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河的烙畫奇人馬福軍 

文/齊大春

我怎么也沒有想到，正月里去親戚家串了個門，卻發(fā)現(xiàn)了一位在葫蘆上烙畫的奇人。

今年正月十三，我去砂河惠民小區(qū)親友家串門時，偶遇文友魏秀花與她老公福軍。閑聊幾句后，知道她也在這個小區(qū)住。這時福軍說：“齊老師，上我們家來，給你拿個葫蘆玩?！薄澳脗€葫蘆玩？”我讓他的話鬧懵了，葫蘆還用到你家拿？想吃，超市上還買不上？難道是他們種著大棚葫蘆？可又說是玩？這是怎么回事？我有點納悶，可他說的那么自然親切，我也不好意思多問，于是帶著不解之心跟著他們夫妻來到他家。

坐在沙發(fā)上寒暄幾句，秀花給我們沏上茶后，不知從什么地方拿出一個塑料袋，放在茶幾上。打開后，我一看原來里面盡是大大小小的干葫蘆，原來此葫蘆非彼葫蘆，并非是我想的那種吃的西葫蘆，而是咱們土話說的工藝品葫蘆，我心中暗暗為自己既傻又笨而失笑。

秀花從里面把這些葫蘆全掏了出來，茶幾上黃刷刷的擺了一大堆，只見這些葫蘆大小不同，形狀各異，上面的圖畫也不盡相同。有人物，有山水，有昆蟲；既有以抗疫為題材的，還有歷史故事的，更少不了以“?！北憩F(xiàn)今年這個金牛年的。我一個個拿在手中把玩細看，如同進入了一個神奇的世界。

一大堆葫蘆中首先進入我視線的就是一個題為《碩果累累》的蟈蟈南瓜圖。蟈蟈是中國三大鳴蟲之一（另兩種為蟋蟀和油葫蘆），它叫聲響亮，悅耳動聽，是畫家和詩人的愛物。蟈蟈寓意著豐收、和諧與吉祥，南瓜更是豐收的象征，二者結合起來，無怪福軍把這個作品起名為《碩果累累》了。

寓意是美好的，人見人愛，但我更喜歡這個大肚蟈蟈栩栩如生的樣子。南瓜上有一朵瓜花，就在蟈蟈的身后，仔細看，如鋸齒般的小腿里面還沾著許多金黃色的花粉。有力的大腿用勁一蹬，觸角向前方擺動，兩眼瞪著，好象要從南瓜上蹦下來。

 再拿起另一個細看，是《鐘馗納福》。鐘馗是唐朝人，文武雙全，上京趕考中了狀元，皇帝金殿招見鐘馗，見他長的豹頭虎額，鐵面環(huán)眼，虬須滿臉。龍顏不悅，嫌他丑陋，大聲斥責，并當場抹掉了鐘馗的頭名狀元。鐘馗當?shù)钍苋?，一氣之下撞死在了殿柱之上。他死后被玉帝封為斬妖除魔抓鬼的天神。民間又傳說他是武財神（另，趙公明也是武財神）。故而此葫蘆烙畫在疫情期間富有抗疫去瘟招財納福的涵義。

《紫氣東來》、《松鶴同春》、《墨蝦》、《佛手》等上百種各式各樣的作品看的我愛不釋手，但怎么能看過來？

欣賞完畢，我好奇心起，對砂河一個小地方能有這么一個葫蘆烙畫奇人，而且是文友秀花的女婿，感到有點不可思議，于是向他們夫妻問起了詳情。

福軍笑笑說：“齊老師，此事說起話長，也是一個偶然的機會使我喜歡上了葫蘆烙畫，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于是他和秀花夫妻二人向我說起了事情的起因。

原來十多年前，福軍在臨汾開車時，有一天在野地里忽然發(fā)現(xiàn)一根葫蘆藤，藤上結著一個小葫蘆。福軍以前只在動畫片《葫蘆娃》中看見過這種葫蘆，當時就被那種造型別致的東西吸引住了。現(xiàn)在親眼見了，非常高興，就把它摘下用小刀子在上面刻了一朵蘭花，然后用墨水涂色，拿回家去當禮物送給了妻子秀花。秀花以前也從來沒見過這種葫蘆，細細把玩這個小東西，欣喜異常，就夸獎了福軍幾句。得到愛妻的夸獎，福軍心里覺得甜滋滋的，于是就看書，上網(wǎng)查資料。從里面知道葫蘆和“福祿”諧音，有健康長壽福貴吉祥之意，葫蘆又是藤蔓綿長多籽的植物，故而象征多子多福，家運長久。葫蘆可以掛置家里，也可做佩件帶在身上。了解了葫蘆各種美好的寓意后，他從此就和葫蘆烙畫結上了緣。

秀花還笑著給我講了一件福軍癡迷葫蘆的趣事。那時咱們這里還沒有種葫蘆的，有一天他在峨口街上看見一個小孩子手拿一個葫蘆在玩耍，福軍不由得眼熱心跳，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不由自主地悄悄跟著這個孩子沿街走。一直跟到小孩的家門口，和孩子說要買他手中的葫蘆。孩子的父母開始把福軍當成了壞人，最后問清福軍是在搞葫蘆烙畫，就把葫蘆送給了他?？筛＼娔馨滓⒆拥耐婢邌幔刻土耸畨K錢塞進孩子的手中，拿上心愛的葫蘆后才想起自己要做的營生。此后他就種了幾苗葫蘆，并且發(fā)動親朋也給他種，結果秋后收獲了不少。由此證明咱們這個氣候及土壤也適合葫蘆的生長，這十多年繁、代二縣有不少人在房前屋后種葫蘆，并且發(fā)展到幾個品種，雖不能說全是福軍的影響，但多多少少有他的烙印。

