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贈高式顏》讀記

（小河西）

此詩或作于乾元元年（758），時杜甫任華州司功參軍。高式顏是高適族侄。開元二十七年高適曾寫過《宋中送族侄式顏》和《又送族侄式顏》二詩。前首說到唐朝名將張守珪被貶為括州刺史時，曾“使人召式顏”。后首有“惜君才未遇，愛君才若此。世上五百年，吾家一千里。俱游帝城下，忽在梁園里。我今行山東，離憂不能已”幾句。從高適詩看，高式顏亦有才。杜甫與高式顏何時認(rèn)識不可考?？紤]開元年間杜甫和高適已在汶上相識，天寶前期李白杜甫高適曾有梁宋游，杜甫后來回憶梁宋游時曾有“憶與高李輩，論交入酒壚”的詩句，而本詩也提到“論文”、“酒壚”，不排除在那次著名的梁宋游中，也有高式顏的身影。

贈高式顏（杜甫）

昔別是何處，相逢皆老夫。故人還寂寞，削跡共艱虞。

自失論文友，空知賣酒壚。平生飛動意，見爾不能無。

【注釋】削跡：消蹤匿跡（指不被任用）；指隱居?！肚f子-讓王》：“夫子再逐于魯，削跡于衛(wèi)，伐樹于宋?！薄肚f子-山木》：“削跡捐勢，不為功名。”《追和》（宋-張元干）：“舉手釣鰲客，削跡種瓜侯。”艱虞：艱難憂患?！毒檬叧怯袘丫┮亍罚ㄌ?駱賓王）：“關(guān)山暫超忽，形影嘆艱虞?！薄侗闭鳌罚ǘ鸥Γ骸熬S時遭艱虞，朝野少暇日?！?/span>

論文：討論詩文。《春日憶李白》（杜甫）：“何時一尊酒，重與細(xì)論文?！薄顿洰吽摹罚ǘ鸥Γ骸巴{(diào)嗟誰惜，論文笑自知?！?/span>

酒壚：賣酒臺；借指酒肆。典“酒壚文友”?！稌x書-王戎列傳》：“嘗經(jīng)黃公酒壚下過，顧謂后車客曰：'吾昔與嵇叔夜（嵇康）、阮嗣宗（阮籍）酣暢于此，竹林之游，亦預(yù)其末。自嵇、阮云亡，吾便為時之所羈紲（xiè）。今日視之雖近，邈若山河！”《別梁锽》（唐-李頎）：“朝朝飲酒黃公壚，脫帽露頂爭叫呼。”《寄盧生》（唐-溫庭筠）：“他年猶擬金貂換，寄語黃公舊酒壚?！?/span>

飛動：飄逸；振奮；飛揚?！段男牡颀?詮賦》（梁-劉勰）：“延壽靈光，含飛動之勢?！薄都览钍逃摹罚ㄌ?沈佺期）：“思含飛動，才冠卿云?！薄都呐碇莞摺罚ǘ鸥Γ骸耙鈵荜P(guān)飛動，篇終接混茫?！?/span>

【大意】當(dāng)年離別在何時何地？今日相見皆已老夫。你仍然孤單寂寞，咱倆一樣艱難憂患不被任用。自從與一起切磋詩文的朋友分別，徒然知道還有賣酒的酒壚。平生最讓俺振奮是與朋友飲酒論文，今天見到你了咋能說不？

【詩意串述】此詩前二聯(lián)傷彼此淪落。當(dāng)年你我分別是何時何地？再相見已都是老頭兒。你仍然“寂寞”而我們一樣“削跡”“艱虞”。三聯(lián)憶當(dāng)年酒壚論文。當(dāng)年我們曾是“論文友”，也曾在梁宋的酒壚里論文飲酒，當(dāng)時還有李白、高適……，可后來離別之后，這種知心朋友一起酒壚論詩的快事成了往事。末聯(lián)邀酒壚論文。俺平生最快意飛揚的就是與知心朋友酒壚論文，今天見到您了，怎們能“無”呢？這是一首遇到老友請客喝酒的詩。酒壚且論文，“見爾不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