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賈蘭第一次出場,寥寥數(shù)字,說元春省親時極幼,不過隨母依叔行禮而已。 第二次寫賈蘭,是元春出燈謎后,賈母仿造,也出燈謎時,賈政不見賈蘭,問時,李紈回說:他說方才老爺并沒有去叫他,他不肯來。眾人都笑回:天生的牛心古怪。 只此一條,便看出李紈教育的失?。阂患易幼鰺糁i取樂,一個晚輩還要長輩去叫他才肯來湊趣,可見小小年紀的性格孤僻。 后來一次,寶玉往黛玉房中去時,見賈蘭追著的兩只小鹿箭也似的跑來,就問賈蘭,他說:演習騎射。寶玉不滿意他的作法,只是說了一句:把牙栽了,那時才不演呢。 可能那時候的人有騎射的傳統(tǒng),可是,你騎射不去演武場,和兩只小鹿演那門子騎射呀??梢娰Z蘭這個孩子煮鶴焚琴,有種暴戾之氣。這個年紀的孩子,看見小鹿,應該想著怎么去喂,而不是怎么射殺。 鳳姐過生日時,李紈沒有出份子,是鳳姐答應出的;起詩社,需要銀子,李紈執(zhí)掌詩社,卻讓大家和鳳姐要錢,要她做監(jiān)社御史。由此可見,李紈在錢財上的吝嗇,也由此可知,賈蘭脾氣古怪的由來。由一個吝嗇,不大氣,毫無美感可言的母親,自然教出一個不正常的孩子。 “賞中秋新詞得佳讖”一回中,寶玉作詩受獎勵,賈蘭便出席也作一首遞于賈政看。連賈環(huán)都知道即使技癢,也要等到擊鼓傳花在手時才能作詩,賈蘭小小年紀便不甘人下,存心搶叔叔的風頭,明顯的嫉妒心過剩,好勝心太強,表現(xiàn)欲太大。 七十八回中,賈蘭作詩評林四娘:姽婳將軍林四娘,玉為肌骨鐵為腸;捐軀自報恒王后,此日青州土亦香。 從詞中看出,賈蘭十三歲,那種忠君報國的思想便深植心中了。不是說忠君不好,一個孩子,先教會他如何為人,與人和善,與人交流,有愛心,而不是硬塞給孩子一個愚忠的思想,把孩子培養(yǎng)成一個“八股文”的機器。這個孩子完全沒有孩子的特性,完全是舊式教育出來的一個應試物件。 翻遍《紅樓夢》前八十回,也找不到一篇李紈與賈蘭母子情深的段落來,按說李紈死了丈夫,又守志不再嫁,理應與賈蘭骨肉相依,但可惜,這種相依為命的句子找不到,也感覺不到,是古代的禮法禁錮了一個母親的感情還是因為人情淡薄使得李紈變得如此? 但通篇看來,李紈并不缺錢花,只是不愛打扮,連香脂粉餅一概沒有,尤氏來了要梳洗,李紈都讓丫頭和別的小姐們借。 李紈的這一輩子的生命,到賈珠死后也就到頭了,以后活著的,只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要親情沒有,要嫵媚沒有,真不知道這么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怪不得作者說她:居家處膏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 紅樓夢曲有云: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須要陰騭積兒孫。這就寫明了,李紈的吝嗇,不近人情,不留陰德,只一味斂財自得,到最后,即使鳳冠霞帔,賈蘭高中,卻也是黃泉路近。 她這一生,自賈珠死后,了無意趣,即使有兒子,也只把他看成考取功名的工具,完全體會不到養(yǎng)一個孩子的樂趣,體會不到一點親情,即使“如冰水好”也只是“枉與他人做笑談”。喪偶、獨身又如何,照樣能活出自己的精彩,可惜李紈活在那個時代,是封建禮制的犧牲品。李紈的一輩子,一個笑話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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