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岡石窟造像 云岡石窟, 以規(guī)模宏偉、題材多樣、 雕刻精美、內(nèi)涵豐富而馳名中外, 在眾多題材中, 最主要的造像謂之“菩薩”。 菩薩造像上, 最吸引人的無疑是 他們頭上的寶冠和服飾、佩飾。 本期推出的是, 云岡研究院王恒撰寫的文章: 云岡石窟菩薩像寶冠和服飾配飾 ▲云岡石窟造像 菩薩,全名為菩提薩埵,梵語菩提,意為覺悟,薩埵意為眾生,以示既能自覺本性,埵又能普渡眾生。這是大乘佛教區(qū)別于小乘佛教最重要的內(nèi)容之一。因此,菩薩形象在宣揚大乘佛教的美術(shù)雕刻和繪畫中,不僅數(shù)量大而且表現(xiàn)出裝飾上(包括服飾和佩飾)的豐富多彩。 在佛教中,菩薩是被崇拜和歌頌對象,但其地位又不及佛陀,是與世俗社會更加接近的人物。因而,人們在塑造他們時,一方面以接近佛陀的形象進行莊嚴美化,另一方面,由于其低于佛陀的身份,藝術(shù)家不僅可以將不少世俗內(nèi)容賦予菩薩,還獲得了更多的創(chuàng)作自由,使菩薩形象裝飾華麗,神采飛揚。 云岡石窟作為世界上最大的佛教(大乘佛教)石窟寺之一,自然塑造了很多菩薩的形象。在云岡,這種形象最為吸引人的無疑是他們頭上的寶冠和服飾、佩飾。 一 頭上寶冠 與所有佛像的頂上肉髻一樣,所有菩薩像的頭頂都裝飾有不同花紋圖案的寶冠。由于寶冠多以各種花紋圖案組成,又稱為“華蔓冠”。 “華蔓”,《佛學(xué)大辭典》這樣解釋:印度風(fēng)俗男女多以花結(jié)貫飾首或身,謂之俱蘇摩摩羅(Kusum-amala),因而以為莊嚴佛前之具?!洞笕战?jīng)·入曼荼羅具緣品》曰:“持真言行者,供養(yǎng)諸圣尊,當奉悅意華,潔白黃朱色,缽頭摩青蓮,龍華奔那伽,計薩羅末利,是等鮮妙華,吉祥眾所樂,采集以為蔓?!薄堵蕬?yīng)音義》曰:“梵言俱蘇摩,此譯云華。摩羅,此譯云蔓。按西國結(jié)蔓師,多用蘇摩那華,行列結(jié)之,以為條貫。無問男女貴賤,皆此莊嚴或手或身,以為飾好?!薄段饔蛴洝ざ吩唬骸笆坠谌A蔓,身佩瓔珞?!薄短K悉地經(jīng)·三》曰:“若欲成就華蔓法者,取阇底華作蔓?!比磺f嚴佛之華蔓,有以種種之寶刻其形者?!妒刈o國界經(jīng)》曰:“以種種寶,用作華蔓,而為莊嚴?!薄锻恿_尼集經(jīng)·六》曰:“若月無花,刻花安之。”中國、日本之風(fēng)土,難得適當之花,故專用金屬所刻之華蔓。 以上所謂“首冠華蔓,身佩瓔珞”的記錄,正是佛教藝術(shù)中菩薩的形象。來華佛教徒試圖“以種種寶用作華蔓,而為莊嚴”佛像,但并不能擅自突破佛像塑造所規(guī)定的“三十二相,十八種好”。如此,漂亮美觀而又變化無窮的寶冠就賦予了未成佛道而又即將為佛的菩薩。 云岡石窟所雕菩薩頭頂寶冠,既高大(約占整個頭部的1/3至2/5)又華麗,主要表現(xiàn)形式有化佛寶冠,右旋輪盤寶冠、蓮花寶冠、三角飾寶冠等式樣。無論何種式樣的寶冠,都是由中央部分(頭頂中間)和兩側(cè)對稱部分(耳鬢以上)三部分組成,往往又裝飾了用以固定寶冠并翻飛于兩側(cè)的所謂“寶繒”和垂于耳后兩側(cè)的三角狀飾物。 ▲云岡石窟造像 1.