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福寺大殿）

（崇福寺大殿塑像）

（崇福寺金代壁畫）

（崇福寺金代塑像）

（金代藝術(shù)窗欞）

（彌勒殿金代匾額）

（永安寺傳法正宗之殿）

（永安寺明代壁畫）

（圓覺寺金塔）

五臺山佛光寺至南禪寺50公里，南禪寺距朔州崇福寺200公里，崇福寺離渾源永安寺140公里，如果從永安寺去佛光寺也有170公里路程。如將此次自駕行去的四處寺院連線，便形成一個不等邊四邊形。

前面去了佛光寺與南禪寺，后面兩站寺院歷史雖不及前兩站唐構(gòu)遺存，但其金、元木構(gòu)建筑的名頭仍可傲視天下。

崇福寺在朔州老城中央，鬧中取靜，200多米進深的五重殿閣，兩座在中國建筑史上獨樹一幟的金代木構(gòu)大殿，原汁原味兒的金代塑像與壁畫，除了晉北幾家及甘肅敦煌外，論綜合實力，國內(nèi)寺院無可與之比肩者。

兩處大殿均可稱為巨制。崇福寺彌陀殿面闊七間，進深四間。永安寺面闊五間，進深三間。崇福寺之彌陀殿與觀音殿結(jié)構(gòu)奇特，成為中國建筑史學的教學案例。20多年前，筆者曾看過中國文物研究所一樓大廳展出的彌陀殿木結(jié)構(gòu)的大比例模型。其與大同華嚴寺大雄寶殿、遼寧義縣奉國寺大殿并稱為遼金建筑三杰。

永安寺雖規(guī)模略小，但在現(xiàn)存遼、金木構(gòu)建筑中，亦屬體量大者。依舊光華照人的鴟吻脊飾，殿內(nèi)的天工樓閣與天花藻井，無不散發(fā)著元代藝術(shù)的厚重與張揚氣息。大殿外墻兩端的近4米高的巨筆書法“荘”與“嚴”字，自元至正二年（1342年）書于壁，在歷代人們的驚訝目光前，已穩(wěn)穩(wěn)貼墻站立了677年。在全國的寺廟中，再無有如此夸張的書法。

兩處大殿均有世上少有的塑像與壁畫作品。既能完整保留建寺時的塑像又能保留壁畫者，恐怕只崇福寺一家。彌陀殿塑像明代重妝過，卻并未失金代風格，壁畫雖多處漶漫，但其流暢的線條與濃麗的裝飾，即便在光線灰暗的環(huán)境中，依然散發(fā)著光彩。永安寺的塑像在20世紀60年代時大殿用作糧庫時被毀，但四周壁畫仍能夠完整地向人們展示它的魅力。兩側(cè)明代壁畫人、神形象甚多，有一組“往古孝子順孫眾”圖，三代十二人衣著華麗，面含笑容，似是進行祭祖儀式，一嬰兩童像尤為可愛。大殿正面北墻是元代所繪明王圖，形象碩大，氣勢壓人。

兩處大殿匾額均為原作。崇福寺大殿匾額“彌陀殿”題款之“大定二十四年”（1184年）清晰可辨；永安寺匾額“傳法正宗之殿”出自元初大書法家李溥光之手，已成孤品；崇福寺大門隔扇藝術(shù)風格多樣化的金代窗欞，更是世間唯一。

與永安寺一墻之隔還有金代圓覺寺。寺里的大殿毀于侵華日軍之手，但高大而不失玲瓏的九層八檐磚塔仍屹立如初。磚塔頂上塔剎高端的鳳鳥立于轉(zhuǎn)動軸上，隨風轉(zhuǎn)動，為世人指示風向已逾800余年。從鏡頭望去，鳳鳥雙翅微振，長尾臨風，卻駐足停留，不愿飛去。

崇福寺，早就有名。永安寺是后來者。1950年，文化部組織來雁北文物考查的專家，到永安寺后，嘆道：“誰能料到，在這山野小縣，竟有如此文物珍品！”這位專家后半句說得有理，前半句似有孤陋寡聞之嫌。

這次晉北四寺之行，看到有些寺廟修建多集中在某一時間段。聯(lián)系到大同上華嚴寺、善化寺及渾源荊莊大云寺，這一現(xiàn)象更為突出。以建成時間論，佛光寺文殊殿是1137年，朔州崇福寺彌陀殿是1143年，大同上華嚴寺是1140年，大同善化寺是1143年，渾源荊莊大云寺是1134年。這些寺院落成的時間相隔不足10年。

以工程周期10～15年算，工程開始的時間大約在1127年前后。1126年，是中國歷史的又一個轉(zhuǎn)折點。這一年，金滅遼，隨之北宋亡。此后幾年，金王朝急于鞏固在中原的統(tǒng)治地位，在文化上趨于漢化的同時，需要從意識形態(tài)上進行規(guī)范與限制。在戰(zhàn)爭廢墟上重修廟宇是一項實際可行的操作?，F(xiàn)在未看到當時金王朝對宗教建設(shè)的資料，估計會有一項明確政令，否則不可能集中在一個時間段各處同時大興土木。使人產(chǎn)生聯(lián)想的是，崇福寺與善化寺兩座大殿竟于同年完工，估計兩地的主官定會介入其間，以表示對金王朝的忠誠。兩家于同一年完工，也從另一角度反映了金王朝取得全面勝利初期政令暢通與地方主官間的良性協(xié)調(diào)意愿。

朔州崇福寺工作人員不少，游客有兩三撥。單獨進香的中年婦女，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渾源永安寺需要敲門才能進入，有專門拿鑰匙的編外人員負責開殿門。進門后，開門者馬上關(guān)住大門，說是壁畫怕光。緊挨永安寺的圓覺寺不開放，我們趁看門老者孫子放學開門時擅自進入。大黃狗狂吠不久，一位七十歲老嫗從東側(cè)平房里緩緩出門。問明來意后，她用溫婉的本地口音先給我們倒起了待遇上的苦水。她和老頭原來每人一月補貼500元，說是要增加到1000元，但好幾個月過去，仍不見下文。問起何時能正式開放，說是旁邊的住家戶快拆遷完了，等全搞好了估計還得幾年。

渾源城安靜，永安寺所在的石橋巷幾乎沒有雜聲，初冬風軟，九層八檐磚塔上的89個風鈴一起搖晃起來，宛若在演繹一首奏鳴曲。站在塔下，仰望塔剎，這音樂合奏反而更顯得天際深遠，四周空寂。

（寫于2019.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