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問:王翰和王之渙《涼州詞》都是名篇絕唱,誰更勝一籌? 這個對比其實挺沒有意義的。 雖然從格式、分類方面來說,二者大致相似(都是七絕,都是邊塞詩),有作為對比的基礎(chǔ),連名字都是一個。 這就像一個枝條上的兩朵花,都開得挺好,不過一個向東,一個向西,你硬要把它們都摘下來看誰的花瓣大一些,其結(jié)果就是得到兩朵死掉的標(biāo)本。 王翰和王之渙是同時代的人,王翰大一歲,王之渙多活了十幾年,兩人共同生活的時代,是完全一樣的。在他們出生后兩年左右,武則天成功登上大寶,開啟了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時代。二人在則天盛世下成長,朝堂上的政權(quán)交替、腥風(fēng)血雨卻只是存在少年聽聞之中,并未親歷。 王翰景云元年登第,王之渙開元年間門蔭入仕,都算是趕上了大唐撥亂反正,飛速發(fā)展的好時候。 天朝大國,萬國來朝,東來日本朝鮮,西來西域諸國,各種文化、音樂都對中原文化沖擊甚大。 《涼州》是唐樂府第一曲調(diào),為開元九年之前郭知運所獻(xiàn),屬胡部,音樂風(fēng)格愁苦悲涼。很多著名詩人為之創(chuàng)作歌辭,歌辭通過藝人選詩入樂方式進(jìn)入樂府,極為流行,甚至成為后人追憶盛唐的符號。 王翰、王之渙以《涼州詞》名,絕非偶然,而是歷史文化發(fā)展,再加上個人文采突出的必然結(jié)果。
從格式上來說,因為《涼州》定調(diào),所以詩的平仄格式是相同的(這都是歌詞),兩首作品都是平起入韻的七絕,王翰作品押平水韻“十灰”部,王之渙作品押平水韻“十五刪”部,除了韻腳和王之渙詩第三句采用了“錦鯉翻波”變格之外,再無其他區(qū)別。 這兩人和詩家天子王昌齡、詩仙李白同期,正處于七絕的興起大時代,所以作品逐漸規(guī)范是理所當(dāng)然。 所以,只能從內(nèi)容意境上來作比較了。 但是名篇絕唱,經(jīng)過千萬人審美淘汰,意境必然是好的,硬要做出高下的對比,那是相當(dāng)個人的事情。 也就是說我可能覺得這篇更好,你可能覺得那篇更好——這就沒有什么實際意義。 對于詩歌內(nèi)容意境,我們只能大致分出層次:沒意境、有意境無共情、有意境有共情、有意境有共情并能深刻打動讀者。很顯然這兩首作品都屬于最后一個境界之中,是有意境,并且能夠在千百年里深刻打動讀者的作品。 在這個層次之中,硬要去對比高下,是愚蠢的行為。 二者只是書寫方向不同。 王翰的葡萄美酒是從一場酒宴來帶出邊塞軍人的豪強(qiáng)志氣,而王之渙是從邊城羌笛來刻畫塞外凄涼。從立意、書寫對象、書寫角度來說,除了同在邊塞,其實是毫不相干的。 就好像咱們拿到兩個蘋果,一個是粉的,一個是脆的,完全是兩種栽培,對應(yīng)兩種口味,又都是頂級的口味,你問誰更勝一籌? 愛吃脆的,當(dāng)然是脆蘋果更好,愛吃粉的,當(dāng)然就是贊粉蘋果。 你愛盛唐軍民開疆拓土、奮勇殺敵的志氣,愛邊關(guān)將士視死如歸的精神,當(dāng)然是王翰的“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這種置生死于度外的豪情更能打動你。 你若愛大漠荒涼,心憂邊關(guān)民眾的思鄉(xiāng)情節(jié),或者自己是羈旅關(guān)外的陌客,又可能是個流離顛沛的行者,自然更喜歡王之渙的“一片孤城萬仞山”。 我不會去賞析這兩首作品,這都是義務(wù)教育就要學(xué)的,重新賞析完全沒必要。 詩歌作品是有高下之分,但并不是“看誰更勝一籌”這么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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