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話沈萬三的人格魅力

 《明史》載：“吳興富民沈秀者，助筑都城三之一，又請犒軍。帝（朱元璋）怒曰：“匹夫犒天子軍，亂民也，宜誅。”后（馬皇后）諫曰：“妾聞法者，誅不法也，非以誅不祥。民富敵國，民自不祥。不祥之民，天將災之，陛下何誅焉！”乃釋秀，戍云南。”^①

明朝至今，人們幾成共識：沈萬三，名富，字仲榮，俗稱萬三。萬三者，萬戶之中三秀，時人又稱沈秀。元朝中葉，沈萬三隨父沈祐由吳興南潯(今浙江省湖州)遷徙至江蘇昆山周莊銀子浜。沈萬三在致富后把蘇州作為重要的經(jīng)商之地，并從這里開始演繹出了許多撲朔迷離、傳頌至今的傳奇故事。他曾支持過平江(蘇州)張士誠的大周政權(quán)，張士誠曾為他樹碑立傳。明初，朱元璋定都南京，他又助其“筑城甃階，造鐵橋水關諸處”，在南京還建造了“廊廡一千六百五十四楹，酒樓四座……”、“蘇州九里石塘，萬山所筑，銅橋萬山所造者也?！?/span>^②等等?？傊?，民間關于沈萬三的故事流傳甚多。

有人否定沈萬三是明初人的說法，認為他生在元代也死在元代，史籍中有關沈萬三在明初的一切“事跡”均為訛傳。簡言之，關于沈萬三的考察與探究，眾說紛紜?？梢哉f是“公婆皆有理”。盡管“傳說當不得真，但也不一定不是真；正史說的，也并不見得就一定為正確?！?。然而，畢竟歷史上的許多真相對后世來說永遠是個謎！當然，本人不是什么學者與專家，姑不去談什么不言而喻的真實性。單從幾百年來正史、野史、民間傳揚得紅紅火火的故事中，來看沈萬三的人格魅力。

一話萬三人格中的善，兼濟天下之情懷

據(jù)明朝孔邇《云焦館紀談》、董谷《碧里雜存》，以及《周莊鎮(zhèn)志》、《吳江縣志》等史料記載與一些明史學家考證認為，沈萬三的財富積累在元代便已完成，屬明初巨富。他的財富起于“農(nóng)”，而繁于“商”，是一個地道的大地主兼商人?！吨煸皞鳌返淖髡?，著名歷史學家吳晗先生也考據(jù)說：“蘇州沈萬三一豪之所以發(fā)財，是由于作海外貿(mào)易?！?/span>

總之，沈萬三的“巨富”是不爭的史實。從史料中我們可以看出，無論他支持張士誠的大周政權(quán)，還是助朱元璋修筑南京城墻、或是希望犒軍、筑蘇州街等等，當時的沈萬三一定不是被迫“忍痛出血”，而是一種頗為灑脫的舉動。這說明做為商人的他，心地是善良的，并不是那種為富不仁之輩。有人說他先支持張士誠，后又支持朱元璋，這是投機。如果說是投機，我不反對。商人就應該投機，這也屬商機范疇，無可厚非。試想，在那梟雄割居的戰(zhàn)亂年代，他拿出巨額財富去支持，是不是希望屬地范圍內(nèi)的百姓少遭軍隊的禍殃？是不是希望屬地的、掌握百姓生殺大權(quán)的統(tǒng)治者早日取得勝利，好早日結(jié)束這混亂、禍及民生的戰(zhàn)爭呢？這是不是屬于商人的一種“盡忠報國”的忠義舉動呢？！至于修筑城墻、修橋、建廊之類，那就更不用說了！那更是宅心仁厚、善心善行！而且從歷史故事來看，沈萬三的善行還很多，且處處透射出愛心與心系民生的身影。做為一個商人，他并沒有“見錢眼開、見機就鉆”為追求財富而喪失做人的善良本性！并且他一反“商人就是傷人”的悖理，廣行“普惠”、“利己利民”的從商正道。在歷史的今天來看，他做到了富貴而不淫，更不是一個沽恩市惠，到處籠絡人心之輩，而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灑脫與大度！他胸襟寬闊，能容難容之事，做人處事，處處以德報怨。從釋教義理觀之，假如沈萬三沒有一顆善良、仁厚宅心，那么，他也不可能具備那么廣大的財富，因為這是“厚德載物（福）”的天理！他的事跡至今閃耀著儒家“仁義禮智信”的光輝！如果沈萬三沒有一顆博大、樂善好施的愛心，他也不可能解囊得如此瀟灑與慷慨！至少六七百年來，我們沒有聽說過沈萬三是個守財奴或坑害別人的傳言！事實上，無論是正史與野史，或是《張三豐先生全集》均載其“心慈好施”、“凡遇貧乏患難，廣為周給”！