化佛寶冠 由于這種寶冠中央圓形花盤中雕刻有化佛(小型坐佛像),因而被稱作“化佛寶冠”。 戴化佛寶冠的菩薩在云岡非常普遍,但雕刻精細、造型優(yōu)美者往往表現(xiàn)在較大型的菩薩中。早期第18窟主像東側(cè)脅侍菩薩寶冠(圖1)和中期第6窟中心塔柱東面下層重龕交腳菩薩寶冠(圖2)表現(xiàn)得較為突出。 第18窟化佛圓形花盤和兩側(cè)對稱圓形花盤是由四層組成,除中央花盤為化佛外,兩側(cè)花盤雕刻了立體感很強的高浮雕“S”形飾物,花盤間的空隙處則以三角聯(lián)珠紋架托起忍冬花紋裝飾,其固定寶冠的被稱作“寶繒”的帶狀物,雕刻為三個較短的突出形狀。其下側(cè)為由寶冠后垂于耳后呈三角形狀的裝飾物。 ▲(圖1)第18窟東脅侍菩薩寶冠 第6窟中心塔柱東面下層重龕交腳彌勒菩薩寶冠同樣由中央花盤和兩側(cè)對稱花盤三部分組成,但花盤已經(jīng)是三朵蓮花的雕刻,中央坐佛像端坐于蓮花之中心,兩側(cè)蓮花中創(chuàng)造性地雕刻了身姿秀美、飄帶翻卷的飛天形象。第6窟飛天形象出現(xiàn)于菩薩寶冠的創(chuàng)作,源于早期菩薩寶冠。 ▲(圖2)第6窟中心塔柱交腳菩薩寶冠 第17窟南壁東側(cè)佛龕右脅侍菩薩的寶冠,在三個花盤之間的上部,對稱雕刻了兩個飛天形象(圖3)。不僅寶冠兩側(cè)有此變化,中央化佛形象也體現(xiàn)了變化無窮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這一點我們在第11窟和第13窟的菩薩造像中都可以看到。 ▲(圖3)第17窟南壁菩薩寶冠 第11窟東壁第3層中部盝形龕交腳彌勒造像的寶冠(圖4),以蓮瓣紋圍成,花盤中坐佛不僅裝飾了舟形身光,還坐了一個“束帛”座,將佛像高高抬起,這是化佛寶冠中塑造坐佛像設(shè)計最精細的一例。 ▲(圖4)第11窟東壁交腳彌勒寶冠 在“普渡眾生”的大乘佛教看來,化佛不僅可以用人物(坐佛像)的形象表現(xiàn),與人同為“眾生”的其他形象也可以表現(xiàn)。被認為是雕刻于唐代的第3窟的所謂“西方三圣”,其主像左側(cè)脅侍菩薩寶冠的化佛,就是一個怒目圓睜、牙齒外露的獅子頭像。這是云岡石窟唯一以獸頭形象表示化佛的例子(圖5)。 ▲(圖5)第3窟東脅侍菩薩寶冠 一般講,寶冠上中央有化佛(坐佛像)的菩薩被視為觀音菩薩。但在云岡這種化佛寶冠比比皆是,數(shù)量很大,根據(jù)佛教經(jīng)典陳述觀音菩薩的種種特點,其中有的的確是觀音菩薩(如上述第3窟雕刻的“西方三圣”中寶冠上雕刻了獸頭化佛形象的,就是觀音菩薩),但多數(shù)是不能確認其為觀音身份的菩薩,因此,化佛寶冠在云岡又成為一般菩薩造像的特征之一。 2.右旋輪盤寶冠 第9窟明窗的東西兩面,分別雕刻了坐于蓮花和騎像的菩薩,此二位菩薩的頭頂寶冠中央的圓盤,雕刻了向右旋轉(zhuǎn)的陰線,為右旋輪盤寶冠(圖6)。這種寶冠在云岡并不多見,可見雕刻在第9窟的這兩位菩薩有著不同一般的意義。初步考證,這是釋迦牟尼的脅侍菩薩文殊和普賢的形象。 ▲(圖6)第9窟明窗東面菩薩像寶冠 3.蓮花寶冠 云岡中期造像中,立于主像(佛或菩薩)兩側(cè)的所謂“脅侍菩薩”多佩戴這種寶冠。這種寶冠的中央和兩側(cè)三部分往往由三朵蓮花組成,也有的中央為蓮花,對稱的兩側(cè)則是以其他圓形花盤構(gòu)成。