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徒 我或許是一名賭徒。 拿捏不定的時候,想起葉倩文的: 我拿青春賭明天,你用真情換此生。 這首歌在師范的廣播里天天播放,彼時我還是十幾歲的豆蔻年華。一個青春已經(jīng)安排好了的師范生,未來也被安排好了,多少年以后的退休生活似乎也被安排好了。 沒有什么可以拿來賭的了,可是葉倩文的這首歌卻百聽不厭。 最近我好像有點懷念學生時代。是不是人一閑下來就喜歡回憶往事呢?學校旁邊有個古大同寺,是我經(jīng)常造訪的去處。 寺門口有一棵茂盛的板栗樹。有一年,幾個國慶節(jié)留校的同學相約去摘樹上的果子。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板栗的果子,原來是包裹在密密麻麻的尖刺里,很難剝開。 純真年代純真的我,手里剝著新鮮的板栗,走在佛前的林蔭小道上,很難想到幾十年以后,我以賭徒來命名自己。 誰又不是賭徒呢? 有賭人生的,譬如我,離開了既定的人生軌道,作別了教師隊伍,武漢、南昌、上海、貴陽,跑遍了小半個中國,贏了精彩,輸了安穩(wěn)。 有賭愛情的,沉溺于不知天高地厚的天長地久,相信了所謂海誓山盟的信誓旦旦。贏了,白頭到老;輸了,分道揚鑣。 狹義的賭,就是金錢的賭了。彩票、股票、撲克、麻將、跑胡子,還有現(xiàn)在網(wǎng)絡上的五花八門的局,凡是先有金錢上的賭注后有輸贏的就是這種。 但說起賭,我只在行一樣,就是麻將。其它的什么一概不會。原諒自己的時候,美其名曰發(fā)揚國粹,雖是小賭,也算是賭。 賭,也是人性一種。我研究過人為什么會賭。據(jù)科學論證,人在賭的時候,大腦會分泌一種內(nèi)啡肽的激素,讓人處在激情和歡喜之中,跟愛情來臨時的多巴胺非常相似,一般人很難自拔。然而,賭最讓人著迷之處,就是永遠不知道輸贏,要等謎底揭開那一刻,贏家歡喜,輸家嗟嘆。 我很佩服賭場上能金盆洗手的人,那是一種自制力非常強大的人,僅次于迷途知返的癮君子。2020年撒手人寰的賭王何鴻燊,處在賭博的巔峰位置,卻從來不賭,因為他非常了解賭博的宿命:十賭九輸,值得所有賭徒借鑒。 愛賭的人大概率也是極其自負的人,從來也不相信自己的牌技有多爛,總是怪在運氣的頭上,所以我覺得歷史上最冤的不是竇娥,是運氣這個小兄弟。贏了沾沾自喜,輸了就紅眼,企圖卷土重來。 麻將還好,若是加一點情調(diào)進去,想象著四個身穿旗袍的女子,鶯鶯燕燕,素手纖纖,輕點: 兩條,胡了 --跟紅眼賭徒毫不相干。麻將的賭注是事先商談好了的,不會一下子把所有賭注全部押上,所以麻將是最優(yōu)雅的賭,最平和的賭。若不是賭注極大,一般不會傷及己身。 打麻將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事,那就是一個人的人品非常容易在牌桌上顯露出來。有輸有贏、寵辱不驚、有大將風度的,平時生活處事也大抵是這個樣子,這種人放心交往。有的輸一點就大呼小叫,牌桌拍翻,開始拖欠的,那就可以根據(jù)牌品推算出人品來,以后打交道,就要稍加小心。 最可怕的是濫賭,就是那種連身家都可以押上的。長沙盛行搬坨子和三跟,每每遇到這種,我只有翻白眼的份,因為不懂。但是根據(jù)賭注翻飛的程度,我在旁邊也看得驚心動魄。賭徒們斗智斗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對手臉上的微表情,盤旋著心機,不放過任何一點破綻,步步為營步步驚心。有理性的人還好,輸贏都及時收手,最慘的是沒有理智的狂徒,把什么都押上了,到頭來一敗涂地。所以我覺得中國禁止賭博是一條大快人心的政策。多少家庭因為賭走上一條不歸路,又有多少人生因為賭而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我去過拉斯維加斯,那是賭徒的天堂,城市四周都是沙漠,沙漠的中心卻是全世界最紙醉金迷的賭場。 我很小的時候,就得到一張火烈鳥酒店的霓虹燈圖片,是我所敬重的外公在拉斯維加斯拍了,寄回來給從事霓虹燈生意的哥哥作參考。當好多年以后親眼看到那個熟悉而絢麗無比的霓虹燈,閃爍著魅惑的光彩,我生出許多感慨,就像一個夢想了很多年的姑娘,終有一日可以執(zhí)手相看,欣喜里得償所愿,當然,還有一絲對外公他老人家的懷念。 拉斯維加斯每個酒店的負一樓都是賭場,川普酒店除外,高端大氣尋求清凈的客人,一般都住那里。站在涂滿24K金的明晃晃的川普酒店外面,不得不佩服他的經(jīng)商之道,雖然我并不喜歡這個人,但是才能還是可以拿來欽佩的。 拉斯的賭場都叫卡西諾(Casino),有的還特地標上中文,因為去的華人比較多。各色的服務員里也有華人,著了統(tǒng)一的服裝,面無表情,動作機械。我平時自謂的賭,到了這里才知道是零。 在賭場里的穿行毫無趣味的時候,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正的賭徒,記起了平時為人的小心翼翼與行事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珍惜命運的每一份得到與恩賜,在那個令人忘乎所以的地方,我突然覺得那一刻我是清醒的,原來我并稱不上賭徒,生命中的重中之重,我不敢拿出來賭。我不想輸,也輸不起。 倒是賭場旁邊的一家甜品店,引起了我的注意,但是因為我忘了“原味Original ”的英文,賭場也不設WiFi, 無從上網(wǎng)查詢,導致我沒買到我心儀的酸奶冰淇淋,這成了我拉斯之行的一個遺憾。 回去機場的路上,我看到路牌指示上有“Sunset Road”,記起梁博的《日落大道》: 總是夢見云層之上飛過子午線, 分不清是黑夜還是白天。 帶著裝不下的期待匆匆地趕來, 我再想一遍,想一遍。 關注書韻閑話 無 ![]() 分享悠悠書韻 文史|教育|時事|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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