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司機（小小說）

作者 康橋

他從部隊復員回來就被分到汽車公交公司，剛來時在車上賣票(售票員)，沒過多久隊里便讓他去學習開車。那時學車非常嚴格，理論課考試合格以后才能跟教練上車去實習，而且每天都得練車。

他跟車實習半年就畢業(yè)了，回到車隊就開始上線跑車，剛開始沒什么經驗。車進站時不是過'界’就是不到位置，讓乘客前跑后涌，怨聲載道。他知道自己駕駛技術欠火，可是怪誰呢？他也不明白是學藝不精還是手笨。他否認自己不是愚人，也不會那么蠢，他知道熟能生巧，只要用心就會找到感覺的。

從那以后，他每次開車進站都留心注意，沒多久就將車準確停在'界’內。一年后他成了'老’司機，全年運行無任何事故，年底還被車隊評為優(yōu)秀駕駛員。而后幾年跟他一起學習開車的司機，有的調走有的去公司當安檢員，還有提'干’到車隊當調度員。他仍然在線路上起早貪黑的跑車，有時候趕上早班，坐車的全是老年人，他們都是去藥房聽課領東西，這些人從上車就嚷嚷不停。他真想停車讓他們'滾’下去，可是公交車也沒有標明禁止大聲喧嘩，再說也不準許這么做，只能忍氣吞聲。那時候他真想不干想去車隊當修理工，雖然那工作又臟又埋汰，但是不用起早上班，只是冬冷夏熱都要鉆進車里修理。有些修理工就是因為辛苦，所以他們干一段時間又回去開車。不管怎么說身上沒有油污味，而且冬暖夏涼坐在車里，一路觀光。

其實他開那路車也沒有空調，冬天照樣凍手凍腳，有時趕上天氣惡劣前擋玻璃就上一層霜，每天開車前都要用鏟子刮。夏天太陽直照駕駛室里，那兒悶熱，雖然開起車時感覺涼爽，但是進站停車后仍然熱得透不過氣。每天跑完一圈回到終點站，他不先去廁所而是喝一大杯涼茶，然后再去解手。

就這樣春去冬來一晃就是十年過去了，他真正成為了老司機，而且資歷隨著年齡屬他最老。但是每月薪水并沒有年輕人拿的多，因為工資是按里程計算，所以他沒有年輕人跑得快，更沒有他們那種虎勁。雖然他對車隊這種按勞取酬制度持不同意見，但是隊長說沒辦法，不然怎么提高人的積極性和運營效率。

而城市隨著建設和發(fā)展，私家汽車越來越多，每天不論早晚高峰階段，所有的公共汽車都要在馬路上與各種車輛擁擠同行。因此車多路自然就窄，以前公共汽車跑一圈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足夠用，而現在往往都要超時還不一定能回來。尤其是他逐漸年老體衰不如從前，怎么跟年輕人PK呢?？拷涷灢蝗缭趯嵺`中取得的實惠，因為經驗不值錢了，只有多拉'快’跑才能創(chuàng)造效益。  

但是車隊不允許他多跑，怕老司機師傅身體吃不消，此外還特殊照顧他不用上早班，每天只跑幾圈就行。既然領導考慮的這么周全，也真是讓他無話可說了，于是只能聽從安排。雖然正常班車上的乘客沒有早晚高峰那么多，但是出行的都是中老年人，他們上車慢不說素質還低。打個電話像吵架似的，破著嗓子喊就怕對方聽不清楚，有時候震得他腦袋翁翁啊。有什么辦法遇到這類人就得忍，還有疫情期間不帶口罩就想上車，那時候他沒少跟乘客吵架。但是事過之后，他覺得自己語氣粗魯些，完全可以跟乘客心平氣和說:“現在是疫情風險時期，請戴好口罩上車?！比绻@樣說話沒戴口罩的乘客一定會自覺遵守公共道德，決不會跟他吵嘴。

也許語言過激跟他常年累月跑車有關，每天拉那么多乘客，所有乘車人的覺悟不可能都一樣。坐過站的想下車，攜帶東西的超載，拿錯公交卡的，這些人不給他兩句說道下行嗎？為此他那脾氣也是逐漸養(yǎng)成的，有一點暴也是分跟誰。他對學生從來沒發(fā)怒過，他知道家境貧困的才擠公交車，而條件好的都是父母開車接送，或者每天坐校車上學。所以他對孩子們總是熱情笑臉服務，既使學生卡沒錢時，他也微笑的說:“沒事寶貝，上車吧！”這就是一個老公共汽車司機的處事哲學……

也許有一天他退休了，不再開公共汽車，也許他退休后去哪也坐上公交車，不與人爭坐位，默默的與車同行。因為他知道車廂里是公共場合，對于每一個公民來說，遵守公共道德就是一個人的品格。

2021年4月21日于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