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朦朧

以前我寫過一篇怡紅院的女孩子們的文章，但總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怡紅院丫鬟眾多，鐘靈毓秀千姿百態(tài)，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風采。

丫鬟們是有嚴格的等級的，從她們拿的月錢就能區(qū)分出來，在怡紅院工資最高的是襲人每月一兩銀子，晴雯等大丫鬟是每月一吊，普通的小丫鬟是五百錢，襲人之所以每月一兩，這是因為她以前是賈母身邊的大丫鬟，賈母身邊有八個拿一兩銀子的大丫鬟，襲人是其中之一。

因襲人心地純良克盡職任，對主子忠心服侍，賈母恐寶玉身邊沒有得力之人，逐將襲人派給寶玉。果然，從此襲人心中只有寶玉，將賈寶玉的生活照顧得無微不至。

王熙鳳曾對王夫人說過襲人沒有去服侍寶玉就降薪的道理，除非老太太那又補上一個人。后來襲人背叛賈母投靠王夫人，王夫人把她作為寶玉的準姨娘，按姨娘標準每個月給她發(fā)二兩銀子。這也就確立了襲人在怡紅院第一總管的地位。

雖然賈寶玉身邊丫鬟之首是襲人，但襲人卻是金陵十二釵又副冊的第二位，第一位是風流靈巧的晴雯。

晴雯和襲人麝月秋紋合稱怡紅院四大丫鬟，晴雯是又副冊之首，風流靈巧，其言談爽利模樣標致加上做得一手好針線，深得賈母喜歡。賈母認為只有晴雯將來配在寶玉身邊，就是把她當做未來的寶二姨娘來培養(yǎng)了，和襲人一樣她們倆是賈母派給寶玉的賈母的意思是派襲人照顧寶玉的生活，晴雯則是未來的寶二姨娘。

寶玉對晴雯是非常寵愛的，使得晴雯恃寵而驕養(yǎng)成小姐一樣的派頭和脾氣，她認為自己是可以長久在寶玉身邊的，對看不慣的人張口就是攆出去，沒想到自己就首當其沖被攆走。

晴雯看不慣襲人為上位與寶玉行鬼鬼祟祟越禮之事，時不時的就譏諷一番，對于襲人投靠王夫人，一句西洋花點子哈巴真是無比貼切，對于秋紋得到兩件衣裳就沾沾自喜很是不以為然，對于偷鐲子的小丫頭墜兒，晴雯深恨其毀掉怡紅院名聲，自作主張越權將墜兒趕了出去。

為了寶玉她可以不顧性命的病中連夜補雀金裘，寶玉也寵的她撕扇子做千金一笑，襲人聽到寶玉對黛玉的表白如雷轟頂，而晴雯被寶玉派去給黛玉送舊手帕，一路思索不知其意，難怪襲人早就有寶二姨娘這個目標而且不惜一切手段為之努力，而晴雯一直潔身自好，傻傻的任性的在怡紅院生活著，晴雯就是這么一個單純的的姑娘，一個個性鮮明的人物。

麝月是唯一見證賈府走向衰敗全過程的人物，雖然前有受領導認可的總管襲人，有寶玉寵愛囂張的晴雯，但麝月沒有襲人的野心，也沒有晴雯的咄咄逼人，只是兢兢業(yè)業(yè)的工作著，是襲人的得力助手。

在賈寶玉眼中麝月無疑又是一個襲人，別的丫鬟都出去玩的時候，麝月自動留下來看屋子。襲人不在的時候，麝月和晴雯被派服侍寶玉，麝月包攬了一切工作，而晴雯懶懶的坐在舒服的熏籠上。

對于主子賈寶玉，麝月既不夢想當寶二姨娘，但是她也不拒絕和寶玉的親密，寶玉聽她說頭癢要為她篦頭，麝月卸去釵環(huán)打開頭發(fā)搬來鏡匣，一個少年主子為年輕的丫鬟梳頭，這情形是不是很親密呢，有點像夫妻之間的柔情蜜意，讓出去玩回來拿錢的晴雯看到酸溜溜的諷刺道：交杯盞還沒有吃就上頭了，麝月和寶玉聽后兩人在鏡中相視一笑，這是多么默契的一笑啊。

麝月表面上看很老實，可是她的吵架功夫可是了不得的，看她幾次吵架的表現(xiàn)就可知。怡紅院人多是非也多，每當襲人晴雯不能鎮(zhèn)住場面時，往往都要麝月來處理。芳官干娘欺負芳官，鬧的雞飛狗跳的，襲人晴雯雙雙敗下陣來，麝月幾句話就讓小燕娘啞口無言主動求饒。晴雯攆走墜兒，墜兒娘與晴雯吵得不可開交，晴雯脾氣暴躁卻不能壓住她，麝月雖然感覺晴雯在襲人不在時自作主張攆走墜兒有些不妥，但還是上前說的墜兒娘無言以對，雖然在王夫人眼中麝月也和襲人一樣笨笨的，但論牙尖嘴利麝月不在晴雯之下。

