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平叔

我喜歡逛菜市場。那里新鮮，齊全，有煙火氣，還有人情味。

所有的生鮮都各就各位，各自呆在自己應(yīng)該呆的攤位上，沒有錯位，不會亂套。

市場里，那些花枝招展的是菜蔬，掛在架子上的是豬牛羊肉，而蹦蹦跳跳地就是魚兒了。個個生動，生動的樣子竟惹得你忍不住地總要去逗弄它們一下。

踏入菜市場的我，是很喜歡動手動腳的，一點也不安分。我會用手去抓一把蔬菜，旋轉(zhuǎn)一刀肉，觸碰一條魚。這種互動的關(guān)系，是網(wǎng)購如何也體會不到的樂趣。

挑選食材，不僅要用手，還要用眼。

打量一眼那懸掛的肉林，便知是不是我心底的那塊五花與二刀；在與翻白的魚眼三目相對那一瞬間，確認下眼神……不是我的佳麗？明白，換下一位！

看蔬菜的眼光，就如同欣賞女人一樣，要看它們是不是還年輕，皮膚還嫩滑嗎，身姿還妖嬈嗎，葉子是不是欲說還休……就如同后宮三千任你來挑選。

也不要僅僅只是關(guān)注琳瑯滿目的食材，更要記得關(guān)注這攤位的主人。因為菜市是個充滿煙火氣的小江湖，里面藏秘著各式各樣的小販人家。

我特別喜歡去觀察市場里的那些小販們，這也是逛菜市的另一種樂趣。

在這里，你可以遭遇那目露的賊光，那刀子般的利嘴，那嬉皮賴臉、巴結(jié)的笑，還有那隨時可能進攻你的身體語言……這些人我都會謹慎小心地提防，謹防還沒走近，就被他們狠狠砍上一刀，仿佛我就是那案板上的魚、案板上的肉末，就是被掐掉須的豌豆顛兒一樣。

既然是江湖，自然會有江湖的玄機。

市場里最常見的是那種眉眼低垂、身子蜷縮，或是目光發(fā)怔、不多言語，就仿佛是在探索詩與遠方似的。這其實是獨守一隅小天地的質(zhì)樸和坦然，不強求也不奢求，你愛買不買，無論你買與不買，那菜肉都在那里……這才是氣質(zhì)！

想來也是有趣，我?guī)资陙矸e攢下來的閱人功力，竟然都用在菜市場里的雞鴨鵝、豬牛羊以及小販身上了。

小販里面，又屬女人最多。賣魚的是女人，賣豬肉的是女人，賣菜的是女人，就連賣雞鴨鵝魚的，也大多是女人。

女人，拿花又拿刀，她們拿著生活的命脈，也拿捏著天下廚房的穴位。

得罪誰，也不能得罪菜市場的女人。除非你永遠不再買菜。

常去的菜市里只有一家魚攤，殺魚的就是個女人。她個子不高，眼睛小且有些斜視。你點哪條魚，她就低眉順眼過來逮哪條。抓過魚，不言語，只有動作麻利。上秤之后，小刀刮鱗，剪刀開肚，撩出里面一串內(nèi)臟，左手抓一個膠袋，右手抓魚“嘩”一下倒進去。末了，魚遞在你手上，那眼睛同時對著收款二維碼，像是在提醒你交出銀兩。

我常去的菜攤是個夫妻檔，其實我還真沒搞清楚究竟是母子還是夫妻。因為那女人實在老相。男人看著年輕是因為瘦削，他眼睛圓鼓鼓的，從來不笑，沉默寡言，也不是不開心，就是這樣，你愛買不買，他也不看你不招呼你，就專心整理著他的菜菜們，或者拿一個礦泉水瓶子不停地往菜上灑水。

他們家的菜，沒有顏值掉隊，也沒有長短不一的，反正看著就是舒服。

他們家的菜，應(yīng)該是整個菜市場最好看最整齊的!

如此，買家也也簡單，一把抓過來就是了，你知道全都是漂亮的。

對菜有真愛的小販，運氣大概都不會太差。

買菜的也是女人們多，我說除了那些像我這般沉醉于煮夫角色的老男人之外，市場里更多的還是女人們：

一家家比較，慢條斯理，足夠挑剔的，是太婆；

慌忙買了就走的，多半是上班族；

穿著精致，打扮與菜市有些格格不入的，手指上的白鉆戒在紅色豬肉上指指點點，閃耀著搶眼的光芒。那是師奶。

女人買菜的方式和男人不同，女人天生具備尖牙利嘴的氣勢，總會趾高氣昂地對那豬肉或菜挑來撿去的，不屑而又尖銳地指出它們所有的缺點，直到小販連連虔誠解釋一番，才“勉為其難”地買一點。

而男人就簡單多了。去到菜市場，大概就是，看一下，哦，這是豬肉，來一斤。哦，這是蔬菜，來兩斤吧。

相當(dāng)撇脫。

菜市場里永遠熙熙攘攘，水果蔬菜永遠新鮮誘人，不象超市，水果總是好看不好吃，交錢時排著無聊的長隊。

市場里的小商小販，天天和熟人生人打交道，分得清生熟，最曉得親疏。

親疏的區(qū)別就在于是否能隨時饋贈你幾根免費的小蔥。

菜市場，中國的人情社會縮影，窺一斑可見全豹。

其不可替代，也絕非可有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