二話萬三人格中的真，貨真價實之為人

沈萬三留給我們印象很深的還有一件事，就是他與武當山三豐派道教開山祖師、道家傳奇人物張三豐“張真人”聯(lián)系在了一起！據(jù)《三豐先生本傳》中載：“僑寓金陵，遇沈萬三，傳以丹道，事在至正十九年（1359年）。臨別，先生預知萬三有徙邊之禍，囑曰：東南王氣正盛，當晤子于西南也?！?、“（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乃遁入云南，適太祖徙萬三于海上，緣此踐約來會，同煉天元服食大藥。明年成，始之貴州平越福泉山，朝真禮斗，候詔飛升?！?/span>^③之語。該書中多處提及沈萬三之名與事。不管有人否認也好，或者認為其荒謬也好?？傊裉熨F州福泉山萬三墓的發(fā)現(xiàn)，以及其江蘇五世孫沈廷禮，率子沈溥及女沈瓊蓮歷數(shù)月、行數(shù)千里至福泉山，將遺骨遷葬江蘇周莊銀子浜，名水底墓的事實在那里擺著。至少，我不會捂住眼睛說“沒看見”，或者說那是假的！從另一個角度講，能跟當時的“張真人”緣牽元、明兩朝，以至令張真人“滇南踐約”。至少說明沈萬三人性中具備“真”的秉性，才能有資格追隨張真人入道“修真”！

沈萬三的“真”具體表現(xiàn)在，對朋友、兄弟的重情重義、講誠信，對家人的情真意切，對顧客、對百姓、對國家的真心、真誠、不假打，在經(jīng)商中不囤積居奇、不黑心坑民。比如，給江浙割據(jù)勢力張士誠捐資說捐就捐。說為大明一統(tǒng)皇帝朱元璋“對半筑城”，就義不容辭。說何時完工就絕不拖延，不偷工減料，不克扣工餉民糧等等。這恐怕并非一些人認為的，他是為了炫富、露富，不知道低調(diào)、不知收斂那么簡單吧！他也并不一定是不明白“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樹大招風”這個道理而故意顯擺吧！即便如此，那不也是從另一側(cè)面給我們留下了“月圓則虧，水滿則溢”的啟示么！當然，從沈萬三善良的人性來說，這里面他有沒有一種真心地希望天下早日太平，國泰民安的真實情懷呢？！答案是肯定的。當然，由于善心的驅(qū)使，他可能是真心地愿意用自己積攢的財富去犒勞在戰(zhàn)爭中九死一生的明軍將士、去回報那些終于以生命為代價換來天下太平的而“面帶菜色”的子弟兵！以至于觸犯了“皇威”與皇帝的“顧忌”、遭到嫉恨！沈萬三的“真”，還表現(xiàn)在對商業(yè)富民的執(zhí)著追求，面對帝王的打壓，矢志不渝、胸懷坦蕩、敢講真話，而不是茍全自我，以至遭到殺身之禍，最終在皇后等人的苦勸下，皇帝老兒才額外開恩，將其發(fā)配云南戍邊。于是，這便有了云貴川一帶萬三系沈氏子孫的開枝散葉，才有了茶馬古道的重煥與興盛！才有了今天福泉市福泉山萬三文化的興欣與向榮??！

