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非百說：“阿房乃一地名，故天下咸以此稱之?！?/section>若以關(guān)中土語解釋，“阿”就是“那個”之意，也許“阿房宮”就是“那個宮”的意思吧。它原本很簡單，但始皇嬴政是非凡之人，所以兵馬俑是謎，阿房宮之意也成了謎。于是，阿房宮便生出了許多故事和疑問。比如，秦王嬴政深愛的邯鄲女子阿房，為始皇自縊殉情。阿房宮就是始皇為紀(jì)念阿房女所建。有人懷疑，司馬遷希望達(dá)到借古諷今的效果，會不會虛構(gòu)了2000年前項羽施放的那場大火?這些故事與猜疑，我并不在意。那是考古學(xué)家的責(zé)任。而我更關(guān)注的是《阿房宮賦》對于今日之中國到底有什么現(xiàn)實意義。
站在阿房宮遺址上，重溫《阿房宮賦》，總會被杜牧綺麗的文字所吸引，總會被賦中所描述的富麗堂皇、繁華浩大的阿房宮所吸引。“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文章開篇，杜牧僅用了十二個字，既寫出了秦始皇一統(tǒng)天下的豪邁氣概，也寫出了阿房宮興建營造時的非同凡響。
站在阿房宮遺址上，面對宮殿下空闊的土地，依舊能夠想象到阿房宮當(dāng)時浩大輝煌的氣勢，依舊能夠感受秦始皇橫掃六國、何其雄哉的霸氣，依舊在耳畔回響著杜牧之賦的絢麗聲音?？呻S著散落的夕陽，在微微搖曳的身影下，一種莫名的凄涼又會在心底油然而起。是誰留下遼闊的嘆息，又有誰遲疑的詢問。腳下的遺址，相傳是項羽的一把火將阿房宮化為灰燼的。廢墟成為文明的痕跡。循著這痕跡，在腳下這深深淺淺的泥土里，有誰冷漠而悲涼的凝視。遺址，歷史的印記，在歲月的流逝中悄然被風(fēng)沙埋葬，那一捧捧塵土掩埋了宮殿的過往，王朝的興衰，只留下一方黃土，讓我在荒涼中憑吊前朝的風(fēng)韻，在荒涼中遙想始皇嬴政的功過是非，遙想阿房宮的宏偉壯觀。
據(jù)《史記·秦始皇本紀(jì)》記載，秦始皇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秦始皇下令在故周都城豐、鎬之間，渭河以南的皇家園林上林苑中，仿集天下建筑之精英靈秀，營造一座新朝宮。這座朝宮便是后來被稱為阿房宮的著名宮殿。由于工程浩大，秦始皇在位時只建了一座前殿。據(jù)《史記·秦始皇本紀(jì)》記載：“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做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巔以為闕，為復(fù)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比绱怂銇恚⒎繉m的前殿東西寬690米，南北深115米，占地面積8萬平方米，容納萬人綽綽有余，其規(guī)模之大，勞民傷財之巨，可以想見。但工程未完，秦始皇死了，秦二世胡亥調(diào)集阿房宮的工匠去修建秦始皇陵，后繼續(xù)修建阿房宮，但阿房宮房尚未全部完工，秦王朝很快就垮臺了。
如今，當(dāng)我們步入阿房宮遺址，那重建后具體而微的阿房宮便逐漸呈現(xiàn)在眼前：宮門、前殿、蘭池宮、六國宮室、長廊、臥橋、磁石門、上天臺、祭地壇、河流等12處景觀，帶著前朝的風(fēng)韻，帶著秦國的氣勢，一一映入我們的眼簾，仿佛讓我們走入當(dāng)年富麗堂皇的大秦宮殿。旅人依稀，空闊依舊，耳畔回響著牧之賦的聲音，激憤而悲涼。望著從大殿門前拾級而上，讓萬人景仰的一尊高大的秦始皇銅像。他威嚴(yán)雄偉，右臂緩舉，一副招撫天下、包舉宇內(nèi)，囊括四海之氣勢。我也隨著他霸氣十足的身姿，陷入深深的沉思。 始皇啊始皇，你十三歲繼承王位，三十九歲稱皇帝，在位三十七年，自詡功蓋寰宇，超過三皇五帝，自稱皇帝，登上九五至尊寶座的權(quán)力頂峰。始皇啊始皇，你統(tǒng)一文字，統(tǒng)一貨幣，統(tǒng)一度量衡，立郡縣，建立了統(tǒng)一集權(quán)的大秦帝國。 始皇啊始皇，你北擊匈奴，南征百越，修筑萬里長城，鑿建興安靈渠，溝通湘漓水系，建阿旁，治驪山，開馳道，尋神仙......始皇啊始皇，你雄心勃勃，渴望贏姓千代萬代為君，卻沒有想到自己去世后的短短幾年間，整個大秦帝國卻在瞬間倒塌崩潰，走向滅亡。就如同眼前的阿房宮一樣，曾經(jīng)宏偉浩大，金碧輝煌，卻被項羽農(nóng)民軍的一場熊熊大火，頃刻間化為廢墟，一切復(fù)歸寂寂...... 歷史讓阿房宮作證，他見證了秦始皇橫掃六國的威武氣勢，建立帝國的雄才偉略；他見證了大秦王朝的富庶奢華，后宮佳麗如云，歌舞升平的景色；他也見證了刀光劍影、烽火連天的戰(zhàn)爭過后，昔日聲勢浩大的有秦一代突兀沉寂，在歷史的舞臺上消失的無聲無息。