有了葫蘆，福軍又花幾千塊錢買了一臺烙畫機，于是一頭扎進烙畫的天地，越鉆越迷，一發(fā)不可收拾，技藝由初開始的青澀，到如今的熟練，一直到如今。

“葫蘆烙畫，首先得會畫，不可能直接就用烙筆往上烙哇？這么多的畫是福軍自己畫上去的，還是請人畫的？”我對他們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秀花介紹說，原來福軍的哥哥師承砂河詩書畫三絕的栗乃瑤老師，繪畫手藝精熟。福軍在耳濡目染之下，憑借聰明能轉的腦子，靈巧勤快的手，多看多畫多琢磨，幾年之間練就了一手繪畫的本事，這就給他的烙畫之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我又說：“福軍，你能不能把你烙畫的方法步驟告訴我呢？我可不是偷藝。你方便說就說，不方便就不說。”

我的話把他倆人都逗笑了，福軍說：“齊老師，沒有什么不可對人言的，尤其是你，如果齊老師感興趣，我和你詳細說說。”

我呷了一口茶水，背靠沙發(fā)，手拿一個葫蘆靜靜地聽福軍給我慢慢地講述。

他說，首先選葫蘆。葫蘆最好用本地的油錘葫蘆或亞腰葫蘆。網(wǎng)上購買外地的棒槌葫蘆、雞蛋葫蘆和本長葫蘆也行。

聽他本地外地的葫蘆說了好幾種，就對他們說：“這么多的種類呢？看來做什么也不是簡單的事，我聽的頭都大了?！?/span>

福軍和秀花相視一笑，對我說，這個比起齊老師寫文章可容易了。掌握了它的規(guī)矩步驟，心細點，耐心點就能做成?？蓪懳恼露抢餂]點東西可真寫不出來。

福軍接著說：有了葫蘆，就從中把熟透的，皮厚實的，品相好看的挑選出來，然后刮去外皮，用鋼絲球毛刷子沾水清洗干凈，上繩陰干。等幾天后再日曬風干，放置一年以上才能干透，并且葫蘆的表皮已經(jīng)木質化，比較堅硬，這樣的葫蘆不會變形，顏色也純正，才適合烙畫。

接下來就是根據(jù)葫蘆的形狀繪畫，或根據(jù)所表達的圖畫選葫蘆。比如畫山水就用肚兒較大或橢圓形的；畫龍就選長條形的，或扭曲的，以表現(xiàn)龍體；畫人物就找適合表現(xiàn)人物特征的……總之要物盡其才，什么形狀的葫蘆可表達什么樣的作品，表達作者的什么思想，要做到心中有數(shù)。這樣做出的作品才能完美，或盡量讓它完美。

聽了福軍這席話，我又笑對他倆口子說：“看福軍做成的葫蘆很簡單，原來僅一個挑葫蘆就這么復雜，看來我這個笨人根本學不會，只能欣賞作品了。那么接下來該做什么呀？”

“齊老師，我給你說，”秀花接話道，“我看福軍烙畫十來年了，不謙虛地說，我也掌握了這門技術，對這個步驟一清二楚。”于是秀花給我介紹道：

下一步就輪畫畫了，先用鉛筆在葫蘆上打好底稿，然后開始上烙筆——這就是烙畫的由來。調溫式的烙筆勾線渲染，按照畫面的顏色深淺來調節(jié)烙筆的溫度。這個過程最重要的就是掌握溫度。溫度低了烙不上去，溫度高了會破壞葫蘆的表面，只有適合的溫度才能烙出好看的畫，做出好看的作品。

秀花說完，我又問了一個外行話，問多長時間就能烙好一個葫蘆畫。秀花說，簡單點的用一天時間，若圖案復雜時間就得長一點。          

聽他們把烙畫的全過程講述完，我笑著說：“福軍，十來年了，你從葫蘆烙畫中也掙了不少錢哇？”

“齊老師，掙啥錢了？總共得利三千多，剛剛夠個烙畫機錢和買葫蘆錢。人們大部分也不知道葫蘆烙畫，更不知道有我這個人。朋友、同學有喜歡葫蘆畫的，就送給他們了，有過意不去的，請我喝上一頓酒就完事。長下的這幾個錢也是朋友們自愿做宣傳賣的，我們沒有專門開店賣過。這就是我的業(yè)余愛好，就好像愛下棋的，愛唱歌的一樣。從中取利我沒想過，但是，有人買我也愿意賣，賣多賣少，多少體現(xiàn)我工作的一點價值?！备＼娮詈筮@句雖普通，但如同哲理的話讓我陷入了深思。

我看秀花還要工作，就結束了談話，帶上我選好的《碩果累累》和《紫氣東來》兩個葫蘆告別了他們。

親友家串了個門，發(fā)現(xiàn)了一個烙畫奇人，大概就是我今年最大的收獲。那么就用秀花給他女婿寫的一首七律《葫蘆烙畫》作為劣文的結尾吧：

隨煙火筆烙其型，

花鳥魚蟲各有靈。

一瓠新姿天造就，

七分秀色地生娉。

焦痕縷縷松常悟，

奇影翩翩鶴久停。

樂伴吉祥如意寶，

山中陋室寄余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