三話萬三人格中的忍，百忍成金之心性

六七百年后的今天，我們無法真正感觸與追述沈萬三“富甲天下”致富背后的艱辛、坎坷與忍常人之難忍的心酸與堅韌。他是一個一心求富的商人，不是一個政客。因此，他的人生也給后世演唱了一曲在政治體制下一個商人的跌宕悲歌！單說流放云南之辛路歷程：洪武六年（1373年），“上怪其富過于己”^④，67歲（若1306年出生）的沈萬三因富而罪于帝，被發(fā)配云南戍邊。從老家蘇州、途經(jīng)江西、湖廣、四川、貴州、到達云南，路途數(shù)千公里。在水陸交通均不發(fā)達的明朝，其艱辛程度可想而知。顛沛流離、翻山越嶺、鞍馬勞頓著身體，背井離鄉(xiāng)、家資籍沒、枉受莫名奇冤的痛苦同樣折磨著這位古稀老人。拖著疲憊的身心、忍受著煎熬的痛楚，最終走完了這幾千公里的漫漫長征路，抵達云南，得以休養(yǎng)生息。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洪武十九年（1386年）因受胡惟庸案的影響，沈家又莫名地枉遭打擊，同樣摧殘著這位老人。然而，這位經(jīng)歷富貴、同樣飽受過身心折磨的老人，卻真正做到了“歷經(jīng)苦難、矢志不渝”、“不以己悲、開拓進取”！雖說被流放，但他骨子里依然是個商人。據(jù)記載，在云貴，年過花甲的沈萬三憑借著與沐英、許多社會名流、商賈富豪的良好人脈和地緣，加上他商人的睿智，勤勞與樂善大方的品性，于是重操舊業(yè)，組織起馬幫，走上了茶馬古道，活躍在云貴高原。既而豐富著這一方民眾的物質(zhì)文化生活，促進著當?shù)亟?jīng)濟和社會的發(fā)展。

明洪武二十五年張三豐遁入云南，踐約晤面沈萬三后，萬三隨行，途經(jīng)平越，見福泉山林木蔥郁，山水奇絕，氣靈境幽，是個修道煉丹的好地方，于是就在高真觀后空地結(jié)廬修真。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也就是“藍玉案”肆株連殺的第二年），一代巨商沈萬三在福泉山高真觀“心無旁騖”，了悟人生，安然仙逝。他歷經(jīng)數(shù)千公里之遙，忍辱負重，并非茍活于世。而是任爾荊棘路遙，屈辱難忍，也得走完人生旅程，演繹貧賤、富貴的悲歡離合，完成一代巨商的豪邁使命！

四話萬三人格中的美，中華商圣之譽榮

2003年，由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浙江省電視劇制作中心、天津電視臺與創(chuàng)藝成影視文化傳播公司聯(lián)合出品了一部描寫明朝首富沈萬三傳奇性致富故事的古裝傳記傳奇劇《聚寶盆》，再度再現(xiàn)了一代巨商的輝煌與風雨人生片段。劇中，面對“商人是種賤業(yè)”、“商人就是奸詐狡猾坑人之徒”、“無奸不商?！钡鹊扔^念與說法，沈萬三卻堅定地說：“這是先人的偏見，經(jīng)商不偷不搶，用心智捕捉差價，賺的也是腳經(jīng)錢，血汗錢，經(jīng)商就是流通，水潭一流通就成河了，河一流通就成江了，江不流通就是河，河不流通就是一潭死水，一潭死水就掙不了錢，掙不到錢就成不了富商?！睔v史證明，沈萬三摒棄了偏見，并非為富不仁，而是樂善好施、樂于助人，給后世塑造了一個“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成功富商形象，并演繹出了“勤勞、誠實、智慧、機遇”、“自信、自強”的成功商道，以及“求富”與“為富之道”的人生哲理。