站在阿房宮遺址上，深深感到一篇《阿房宮賦》，把封建王朝的奢靡腐朽撕破給世世代代看。其實，杜牧在《阿房宮賦》里不過是揭露了一個最基本的事實：逶迤三百里的雕梁畫棟，正是勞苦大眾的累累白骨；余音裊裊的朝歌夜弦，正是窮困百姓啼饑號寒的變奏；金碧輝煌的阿房宮，正是秦皇自掘的墳?zāi)埂?/span>
賈誼在《過秦論》中做了精辟的論述。他說：秦王懷著貪婪卑鄙之心，只想施展他個人的智慧，不信任功臣，不親近士民，拋棄仁政王道，樹立個人權(quán)威，禁除詩書古籍，實行嚴(yán)刑酷法，把詭詐權(quán)勢放在前頭，把仁德信義丟在后頭，把殘暴苛虐作為治理天下的前提。當(dāng)秦二世登上王位后，普天之下沒有人不伸長脖子盼著看一看秦二世的新政。而二世比始皇更加暴虐無道，破壞宗廟，殘害百姓，重建阿房宮，使刑罰更加繁多，殺戮更加嚴(yán)酷，官吏辦事苛刻狠毒，賞罰不當(dāng)，賦稅搜刮無度，百姓窮困已極，天下的人都陷入了苦難。因此，陳勝在大澤鄉(xiāng)振臂一呼而天下響應(yīng)。 《過秦論》是一篇政論文，論點鮮明，論據(jù)充分，論證深刻，見解獨到，從各個方面分析秦王朝的過失，發(fā)人深省。 作為賦體散文，《阿房宮賦》則是通過杜牧對阿房宮的興建及其毀滅的描寫，生動形象地總結(jié)了秦朝統(tǒng)治者驕奢亡國的歷史經(jīng)驗，向唐朝統(tǒng)治者發(fā)出了警告。全文運用想像、比喻、夸張、鋪排與議論等方式，對秦王朝的滅亡原因，給出了一個形象具體的答案:“秦愛紛奢”，“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杜牧用生動的筆觸，將始皇之“奢”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具體可概括為三“多”。一是宮室多。“蜀山兀，阿房出”是指耗材之多，四川山林中的樹木被砍伐一空，阿房宮殿得以建成；“覆壓三百余里，隔離天日”是說占地之多；“五步一樓，十步一閣”，“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乎幾千萬落”，“高低迷迷，不知東西”，“一日之內(nèi)，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是描寫殿堂宮室之多。二是美女多。宮內(nèi)歌舞之盛，同樣讓人難以想象：“歌臺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fēng)雨凄凄”。這是說，秦皇若在之處，則歌臺春暖，不在之處，則舞殿風(fēng)凄，以至于出現(xiàn)“一日之內(nèi)，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的怪現(xiàn)象。殿內(nèi)宮人為了能見皇帝一眼，每日梳妝打扮，“一肌一容，盡態(tài)極妍”，然而“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就是說，有些人天天梳妝打扮，竟然等了三十六年都沒能見到始皇。第三是財富多?！把嘹w之收藏，韓魏之經(jīng)營，齊楚之精英，幾世幾年，摽掠其人，倚疊如山”，“輸來其間。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棄擲邐迤，秦人視之，亦不甚惜?！边@是說，宮內(nèi)收集的珍寶不計其數(shù)，寶鼎被當(dāng)作鍋具，美玉被當(dāng)作頑石，黃金被當(dāng)作土塊，珍珠被當(dāng)作砂礫，隨便丟棄也不覺得可惜。