秋紋雖然也是寶玉的大丫鬟，但是她的存在感卻不是很強，也是很不出眾的，寶玉對她也就是和一般丫鬟一樣，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在其他大丫鬟在場時，她是屬于默默無聞型的。

一次寶玉讓她送兩盆鮮花給賈母王夫人，得到幾百錢和幾件衣服，秋紋回到怡紅院得意洋洋的炫耀，被晴雯斥責是給別人剩下的，可見秋紋不是像襲人一樣經(jīng)常得到賞賜的。秋紋卻認為不在東西是什么，主子的賞賜那是很有臉面的事情，體現(xiàn)了她對上奴性的一面。

秋紋雖然在大丫鬟中不是表現(xiàn)突出，可是在小丫頭面前，秋紋可是很有大丫鬟派頭的，有心高攀的干粗活的小丫頭小紅趁她們不在時給寶玉遞了一次茶，被秋紋看到了，看看秋紋的態(tài)度，兜臉啐了一口，罵道：沒臉面的下流東西，也不拿鏡子照照，配遞茶遞水不配，不如我們散了，只留她在這屋里。語言是多么的刻薄惡毒，雖然是怕小紅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但也有點太過分了，這一幕寶玉是看不到的，如果他看到也會感嘆水做的女兒也是有魚眼珠的成分的，從后來的抄檢大觀園秋紋安然無恙來看，秋紋應該是緊隨襲人的。麝月秋紋都是屬于不張揚，甘當綠葉型的一類人。

怡紅院是各等丫鬟施展才華的職場，都希望得到主人的重視。

大丫鬟圍繞賈寶玉身邊貼身伺候，工作輕松薪水還高，出頭露面的機會多，時常還能得到賈府主子的賞賜，像晴雯就養(yǎng)著三寸多長的紅指甲，給她看病的大夫還以為是千金小姐，襲人回家一趟王熙鳳賞賜自己的衣服給她，珠光寶氣帶著丫頭仆婦坐幾輛車走的。

可是小丫頭就沒有這么幸運了，她們要干一些笨重的粗活，有的連賈寶玉的面都見不到，因為她們的工作是外圍干活是不得進入寶玉的房間的，所以小丫鬟的夢想就是由地位低的位置步步高升，成為大丫鬟得以到寶玉身邊，不光薪水能提高還有成為姨娘做半個主子的機會。

有的小丫鬟是削尖腦袋向上鉆的，最典型的就是小紅，小紅的工作是每天澆花喂鳥燒爐子等，賈寶玉根本就不認識她，這小紅長的容貌干凈俏麗，雖比不上晴雯，卻也是不輸襲人一等的，而且心高氣傲，連寶釵給她的定性都是最刁鉆古怪的丫頭，可見其不一般。

她這樣的人是不甘人后的，一次終于機會來了，寶玉要喝茶，可其他大丫鬟都不在，小紅抓住時機通過為寶玉遞茶成功的讓寶玉注意到了她，如果不是寶玉忌憚襲人等人不高興，小紅很可能就來到寶玉身邊了，小紅的行為被秋紋碧痕一頓譏諷辱罵，大丫鬟的層層壁壘，徹底斷了她靠近寶玉的夢想，但是能說出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宴席，誰守誰一輩子，不過三年五載，各人干各人的去了這種話的她，雖身為一個小丫鬟，她卻對賈府這個大家族有著難得的清醒認識，與她低下的地位形成巨大的反差，有這種境界的小紅終會脫穎而出的，吸引寶玉這條路走不通就謀求別的出路，果然后來她通過出色的口才引起王熙鳳的注意，成功跳出怡紅院來到鳳姐身邊，還擺脫了一般丫鬟歲數(shù)大了就是嫁個小廝的命運，得到了賈府沒落公子賈蕓的愛情，可謂事業(yè)愛情雙豐收。

對比小紅在怡紅院想上位的失敗，有一個小丫鬟卻是很幸運的，她就是四兒，她原名是蕓香，襲人改名為惠香，后被賈寶玉改名四兒，她本也是和佳惠墜兒一樣在外面干雜活的小丫鬟，一次寶玉因與襲人賭氣不用她們服侍，襲人只好讓四兒和佳惠進去端茶遞水，四兒從此就留在了寶玉身邊，這個四兒也是聰明伶俐人小鬼大型的，見寶玉留她在身邊，就想盡辦法籠絡寶玉，湊巧她和寶玉是同一天生日，就和寶玉說同日生日就是夫妻，寶玉聽了很是歡喜，可見她也是心存當寶二姨娘的幻想的，就是這句話也為以后埋下了禍根，后來王夫人抄檢大觀園，就認為說這樣話的四兒也是一個不知羞恥的，就被攆出了大觀園。