做為一個商人，做為一個富甲天下的首富，他就象劇中歌詞唱的那樣“帶著一生的夢，迎著雨雨風風，就算是再痛，我決不退縮?！辈还苁欠褡畎堤炜?、世事險惡、痛切心扉，不管山高路遠、海浪洶涌、逆境暗礁，沈萬三依然從容。少年勤勉，壯志凌云；老驥伏櫪，壯心不已。自尊、自信，堅韌不拔，懷揣著一顆“富足天下”的大善之心，他趟出了一條為時人與后世仰慕的成功商路。正因為如此，數(shù)百年來，他的人與事、他的財與善、他的富與真、他的胸懷與堅忍，才會為歷代世人所傳頌、景仰與追隨！同時也讓后世看清了政治與商賈、財富與權(quán)勢、經(jīng)商與做人之間的關系。既而諸如《長安客話》、《蓬軒吳記》、《留青日札》、《石匱書》等諸多明代文史，“沈萬三”名事其間。當今，一些作者、大家也樂于為他“立傳”，如重慶大學出版社出版的《黃金帝國之沈萬三傳》、當代世界出版社出版的《復活的財神：沈萬三大傳》、文匯出版社出版的《浪里淘金的一代巨賈：明代商人沈萬三》、網(wǎng)絡熱文《沈萬三傳》等等。民間更是冠以“沈萬三家蹄”、“萬三財富酒”等品名熱銷海內(nèi)外。

當代兵商文化研究第一人、優(yōu)秀軍旅企業(yè)家房秀文先生說：綜觀沈萬三的一生，猶如他的身世、名字等一樣撲朔迷離，他的思想也充滿了令人費解的東西：他從土地上起家，是靠

農(nóng)耕經(jīng)濟致富的一個典型例子，但他又超越了農(nóng)耕經(jīng)濟，走向了遼闊的大海，走向了更復雜多變、充滿風險的海上貿(mào)易。從變異的商業(yè)文化來看，他是一個完美的個案：從最初的家商，到成為幫商——他所開拓的龍游商幫，后來成為中國十大商幫。而他，是當之無愧的“龍頭”！

今天，我們再去看當時的歷史背景：海上貿(mào)易通道的打開，給中華商業(yè)文化帶來的影響是難以估量的。如果那個時候，中華商業(yè)文化能夠從此起步，走向世界，那么，世界商業(yè)文化，根本輪不到西方人去書寫。而中華文化也將因沈萬三開拓的這一嶄新的商業(yè)文化的出現(xiàn)，而呈現(xiàn)出立體的、多方位的支撐。

他－－沈萬三，用自己全部的生命與精神，大筆地書寫了“競以求富為務”的龍游商業(yè)文化，至今流傳；他，給了龍游文化以海納百川的胸懷，以兼容并蓄的心態(tài)和整合經(jīng)營的策略，更給了其一擲千金的豪邁！

許多人說他是一個結(jié)束，更是一個開始。在當今世界商海風起云涌、欣欣向榮的商品經(jīng)濟大潮中，沈萬三被推譽為“中華商圣”、“貴商鼻祖”之稱！這就是一個“領風氣之先、競以求富為務的'海洋商人’”“富而有德”的人格之美！從明代起，沈萬三就是首富的代名詞，民間更是將其奉為財神??！ （2021年清明時節(jié)  天印 文）

參考文獻：

①《明史》（列傳）卷一 ◎后妃“太祖孝慈高皇后馬氏”；

②（明）孔邇著《云焦館紀談》；

③（清）道光年間四川道士李西月重編的《張三豐先生全集》（三豐先生本傳）；

④（明）孔邇著《云焦館紀談》）；

⑤（明）董谷《碧里雜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