在此基礎(chǔ)上，杜牧用六個“多”字，一連串的排比議論，入木三分揭露“秦愛紛奢”的本質(zhì)。為了修建這樣一座奢華的宮殿，秦始皇動用了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使負(fù)棟之柱，多于南畝之農(nóng)夫；架梁之椽，多于機(jī)上之工女；釘頭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縫參差，多于周身之帛縷；直欄橫檻，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嘔啞，多于市人之言語。”這就是說，為了建阿房宮，致使承擔(dān)棟梁的柱子，比田地里的農(nóng)夫還多；架在梁上的椽子，比織機(jī)上的女工還多；梁柱上的釘頭光彩耀目，比糧倉里的粟粒還多；瓦楞長短不一，比全身的絲縷還多；或直或橫的欄桿，比九州的城郭還多；管弦的聲音嘈雜，比市民的言語還多。天下的人民，口里不敢說，只敢心里怒。百姓生計無比艱難，社會矛盾不斷加劇，民間甚至流傳著“阿房阿房亡始皇”的民謠。
“秦愛紛奢”，導(dǎo)致了什么后果呢？
“戍卒叫，函谷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秦王朝滅亡了， 阿房宮毀之一炬，大火三日不息。杜牧用短促有力的文字，深刻簡潔地概括了秦皇無道導(dǎo)致農(nóng)民起義、宮殿被焚的后果，一針見血地指出，秦朝的毀滅是秦皇驕奢淫逸，自取滅亡！他發(fā)出了振聾發(fā)聵的感嘆：“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使秦復(fù)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fù)哀后人也。”杜牧告訴人們，滅亡六國的是六國自己，不是秦國。族滅秦王朝的是秦王朝自己，不是天下的人。可嘆呀！假使六國各自愛護(hù)它的人民，就完全可以依靠人民抵抗秦國。假使秦王朝又愛護(hù)六國的人民，那就順次傳到三世還可以傳到萬世做皇帝，誰能夠族滅它呢？秦王朝滅亡得太迅速，秦人還沒工夫哀悼自己，可是后人哀悼他了；如果后人哀悼他卻不把他作為鏡子來吸取教訓(xùn)，也只會使更后的人又來哀悼這后人??！
“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贝苏Z道出了人事成敗，歷史興替的緣由。李商隱在《詠史》中對前朝歷史的精確概括和總結(jié)，與杜牧《阿房宮賦》的深刻內(nèi)涵如出一轍，同樣適用于當(dāng)代以及未來萬世。現(xiàn)代的那些“三多”官員們，如“房”姐、“房”妹、“表”哥之流，其房產(chǎn)之多，貪污受賄之多，情婦之多，其花天酒地、紙醉金迷之“奢”，完全可以與當(dāng)年始皇相媲美了。當(dāng)其東窗事發(fā)，身陷牢獄之時，后悔已晚矣。然事雖如此，卻仍是前腐后繼，層出不窮，真正驗證了杜牧的警策之語——“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fù)哀后人也”。《說文》中言：“奢”字，從大，者聲?！按笳摺本褪恰俺鞘欣锏拇髴羧思摇保湫偷摹按笳摺本褪腔始壹罢賳T。從某種意義上說，唯有大者，才是“奢”的主體，才有“奢”的條件。因此，真正的戒奢也應(yīng)從大者開始，從掌權(quán)者開始，身體力行，做好表率，以有效防止上行下效。沉于奢，施暴政，必然將百姓置于與自己完全對立的地位，當(dāng)百姓們再也無法忍受之時，就是統(tǒng)治者的覆亡之日。秦王朝如此，秦王朝之后的一個個封建王朝、封建政權(quán)也是如此。站在阿房宮遺址上，想到的是一個王朝的興衰，想到的是一段歷史的更替，關(guān)于繁華與衰敗的景象，還有一種凄涼憂傷心緒的回歸。當(dāng)我們再一次面對這歷史的遺跡，那古老與現(xiàn)代，宮殿與廢墟，每一捧黃土，每一根斷梁，這是千年歷史的見證，是古人暢想的未來，是今人懷念的過去，是千年之前與千年之后的人們，共同懷念繁華散落、王朝逝去的憂傷。