第9、10窟和第12窟可見佩戴蓮花寶冠的菩薩(圖7)。 ![]() ▲(圖7)第9窟主室西壁脅侍菩薩寶冠 4.三角飾寶冠 云岡中期洞窟中開鑿較晚的第5、6窟脅侍菩薩多佩戴這種寶冠。雕刻最為精細美觀的當屬第6窟中心塔柱上層8個背靠九層塔的脅侍菩薩。這種寶冠以三角形為中央部分,其兩側(cè)和三角之上的空隙間則以蓮花和忍冬紋裝飾,在中央三角形的設(shè)計上,有的也雕刻了化佛像(圖8),還有的將三角形的兩側(cè)下角雕刻為對稱上卷形式,頗具異國情調(diào)(圖9)。 ![]() ![]() ▲(圖8、9)第6窟中心柱菩薩寶冠 二 服飾佩飾 1. 早中期菩薩的服飾佩飾 云岡早中期菩薩服飾佩飾繼承了秣菟羅藝術(shù)風(fēng)格,被認為大約與佛像同時出現(xiàn)的一尊菩薩像,出土于秣菟羅的西郊伽涅施拉,除身著袒右肩服裝以外,身上“佩戴多種裝飾,其中有項鏈、胸花、瓔珞、臂釧、腕釧,顯然是貴人的打扮。類似的菩薩坐像在桑志也發(fā)現(xiàn)過,制作地點也是秣菟羅,還有迦膩色迦王時期的紀年刻銘?!弊源?,無論何時何地塑造的菩薩像,都體現(xiàn)了服飾富麗的貴人形象。 著貼體長裙,左肩斜披絡(luò)腋是云岡早期菩薩服飾的普遍特點。第17窟南壁第2層?xùn)|側(cè)佛龕脅侍菩薩和東壁第2層南側(cè)佛龕脅侍菩薩,是云岡石窟著這種服飾的較早形式,除左肩斜披的絡(luò)腋邊飾以稍稍凸起的形式表示外,所有衣服紋理都以陰線表示。 第9窟前室北壁窟門兩側(cè)的交腳菩薩之服飾(圖10),與第17窟菩薩服飾基本一致,但其斜披的絡(luò)腋兩個邊飾則雕刻了云岡早期佛像袒右肩服裝的雙斜線的凸起花紋,使得“絡(luò)腋”更加明顯清晰。 ![]() ▲(圖10)第9窟前室交腳菩薩像 在佩飾方面,早期佩飾都呈現(xiàn)了與上述秣菟羅菩薩相一致的情形,胸前及手臂的佩飾物具備了“項鏈、胸花、瓔珞、臂釧、腕釧”等所有內(nèi)容。 雕刻于第13窟明窗東西兩壁的站立菩薩像,代表了云岡較早期菩薩造像胸前及手臂的裝飾情形(圖11)。其脖頸的項鏈雕刻為貼胸扁平狀,正面下方有五個精巧“鈴”狀綴飾。代表胸花的是被稱為“蛇飾”的雕刻。蛇身雕刻為豎狀花紋,蛇尾由兩肩垂下,蛇身對稱呈“U”字形反起,蛇頭相對,共同口銜垂釣蓮花。由兩肩內(nèi)側(cè)下垂的瓔珞在腹部呈一大“U”字形處于最突出的上層,與蛇形胸花和頸部項鏈構(gòu)成錯落有致、美觀大方的裝飾圖案。臂釧、腕釧雕刻得較為簡單,各以三條陰線雕刻于上臂和手腕上。 ![]() ▲(圖11)第13窟明窟東壁菩薩立像 臂釧和腕釧的雕刻,除這種較簡單的形式外,還有的雕刻為裝飾效果更加強烈的立體形狀。云岡早中期菩薩像的兩臂還往往佩以凌空飛舞的飄帶。 以上所述菩薩形象,不僅衣裙輕薄貼體,其右側(cè)上身也多裸露(袒右肩),較多地體現(xiàn)了印度早期藝術(shù)、犍陀羅藝術(shù)和秣菟羅藝術(shù)的特點。這種形象在云岡第1、2窟,第7、8窟,第9、10窟,第11、12、13窟和曇曜五窟(第 16、17、18、19、20)等洞窟中表現(xiàn)得較為普遍。 ![]() ▲云岡石窟造像 2.中晚期菩薩的服飾 云岡石窟菩薩服飾的變化與佛像服飾的變化緊密聯(lián)系。