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霞滿天 組稿/下弦月 上一期: 他鄉(xiāng)的月亮 逆風行走,抱緊搖晃的身影 我匍匐的姿勢 低于一株漸熟的麥穗 像一朵孤云,越移越遠 遠到?jīng)]有方向,也沒有根 我曾遇到過,花海,魚群和集翔的飛鳥 也愛過他鄉(xiāng)的月亮 但從不會錯認,那些石頭圍墻,井臺 冒著香氣的煙囪和呼喚 老照片 年紀大的人,都喜歡照黑白相片 說早晚用得上 那些黑框白底的老照片 保存在老家的堂屋里 爺爺?shù)膾煸跂|墻,奶奶的緊挨著他 已經(jīng)看不清眉眼了 父親的掛在西墻,灰白的唇上沒有一絲笑意 像他剛咳完血的臉色 親人們那么安靜 我每次回來,都聽不見他們嘮家常 歸鄉(xiāng) 對這座城市。沒有特別感覺 陌生街道、事物和語言 以及那些擦肩而過的路人 不再愿意互報姓名與籍貫 我也是如此,每天努力活著 比陽臺蓬勃的薄荷,更加認真 但巨葉綠籮自從換盆以后 就生出黑斑,像一些壞心情 我該怎么來描述,離家的境遇 邊走邊忘的風景,愛或者恨 野草之下沉睡的父親 還有平原上搖晃的老房子 都在呼喚。我相信 我終究會如雀鳥歸林一般 回到那片可以安心棲息的土地 春雪的歸處 事物多么善變,這個時候 湖水,寺廟,衰草。青瓦楞 以及略帶薄溫的老街道 都在慌張地后退,開始遷徙 春還未深,呼吸里沒有香氣 野蕨。搖晃小刺發(fā)出聲音 山水對折,我把空白處稱為雪 又把燈火盡處,喚作天邊 你看,矮房子正背著月亮低飛 掠過蕎麥地,落向故鄉(xiāng)的平原 母親 母親不愿意出遠門,她有暈車的老毛病 她更喜歡住在鄉(xiāng)下 喜歡用木桶汲水,挑滿大缸 喜歡看花貍貓和大黃狗掐架 當太陽只剩下半拉的時候 村子上空冒出青灰色的炊煙 母親,正牽著慢吞吞的老山羊,拐進院門 身后跟著幾只咩咩叫的小羊 石頭上岸 塵埃堆積。在黑白光影中 形成溝壑或者漩渦 或者沒有名字的石頭 它們深陷泥土 習慣用沉寂來回應潮汐 用漸鈍棱角 繞過水流埋伏的兇險 然后,取出身體內部那些 僵硬,幽暗和無處安放的哀心 使自己變輕,嘗試接近灘涂 接近風塵仆仆的燈火與春野 接近人間洶涌,以及未卜的江湖 寫給父親 九月。群山在后退中重疊剪影 云壓低了嗓音,村莊緘默 故鄉(xiāng)的落日,被淡青色的炊煙拖進西山 那些凸起的土包和瘆人的鳥叫 都在期待著什么 我不敢更貼近些 不敢在漆黑的夜半醒來 不敢再喊出那兩個字 父親。臨走的時候 右手拇指使勁掐住中指,雙目緊閉 我聽見他沉沉地嘆了一聲 再也沒有回頭 此時南風 這世間的好皮囊,不光是 細腰、青衣,畫著梅骨的紙扇 在暮色中轉身的流水,斜枝海棠也算 青禾涌出田間之后 南風的薄刃已不足以傷人 此時夜夢,層次開始繁復 除了光澤和香氣,還有無邊波浪 時間的伏筆 我們在人海沉浮,歷經(jīng)風雨 就像戲文里演繹的小角色 無法去界定,善惡與曲直 更加難以觸達時間本質 后來,甚至連曾經(jīng)的年少孤勇 和愛恨能力一并丟失 直到如今,這個歲數(shù)才知道 生活啊,并非只是重重黑暗 也許是灰白、深藍或其他顏色 我見過 身后的村莊,已遠成無數(shù)舊夢 父親當年栽種的苦艾和紫楝樹 還在靜靜生長,散著深郁的香氣 青瓦檐下燕語喃喃,我不敢 打聽它們的過往和行程,也不敢 去你沉睡之地,尋找低飛的月亮 誰知道,先擁抱未來還是死亡 也許人生就應該更為曲折,更為多變 只是我們沒有準備好,足夠的時間 春風十里 現(xiàn)實的冷峻,在季節(jié)中回暖 一場風穿過水岸 目光正和無數(shù)柳條相對望 人間開始晃動。陽光釋放著 煙火的味道 大地生出細嫩的顏色 青草已經(jīng)平鋪到天邊 飛鳥不會追隨云朵 它們向往更高更遠的天空 一些未發(fā)芽的樹木,枝條先瘋,長出花骨朵 足以引發(fā)一場春雨,或雷鳴 谷雨書 不再提及,那些悲傷的事物 即使陽光無法穿透陰晦的廢墟 幸好,時間會埋葬疼痛 并以更加豐盈的花朵來替代 與生活的粗礪或者動蕩相比 大地是如此的深情慈憫 在四月,你可以種下所有希望 連同風聲和色澤灰白的名字 連同草垛上的故鄉(xiāng),而此刻 適宜用一場雨水,作別春天 小滿 長夏已至。金蟬尚未飲露而生 人間懷抱著風聲,與無數(shù)秘密 落入湖水,只頃刻便細浪洶涌 于是,禾穗開始灌漿 麥芒磨尖刺向天空的利刃 接近成熟的果實,多么甜美 足以誘使蟲蟻們伸出舌頭 這個季節(jié)盈虧又怎樣 時光會為其佐證,萬物也會 作者簡介:玄微子,本名程燕,濟寧人,現(xiàn)居安徽,主編《無為詩刊》。作品散見于《詩歌月刊》《作家天地》《宿遷日報》《校園文學》《營口日報》《精短小說》《山東詩歌》《中國詩人》等國內外報刊及年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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