如今，當(dāng)一切散去，只有那宮殿的遺存，殘存遺跡閃爍在我們的眼前；只有那一屢斜陽，映照著帝國的余暉，散落歷史的塵埃，看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阿房宮，在輝煌的背后，留下了一首帝國的華殤，嘆輝煌散落，讓帝王的功敗得失，隨著那王朝的興衰，藏入書卷的行間，化作點點的墨跡，都埋藏在阿房宮的昨日歷史中。而我站在阿房宮的宮殿門前，面對風(fēng)沙與黃土，面對始皇的銅像，帶著千年的憂傷與沉思，在歷史的風(fēng)塵中，遙想阿房宮的浮浮沉沉，憂慮著祖國千代萬世。“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fù)哀后人也。”任何一個政黨，任何一個政權(quán)，只有從歷史中汲取經(jīng)驗教訓(xùn)，戒奢愛民，讓民敢怒敢言，華夏古國才能國泰民安，千秋萬代！（2020年8月30日寫于大都錦湖園）
阿房宮賦——杜牧（唐）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余里，隔離天日。驪山北構(gòu)而西折，直走咸陽。二川溶溶，流入宮墻。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長橋臥波，未云何龍？復(fù)道行空，不霽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東。歌臺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fēng)雨凄凄。一日之內(nèi)，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于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云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yuǎn)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tài)極妍，縵立遠(yuǎn)視，而望幸焉。有不見者，三十六年。燕趙之收藏，韓魏之經(jīng)營，齊楚之精英，幾世幾年，剽掠其人，倚疊如山。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棄擲邐迤，秦人視之，亦不甚惜。嗟乎！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使負(fù)棟之柱，多于南畝之農(nóng)夫；架梁之椽，多于機(jī)上之工女；釘頭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縫參差，多于周身之帛縷；直欄橫檻，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嘔啞，多于市人之言語。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獨夫之心，日益驕固。戍卒叫，函谷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使秦復(fù)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fù)哀后人也。
譯文
六國滅亡，四海統(tǒng)一；蜀地的山變得光禿禿了，阿房宮建造出來了。它從渭南到咸陽覆蓋了三百多里地，宮殿高聳，遮天蔽日。它從驪山北邊建起，折而向西，一直通到咸陽。渭水、樊川浩浩蕩蕩的，流進(jìn)了宮墻。五步一座樓，十步一個閣，走廊長而曲折，突起的屋檐像鳥嘴向上撅起。各自依著地形，四方向核心輻輳，又互相爭雄斗勢。樓閣盤結(jié)交錯，曲折回旋，如密集的蜂房，如旋轉(zhuǎn)的水渦，高高地聳立著，不知道它有幾千萬座。長橋橫臥水波上，天空沒有起云，何處飛來了蒼龍？復(fù)道飛跨天空中，不是雨后剛晴，怎么出現(xiàn)了彩虹？房屋忽高忽低，幽深迷離，使人不能分辨東西。歌臺上由于歌聲響亮而充滿暖意，有如春光融和；舞殿上由于舞袖飄拂而充滿寒意，有如風(fēng)雨凄涼。一天之中，一宮之內(nèi)，氣候卻不相同。