佛像“褒衣博帶”服裝的出現(xiàn)與菩薩裝的改變同時發(fā)生,都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服裝寬大的特點。表現(xiàn)在雕刻中,又有強烈的下垂感和下部向兩側(cè)擴展的特點。這種變化在第5、6窟表現(xiàn)得非常明顯,并且由于數(shù)量的巨大而容易觀察。 ![]() ▲褒衣博帶式袈裟:第6窟西壁上層佛像 (1)羊腸大裙 所謂“羊腸大裙”,是一種有別于早期貼身長裙的寬大圍裙,這種圍裙一直下垂至腳踝,以階梯狀雕刻向兩側(cè)外擺。圍裙縛帶于胸腹中央打結(jié),呈長短垂下。從羊腸大裙長垂的縛帶看,似乎與流行于魏晉南北朝婦女的一種被稱作“抱腰”的圍裙相近。 《釋名》云:“抱腰上下有帶,抱裹其腹上,無襠者也?!扁仔拧秹羧胩脙?nèi)》詩曰:“小衫裁裹臂,纏弦掐抱腰。”以束帶(縛帶)固定于腰腹是抱腰的主要特點。并且束帶在腰腹間固定打結(jié)后,依然垂得較長,故劉孝綽《古意》詩有“蕩子十年別,羅衣雙帶長”;梁武帝《有所思》詩有“腰中雙綺帶,夢為同心結(jié)”。雖有所思而致腰瘦,然既能作同心結(jié),當亦是帶長之故。 這些描述不同程度地反映了當時這種服裝的流行,并特別強調(diào)了長帶下垂的寓意和美感。云岡石窟中后期菩薩所著“羊腸大裙”之縛帶,與《釋名·釋衣服》記載的“抱腰”之束帶的樣式長度非常吻合。 (2)帔帛 帔,解釋為“披肩”,《釋名· 釋衣服》說:“帔,披也,披之肩背,不及下也。”《南史·任昉傳》記載:“西華(昉次子)冬月著葛帔練裙?!币陨蟽蓜t記載說明了“帔”這種裝飾性服飾的樣式及其在古代流行的情況。云岡石窟中晚期菩薩形象在著“羊腸大裙”的同時,兩肩雙雙披“帔”,稱之為“帔帛”,取代了西方傳統(tǒng)菩薩形象中的“蛇飾、瓔珞”等內(nèi)容,使菩薩像與佛像同樣具有了中國傳統(tǒng)服飾寬大遮體的特點,同時也深深地打上了南北朝的時代烙?。▓D12)。 ![]() ▲(圖12)第6窟西壁上層南數(shù)第一龕南側(cè)菩薩 云岡石窟菩薩形象之帔帛,肩部寬大下披(坐像外邊向兩側(cè)上翹為三角形式外揚,既莊重又不失活潑),兩肩帔帛交叉向下,于腹部相會,底邊至胯。正如史書記載所講“不及下也”。此外,晚期菩薩形象帔帛于腹部的交叉處,以“璧”疊壓穿棱固定,既起到固定作用又非常美觀(圖13)。 ![]() ▲(圖13)第6窟西壁上層南數(shù)第一龕北側(cè)菩薩 綜上所述,云岡石窟菩薩的裝束(包括頭上寶冠),既有早中期繼承印度服飾佩飾的特征,又有中晚期逐漸采用中原服飾佩飾的表現(xiàn)。這種兩者相互對照出現(xiàn)的事實,再次證明了云岡石窟佛教藝術(shù)由西方風(fēng)格過渡至中華風(fēng)格過程中所處的特殊地位。 ![]() ▲第6窟 文|王恒 原載于《文物世界》2004.4 原題|云岡石窟菩薩像的寶冠和服飾佩飾 圖|云岡石窟研究院 網(wǎng)絡(lu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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