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治水的新證據(jù)與夏朝的誕生上觀新聞 2021/02/14 06:27 以顧頡剛先生為首的疑古學者對禹治洪水的真實性提出過不少懷疑。其實早在20世紀初,白鳥庫吉就曾提出堯、舜、禹皆非歷史人物這一主張。這些說法至今仍有不小影響。 不過,國內多數(shù)學者并不認同顧氏的主張,畢竟諸多早期文獻載有禹治洪水的故事,想把它們一筆抹煞是不可能的。只是這些故事確實包含不少神話成分,需要認真加以清理,以便弄清禹時期是否真的發(fā)生洪水、洪水的性質,以及禹治洪水的真相等問題。 商人也早已知道前朝發(fā)生洪水的故實。甲骨卜辭中的“昔”是會意結構,意謂洪水之日;“災”字形像川水被壅為害,這些都表明商代以前發(fā)生過洪水,且深深留在了人們的記憶之中。 近年發(fā)現(xiàn)的西周中期青銅器豳公盨銘文,有助于廓清疑古學者的部分懷疑。這件出自西周貴族之手、帶有訓誡意味的銅器銘文,十分清楚地記敘了禹治洪水的故事,等于向世人昭告疑古學者所持的禹治洪水出于戰(zhàn)國時人假托的說法為無端臆說。 銘文首稱“天命禹敷土,陶山浚川”,一則表明,在周人心目中,禹乃是同周文王、周武王、商湯一樣的受命之君,他通過治理水患而有德于民,而非什么天神;再則表明,禹的治水方法為“浚川”,即疏浚小的河川,此與文獻所載他“疏川導滯”的治水方法并無二致。 禹采取這種治水方法,不過是要促使被淹沒的土地盡快顯露出來,以便重新分給廣大民眾,也就是所謂“敷土”或“布土”。至于銘文中的“陶山”,則是對付洪水的另一種方法,即累土為丘,人居其上,以躲避洪水。《淮南子·齊俗訓》稱“禹之時,天下大雨,禹令民聚土積薪,擇丘陵而處之”,說的就是這個事情。 豳公盨銘文有關禹治洪水之事,固屬后人對前代史事的追記,但它描述的禹治洪水的具體情節(jié),卻很符合夏代國家興起的那一帶地區(qū)的地理環(huán)境和考古調查的情形。禹時的洪水決非一場遍及天下九州的洪水,它只發(fā)生在禹領導的部族聯(lián)盟居住的范圍內。 在此之前已有不少學者試圖從氣候或地理環(huán)境的角度論證大禹治水的時代與背景,如將大禹時期的大洪水歸結于公元前2000年前后的氣候變化。 公元前2000年前后確實是個重要的轉捩點,該時期的氣候變化對中國文明的早期發(fā)展帶來深遠的影響。氣候變冷引發(fā)的相對濕度加大和降雨量增多造成當時中國北方異常洪水多發(fā),從黃河上游、中游到下游均發(fā)現(xiàn)洪水的沉積證據(jù)。 這樣,問題關鍵是要弄清禹所遭遇到的這場洪水的性質及其發(fā)生地域。根據(jù)文獻記載,禹的治水實不過是對其所居住地域發(fā)生的大面積洪澇災害進行的排澇、開挖溝洫以便疏通積水的工作,即如豳公盨銘文所說的“濬川”、《論語·泰伯》所說的“盡力乎溝洫”一類性質的工作。 由此論及洪水發(fā)生的地域亦即禹部族之居處,必在黃河中下游平原一帶地勢低洼之處。即處于西邊的太行山及東邊的泰沂山地兩個高地之間,并處在古代黃河與濟水之間,按《禹貢》九州的劃分屬于古兗州。這里不僅地勢低洼,而且河網密集,湖沼遍布,一旦發(fā)生洪水,境內百川之水便先自溢出,易造成長期不去的水澇。故而古代河患的記錄幾乎全是在這一地區(qū)。 除以上地理形勢的分析外,古代文獻中亦留下了兗州與禹時洪水相關的記錄。這些文獻一致認為,夏朝的建立與大禹治水密不可分。如《國語·周語下》稱“氏曰有夏,謂其能以嘉祉殷富生物也”,便是將禹接受天命擁有對天下的統(tǒng)治權,歸結為他通過治水使萬物重新獲得生機。 按今天的解釋,則是禹通過領導治水,集中使用參與治水的各部族的人力、物力,并在這個過程中加強了自己和家族的權力,最后使這種權力演化為凌駕于各部族之上的具有專制性質的統(tǒng)治權,由是導致夏朝的產生。 無論何種解釋,都體現(xiàn)出禹治洪水與夏朝建立存在前因后果的關系。由此可以推論,夏朝的地域,應是和禹治洪水涉及的地區(qū)相一致。也即夏朝的地域,應在古河濟之間,而不是豫西或晉南,至少夏朝前期的地域應是如此。 早在20世紀20年代,王國維在《殷周制度論》中就指出夏的都邑及地名大都在東土。這應是根據(jù)《左傳》《國語》《竹書紀年》《世本》等典籍記載。其中談到夏代諸王的居邑(即都邑),包括禹居陽城、太康居斟尋、后相居帝丘、帝杼居原以及老丘等,除禹居陽城有爭議外,其他地點都在古河濟之間的范圍內。 其實,禹所居的陽城也應在東土,即今天河南濮陽。濮陽古代稱陽城,并為夏后相的都邑。今學者或指豫西的登封王城崗為禹居陽城之所在,此地雖亦有陽城之地名,但這里一則未見夏時著名氏族,二則與禹治洪水所處的地理環(huán)境不類,三則考古發(fā)現(xiàn)的城址及聚落規(guī)模遠不及濮陽,其非禹所居的都邑顯而易見。 重要的是,上述文獻所載夏的都邑,有的已與考古發(fā)掘相印證。特別是作為夏后相都邑的帝丘?!蹲髠鳌贰妒辣尽贰吨駮o年》都有關于夏后相居于帝丘記載,其中《左傳》僖公三十一年記敘,春秋時期的衛(wèi)成公遷居到帝丘,即濮陽,便有衛(wèi)國的始封之君衛(wèi)康叔托夢給他,說其供奉給自己的祭品讓夏后相奪占。這無疑反映了衛(wèi)國所遷居的都城建立在夏后相都邑舊址之上的史實。 考古發(fā)現(xiàn)的這座位于濮陽高城的春秋衛(wèi)國都城,正疊壓在包括夏初在內的更早時期的一系列夯土城之上。由于目前工作尚未完成,只挖掘出遺址北城墻下面一小段龍山時期的夯土墻,不能確定龍山城規(guī)模到底有多大,但就已勘測的龍山時期遺址面積不下百萬平方米這一數(shù)字看,規(guī)模不可小覷,其為夏朝都邑當不成問題。這反映了夏后相所居在帝丘濮陽這一史實。毫無疑問,這也應當成為夏代乃歷史上真實存在的證據(jù)。 主持高城發(fā)掘的考古專家袁廣闊先生,同時主持過古河濟之間一系列龍山時期古城址或古遺址的調查與發(fā)掘。在他看來,這些古城址與古遺址多數(shù)與洪水有關。他還認為,分布在這一地區(qū)的后崗二期文化與文獻所載早期夏人活動地域相吻合,這從考古研究角度給予夏朝地域主要在古河濟之間的說法有力支持,也給予古時洪水發(fā)生在黃河中下游平原、禹通過治理洪水促進夏朝產生的說法有力支持。 總之,禹治洪水導致中國第一個早期國家的產生,是完全可以信以為實的。 內容來自上觀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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