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秀園的牡丹開了，花期只有一個星期，賞花要趁早呀！”朋友圈，微信群里，呼朋引伴之聲不絕于耳。還有早早去賞花的人曬出好多美圖，果然是傾國傾城，美艷絕倫。

我家就在楚秀園后面，住到這里已經(jīng)四年，卻還從來沒去一睹芳容。前幾年，孩子上高中，在學校附近租房，很少回家，今年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了。于是，周六下午，三四點鐘光景，我獨自一人，去到園中。毗鄰的月季園里，前兩周盛開的海棠花、二月蘭都已謝去，薔薇花、月季花綠意盎然，剛開始結(jié)出花骨朵，一路行來，除了一些日本晚櫻正開得爛漫，竟沒有什么盛開的花。走在林蔭小道上，兩旁的行道樹在春日里瘋長，綠意深深，竟有種盛夏的感覺。

前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人頭攢動，原來不知不覺，竟已走到了牡丹園前。只見滿園繁花盛開，由低到高，層層疊疊，碩大的花朵五顏六色，在春風中盡展風流，果然是國色天香。前兩天，小安在群里問“姚黃魏紫豆綠墨撒金白雪塔銅雀春錦帳芙蓉煙絨紫首案紅火煉金丹”怎么停頓，我才知道這些都是牡丹品名，想必這園中應(yīng)該都有吧？白居易有詩云：“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昔日的皇家花卉，如今早已進入了百姓視界，成為公園一景，今天的我們何其有幸！

眼前流連花海的人群絡(luò)繹不絕，有人在拍照留念，有人在對著手機進行直播。美景要分享，“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網(wǎng)絡(luò)時代，人們表達情感的方式也與時俱進了。還有一位年長的大姐邊賞花邊唱起了：“啊，牡丹，百花叢中最鮮艷……”七零后八零后的人，誰不會唱蔣大為的《牡丹之歌》呢。

記得上大學時，那年春暖花開，女生宿舍樓前面就是男生宿舍樓，隔空相對，對面的男生總是聚在后窗口，望向女生宿舍，嘻嘻哈哈，時不時地哄笑一陣?？吹阶呃壬现形南蹬哌^時，總會有幾個數(shù)學系的男生高聲唱著：“啊，牡丹，百花叢中最鮮艷……”不知是在惡作劇還是在委婉地表達愛意。中文系的女孩子們見多識廣，面對這些理科直男置之不理，一笑而過。匆匆那年，很快就迎來了畢業(yè)，故事還沒有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關(guān)于青春的記憶“任是無情也動人”。青澀年華里，那些青春的面孔早已消失在記憶深處，那首《牡丹之歌》卻深深留在了腦海里。

大學時，讀曹公的《紅樓夢》，對寶釵念念不忘?！叭艚探庹Z應(yīng)傾國，任是無情也動人。”曹雪芹在《紅樓夢》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里，借羅隱的《牡丹花》詩句來形容寶釵，把寶釵的美表現(xiàn)為一種雍容嫻雅之美，倘以儒家的審美標準看來，代表的是一種溫柔敦厚的人格理想，“矜而不爭，群而不黨”，可見曹公對寶釵還是有所偏愛的。但凡事都有利有弊，寶釵“品格端方”，看似無情，卻“人情練達”，以致青春少女本該有的朝氣和靈性都被掩蓋了，反倒不如率性叛逆的黛玉活得自然通透。當年青春年少的我們，或許是因為小時候所受的教育使然，一個個都好像是當代薛寶釵，都想表現(xiàn)出一副“溫柔端莊”的模樣，從初中到大學，和男生幾乎從不講話，一副“老死而不相往來”的樣子，現(xiàn)在想來，真是啞然失笑。

那年哺乳期，乳腺炎發(fā)作，有人推薦了漣水的一位退休的護士長（名叫裴如英）治療此病，不必吃藥，于是我定期前去她家。老人雖已年過六旬，但身體很好，每天像我一樣慕名前去的人絡(luò)繹不絕，她總是笑臉相迎，診療費也只是象征性地收個一百元左右。每次前去，都會看到她家先生在房間里畫國畫《牡丹圖》，他很少說話，只是在靜靜地作畫，地上，擺滿了一幅又一幅《牡丹圖》。言談之間，得知她的兒子是醫(yī)生，兒媳是縣中老師，先生退休后開始學國畫，首選“牡丹”，取牡丹“花開富貴，繁榮昌盛，幸福美滿之意”，真是一個幸福之家！

幾年前，姐姐家在裝修新房時，電視背景墻也用了瓷磚鋪就的《牡丹圖》，上面牡丹盛開，雍容典雅，枝頭有兩只孔雀，一片鳥語花香。題畫詩是劉禹錫的那首《賞牡丹》：“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碑敃r，小侄兒不解為何選這幅圖，姐夫曾經(jīng)解釋道：“牡丹花艷麗而不俗氣，是百花之王，象征著吉祥富貴，幸福美滿?！蔽蚁耄惴驔]有說出口的，恐怕還有對侄兒的殷殷期盼。當時，侄兒大學畢業(yè)，考上區(qū)里的公務(wù)員時間不長，姐夫仍然繼續(xù)鼓勵他再考國家公務(wù)員。從最基層的鄉(xiāng)鎮(zhèn)公務(wù)員起步的姐夫，從一名毫無背景人脈的普通農(nóng)家子弟做到區(qū)里的領(lǐng)導(dǎo)，全憑一股不甘人后的進取心和吃苦精神?？吹轿覍⒆?/span>呵護有加時，他常常對我說：“養(yǎng)子如羊不如養(yǎng)子如狼。男孩子一定要培養(yǎng)陽剛之氣，讓他學會堅強勇敢，奮勇爭先?！?/span>

“千年一瞬，盛唐舊事落成塵；青史難書，古今興廢洛陽城。前世約定，幾番花開花落輪回到如今……”遠處傳來一首《花傾城》，世事輪回，百年興替，唯有這花事年年如期而至。

賈艷，中學語文高級教師。喜愛文學但讀書不多，渴望旅游但游歷較少，喜歡花草但花粉過敏，深知人生哪能多如意，萬事但求半稱心。身在校園，兢兢業(yè)業(yè)，但求不誤人子弟；行走人生，萬事隨緣，只愿看淡榮辱得失。陽光下燦爛，風雨中堅強。人生苦短，心若向陽，處處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