會因我長的像初戀來幫助我,說我浪費機票?!?br> “可我想泉城了,就算夏總真是說著玩,也沒關系,我就當放假了?!?br>是啊,就算是這行的勞模,總也有休息的時候。
渡墨一到泉城,就掛了長途給夏總,為的是讓夏總手機見到泉城的區(qū)號。夏總定下機票,就在三天后的周末,讓渡墨接機。 “如果真的他給我二十萬,就請你和曉青去泉城酒店吃大餐,沒有那就吃小餐?!?br>我們笑的無比貪財,夜色里只看見對方白白牙齒彎出一道月牙白,像一只大蝦,掛在臉上。 渡墨拉著我疾步的穿出幽暗的樹影,再踏上琴鍵般的石板小路,唯恐那二十萬,被聽見的鬼魅分去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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