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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chuàng)】那份紙包油酥魚

 書韻閑話 2021-04-03

季節(jié)在歲月里穿行。清明不期而至,窗外煙雨絲絲,撩起記憶深處的那份溫暖與悲傷。

“把這個帶學(xué)校里去,好下飯!”離開時,大姑三步并作兩步從廚房趕出來,硬塞給父親一個牛皮紙包。父親愣了一下,沒有推辭,順手遞給了我。


和父親分開后,我忙不迭打開牛皮紙,一條油酥魚金黃燦亮,醉人眼;那皮嫩黃酥軟、肉脆黃有形,滿鼻鮮香,口舌生津。為免誘惑,我包緊牛皮紙,小心塞進(jìn)書包,蹬著“梯形”單車馳向校園。

“肩扛竹木養(yǎng)家,手持犁耙糊口”的年代,上高中的我買不起菜,餐餐獨食兩大瓶“家包”鲊?yán)苯贰⒍刽?,常滿目星閃。大姑念我生活苦,趁周末返校,要父親帶我到她家“打牙祭”。菜足飯飽后,大姑有心,不忘……

后來,我像“按揭”似一天一小塊,除油酥魚的肉皮外,還不吐骨、細(xì)嚼漸“嘗”魚刺、魚頭、魚尾,度過了幸福的一周。自那以后,每逢油酥魚,就不禁想起那溫暖的一幕,想起大姑命運(yùn)多舛的一生。

她勤奮能干,一世好強(qiáng),卻愛鉆“牛角尖”。過去,別人缺吃少穿;她家已然小康,家電、農(nóng)機(jī)俱有,臘肉、臘魚、臘雞等年貨懸滿墻。

可大姑心無偶閑,四個子女除女兒健康外,仨子皆有殘缺,里外靠倆老盤算。不知何時,女婿突發(fā)疾病,半身不遂,至今與輪椅為伴。孫子游手好閑;孫女年幼時,其母改嫁。平常,家無寧日,不是你摔傷、出車禍,就是他生病、被騙……

種種不順,壓得大姑喘不過氣來。那年臘月,大姑患上輕微抑郁癥,不信科學(xué)又無兒女幫襯,四處求神請巫,病情漸重。一天早晨,大姑空腹喝了斤把白酒,雙目緊閉,身體冰冷,脈搏微弱,醫(yī)院下了病危。


傍晚,命硬的大姑醒了過來。被追問原因時,她說“哪想喝酒,但不曉得哪門一下喝了這么多”。之后,大姑還醉酒、跳水多次,次次死里逃生。

2013年清明前夕,我們給祖父母修墓,去大姑家錄信息。她非常高興,我們圍坐而聊。爾后,她起身外出,被誤認(rèn)為如廁。突聞“咚”的一聲,我們循聲而去,大姑竟跳了樓,摔壞了腰椎、腿骨。躺臥在床的大姑呼天搶地、哭爹喊娘大半年,凄慘戚戚。

     

翌年,苦難涅槃的大姑站了起來,拄著拐杖、拖著斷腿,搖晃而挪,身殘智清能自理,算小半個好人。然好景不長。大姑開始神志不清,還不聽招呼,亂跑亂鉆亂拉撒,撕扯衣被和窗欞,手掏糞便,臭味熏天。

2015年正月初一,父親帶領(lǐng)我們10多人去拜望大姑,她目光呆滯、衣衫襤褸、骨瘦如柴,似快散碎的朽木架子,隨時而粉。父親喊大姑,她不應(yīng),無神的雙眼裝滿痛苦和絕望。正月初五,未留只言片語,大姑遽然走了,了卻了非人似鬼的殘生。出殯時,大雨滂沱,一直不停。

時光在天地間交替,歲月在塵世中輪回。轉(zhuǎn)眼,苦命的大姑已離開人世六年多了。

清明雨,淚紛飛。遠(yuǎn)在天國的大姑,過得還好嗎?您還記得那紙包油酥魚嗎?那可是我吃過的最好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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