六國的妃嬪侍妾、王子皇孫，離開自己的宮殿，坐著輦車來到秦國，他們早上歌唱，晚上奏樂，成為秦國的宮人。明亮的星星晶瑩閃爍，那是宮妃們打開了梳妝的鏡子；烏青的云朵紛紛擾擾，這是宮妃們在梳理晨妝的發(fā)髻；渭水漲起一層油膩，那是她們潑掉的脂粉水；煙靄斜斜上升，云霧橫繞空際，那是宮女們?nèi)计鹆私诽m在熏香；雷霆突然震響，這是宮車駛過去了；轆轆的車聲越聽越遠(yuǎn)，無影無蹤，不知道它去到什么地方。她們每一片肌膚，每一種容顏，都美麗嬌媚得無以復(fù)加。宮妃們久久地站著，遠(yuǎn)遠(yuǎn)地探視，盼望著皇帝來臨。有的宮女竟整整三十六年沒能見到皇帝。燕趙、韓魏收藏的金玉珍寶，齊國楚國挑選的珍寶，是諸侯世世代代，從他們的子民那里掠奪來的，堆疊得像山一樣。一旦國破家亡，這些再也不能占有了，都運送到阿房宮里來。寶鼎被當(dāng)作鐵鍋，美玉被當(dāng)作頑石，黃金被當(dāng)作土塊，珍珠被當(dāng)作沙礫，丟棄得到處都是，秦人看見這些，也并不覺得可惜。
唉，一個人的意愿，也就是千萬人的意愿啊。秦皇喜歡繁華奢侈，人民也顧念他們自己的家。為什么掠取珍寶時連一錙一銖都搜刮干凈，耗費起珍寶來竟像對待泥沙一樣。致使承擔(dān)棟梁的柱子，比田地里的農(nóng)夫還多；架在梁上的椽子，比織機(jī)上的女工還多；梁柱上的釘頭光彩耀目，比糧倉里的粟粒還多；瓦楞長短不一，比全身的絲縷還多；或直或橫的欄桿，比九州的城郭還多；管弦的聲音嘈雜，比市民的言語還多。使天下的人民，口里不敢說，心里卻敢憤怒?？墒鞘ПM人心的秦始皇的思想，一天天更加驕傲頑固。結(jié)果戍邊的陳勝、吳廣一聲呼喊，函谷關(guān)被攻下，楚兵一把大火，可惜阿房宮化為一片焦土。
唉！滅亡六國的是六國自己，不是秦國啊。消滅秦王朝的是秦王朝自己，不是天下的人啊。可嘆呀！假使六國各自愛護(hù)它的人民，就完全可以依靠人民來抵抗秦國。假使秦王朝又愛護(hù)六國的人民，那么皇位就可以傳到三世還可以傳到萬世做皇帝，誰能夠族滅它呢？秦人來不及哀悼自己，而后人替他們哀傷；如果后人哀悼他卻不把他作為鑒戒吸取教訓(xùn)，也只會使更后的人又來哀悼這后人啊。
朗誦者簡介：徐濤，畢業(yè)于中央戲劇學(xué)院導(dǎo)演系，是中國煤礦文工團(tuán)話劇團(tuán)演員、中國著名配音演員、國家一級演員。2002年被評為全國小說演播藝術(shù)家。
1984年開始配音工作，他配了4000多部（集）影視劇，而且多是些上千萬元的大制作。第一部影視配音作品：《死亡檔案》；第一部擔(dān)任譯制導(dǎo)演作品：《終結(jié)游戲》；經(jīng)典代表作（電影）：《亂世佳人》、《卡薩布蘭卡》、《哈姆雷特》、《大鼻子情圣》、《音樂之聲》、《居里夫人》、《天堂電影院》、《三十九級臺階》、《基督山伯爵》、《悲慘世界2000》等等。電視劇配音代表作：《三國演義》、《水滸傳》、《夢斷紫禁城》、《神雕俠侶》、《記憶的證明》、《貞觀之治》、《潛伏》、《借槍》等等。參加演出的電視劇有：《愛你沒商量》、《走出雨季》、《瑞雪飄飄》、《結(jié)婚十年》、《颶風(fēng)》、《任長霞》、《延安頌》等。
作者簡介：
雷聲，上世紀(jì)七十年代中葉，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和從事新聞工作，作品多次在全國獲獎。1989年出版新聞學(xué)專著《新新聞體寫作》一書，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的周谷城為該書題寫書名；1990年北京亞運會撰寫的通訊《如煙的夢后，是黎明》，獲得中國新聞獎一等獎，并被收入亞運文獻(xiàn)集《亞運在北京》一書；1994年，撰寫9集電視片《康居》，北京市委、市政府頒發(fā)榮譽證書予以表彰；2013年，湖南美術(shù)出版社出版其大型攝影散文集《追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