碧痕是怡紅院的一個普通二等丫鬟，讓大家記住她的就是她伺候?qū)氂裣丛?，看看晴雯是怎么說的：碧痕打發(fā)爺洗澡，足有兩三個時辰，還不知做什么呢，洗完后我們進去地下的水淹了床腿子，連席子上都汪著水，很多人就因此認為碧痕和寶玉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不管怎么說，寶玉應該是不討厭碧痕的。碧痕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或者再往上高升，對寶玉的曖昧應該也是不拒絕的。

丫鬟們的常規(guī)路線是從小努力工作，一點點晉升，可是有一個小丫頭卻是來到怡紅院就得到寶玉的欣賞和寵愛，沒有經(jīng)過底層積累直接成為寶玉身邊的大紅人，這個人就是芳官。

芳官原來是元妃省親時買來的十二個小戲子之一，因國喪其間遣散戲班，就分配到怡紅院做了丫鬟，她一來就深得寶玉青睞，芳官是唱正旦的長相出眾，書中也有描寫她長的和粉雕玉琢的寶玉相似，眾人都說她和寶玉像一對孿生兄弟，芳官的出眾容貌和聰明伶俐天真爛漫的個性深受寶玉喜歡。

寶玉怕拘束她，一再叮囑襲人春燕等要讓著芳官好好照顧她，寶玉曾把她打扮成男孩子模樣，還改名耶律雄奴，史湘云知道后，因為她喜歡唯大英雄能本色這句話，也把她的丫鬟葵官改名為韋大英，引起大觀園一陣改名字之風。

芳官從小學唱戲，來到大觀園又深受寶玉寵愛，所以她無拘無束不安分逞能任性的在大觀園生活著，在洗頭事件和薔薇硝事件中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與占她便宜的干娘吵的雞飛狗跳，因不把賈環(huán)放在眼里和前來興師問罪的趙姨娘滾作一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因得寵廚房的柳家的也上趕著巴結她，想通過芳官把女兒柳五兒弄進怡紅院，芳官的一頓飯讓寶玉看了都眼饞，這時候的芳官飛揚跋扈到極點，但是她的所作所為，王夫人是有所耳聞的，王夫人清理大觀園時就說過，唱戲的女孩子就更是狐貍精了，芳官被攆后不甘再被干娘所賣，出家當了尼姑。

在這個鐘鳴鼎食國公府的丫鬟們，每天生活在富貴奢華中，接觸金銀財寶無數(shù)，也有見財起意的，第52回提及以前寶玉身邊一個叫良兒的偷過玉，而怡紅院一個叫墜兒的小丫頭趁平兒和史湘云等吃烤鹿肉時偷了平兒的蝦須鐲，后被晴雯知道后打了一頓攆了出去，寶玉知道后感嘆道，她這么伶俐的人卻做出這樣糊涂的事。在第八回有一個叫茜雪的丫鬟是第一個被攆出去的，茜雪因為給寶玉的奶母李嬤嬤吃了寶玉的楓露茶，寶玉發(fā)怒從而被攆，茜雪應該是很無辜的。

怡紅院的丫鬟個個聰明伶俐，晴雯死后，寶玉傷心至極，就問身邊的一個小丫頭晴雯過世的詳情，小丫頭為討寶玉歡心就按寶玉的意愿說晴雯不是死，是天上少了一位花神，晴雯是做花神去了，寶玉追問是做總花神還是單管一種花的花神，小丫頭說不上來，見園中芙蓉正開，就隨口說是做芙蓉花神去了，寶玉聽了轉悲為喜，感覺芙蓉花也就配晴雯這樣的人去做管理，這是一個最能編故事的小丫頭，雖然連她叫什么名字書中都沒有提及，但如此能揣摩主人心思討主子歡心，無疑又是一個四兒小紅一類的。就是這么一個沒有名字的小丫頭也是很出彩的。

在賈寶玉身邊的丫鬟可以說是幸福的，因為寶玉沒有絲毫的尊卑之分，也沒有把自己當成高高在上的主子，他把身邊的每一個女孩都當成花朵來愛護，怡紅院這些正值妙齡的女孩子，千姿百態(tài)萬紫千紅，個個栩栩如生個性鮮明，但她們都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生來做丫鬟已是薄命，在那個呼啦啦似大廈傾的賈府，終落得花落人散，千紅一哭萬艷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