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劉宋時期延續(xù)了魏晉以來的文學發(fā)展,文章鼎盛,詩歌繁盛,開創(chuàng)了一代文風。其中有兩個代表人物:謝靈運和范曄,前者是著名的詩人,后者是著名的史學家,他們在各自領域的成就,對后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但他們兩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恃才不羈,不懂政治卻偏要參與政治,結(jié)果都因卷入了朝廷的政治斗爭而死于非命。 謝靈運是東晉名將謝玄之孫,承襲了康樂公的爵位。他自幼聰穎好學,博覽群書,工詩善文,“文章之美,江左莫逮”,是中國文學史上山水詩派的開創(chuàng)者。劉裕建立宋朝后,將東晉冊封的爵位都降了一級,謝靈運也由康樂公降為康樂縣侯。雖然也任命他擔任散騎常侍、太子左衛(wèi)率等官職,但主要是看中他的文才,加上謝靈運性格偏激,常常作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因此朝廷把他當做一個文人看待,并沒有賦予他實權(quán)??芍x靈運偏偏以棟梁之才自居,自認為有能力參與國家大政,因此難免有懷才不遇之感,常憤憤不平。 劉裕去世后,少帝劉義符即位,同徐羨之等顧命大臣的關系很緊張;而廬陵王劉義真也覬覦皇位,同謝靈運等一群文人打得火熱,甚至私下許愿,一旦做了皇帝,就任命他們做宰相。徐羨之等對謝靈運很頭疼,但又很忌憚,便以“構(gòu)扇異同,非毀執(zhí)政”的借口,將謝靈運外放為永嘉太守。 永嘉山靈水秀,風景名勝眾多,應該是很對謝靈運的胃口;而將他外放永嘉,遠離朝廷政治斗爭的漩渦,對謝靈運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謝靈運卻認為自己是被排擠出來的,所以干脆縱情于山水之間,游遍了永嘉的山山水水,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篇,“所至輒為詩詠,以致其意焉”。 謝靈運整日間游山玩水,不理政事,后來干脆不顧親友的勸阻,稱病辭去了永嘉太守的職務,與一批文人縱放娛樂,他的聲名也因此大振,“每有一詩至都邑,貴賤莫不競焉,宿昔之間,士庶皆遍,遠近欽慕,名動京師”。 宋文帝劉義隆即位后,誅殺了徐羨之等人,征召謝靈運入朝為秘書監(jiān),但被謝靈運拒絕。劉義隆派大臣勸說,他才勉強就任,不久又提升為侍中。侍中一職在當時是朝廷要職,相當于宰相,足見劉義隆對他的重視,“日夕引見,賞遇甚厚”。由于謝靈運的詩歌和書法都獨步天下,深得劉義隆的賞識,將他的詩歌文章和書法稱為“二寶”。 劉義隆雖然給了他很高的政治待遇,但實際上還是把他當做一個侍從文人看待,同他談詩論文,卻并未真正讓他參與朝政。謝靈運見狀,心懷不滿,干脆經(jīng)常稱病不上朝,整日里玩花弄草,游山玩水,“出郭游行,或一日百六七十里,經(jīng)旬不歸,既無表聞,又不請急”。劉義隆自然是非常不滿,但又不想傷他的面子,便暗示他自己主動辭職。謝靈運倒也干脆,上表稱病,劉義隆也批準他請病假回鄉(xiāng)。謝靈運回到會稽后,同親朋好友“以文章賞會,共為山澤之游”,倒也悠閑自在。但他憑借豐厚的家產(chǎn),大興土木,驚擾地方。會稽太守孟顗向朝廷上書,指控他企圖謀反。劉義隆知道他是被誣陷的,也沒有追究,但也沒讓他再回會稽,將他調(diào)任臨川內(nèi)史。但他到任后依然放蕩不羈,結(jié)果遭到彈劾,朝廷派使者去逮捕他,他竟然興兵反叛。被捕后,廷尉定他死罪,劉義隆憐惜他的文才,打算僅僅將他免官,但在大臣的堅持下,將他免死流放廣州。到廣州后,再度被人控告謀反,結(jié)果劉義隆下令將他在廣州處死?!顿Y治通鑒》在談到謝靈運的結(jié)局時說:“(謝)靈運恃才放逸,多所陵忽,故及于禍”。 范曄是謝靈運同時代的人,他同謝靈運一樣,自幼聰穎好學,博覽群書,寫得一手好文章,而且還通曉音律;但他也同謝靈運有一樣的毛?。菏巡抛园?,放蕩不羈。彭城王劉義康的母親王太妃去世,下葬當晚,范曄就同親友一起飲酒作樂,大肆喧嘩,結(jié)果被貶為宣城太守。范曄官場失意,干脆潛心著書,根據(jù)當時各家編著的后漢史料,整理編纂了《后漢書》這部歷史名著。他的嫡母去世,他拖了好久才前去奔喪,還攜帶妓妾一同前往,結(jié)果被御史彈劾。好在宋文帝劉義隆欣賞他的才學,沒有追究。 服喪期滿后,范曄再度出仕,雖然得到劉義隆的賞識,但他依舊“薄情淺行,數(shù)犯名教,為士流所鄙。性躁競,自謂才用不盡,常怏怏不得志?!崩舨可袝紊兄畬⒘x隆說:“范曄志趣異常,請出為廣州刺史;若在內(nèi)釁成,不得不加鈇鉞,鈇鉞亟行,非國家之美也。”可劉義隆不同意,認為“人等將謂卿不能容才”。但遺憾的是,后來事情的發(fā)展,正如何尚之所擔心的那樣。 彭城王劉義康長期執(zhí)掌朝政,大權(quán)獨攬,引起了劉義隆的猜忌,罷免了他的宰相職務,將他外放為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員外散騎常侍孔熙先便聯(lián)絡朝臣,密謀立劉義康為帝。他用計拉范曄一同參與,范曄最終被他說動了,成為了主謀者之一。 就在謀反活動緊鑼密鼓進行時,被人告發(fā)了。劉義隆得知后,下令將他逮捕問罪。劉義隆當面質(zhì)問他說:“以卿觕有文翰,故相任擢,于例非少。亦知卿意難厭滿,正是無理怨望,驅(qū)煽朋黨而已,云何乃有異謀?”范曄不得不承認“負國罪重,分甘誅戮”。 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引用了南朝史學家裴子野對范曄的評論,說他“忸志而貪權(quán),矜才以徇逆,累葉風素,一朝而殞;向之所謂智能,翻為亡身之具矣。”王夫之在《讀通鑒論》中,對謝靈運和范曄做過這樣的評價:“謝靈運、范曄雕蟲之士耳,俱思蹶然而興,有所廢立,而因之以自篡,天子若是其輕哉!”他們兩人都是才華蓋世,但都因恃才自傲而最終自誤,不能不說是非??上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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