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過四川巴中的光霧山嗎？紅葉正當(dāng)時呢。

她的秋天是震撼的。

確切地說，“光霧山”是個方便統(tǒng)稱，要看紅葉，得去米倉山大壩。

去過好幾次了，但每次歸來，比未去之前還更念叨。歸去來兮，去兮歸來，在茲念茲。這是她的魅力。

賈郭山的“天然畫廊”是景區(qū)大巴擺渡的第一個核心觀賞區(qū)域。汽車翻過一重山，再從高處下行時，車窗外的遠山近壑會立即給你一個重重的驚嘆詞一個大寫的驚嘆號。一團團的，一簇簇的，一疊疊的，一丘壑一丘壑的，一嶺一嶺的，實在不想說出“紅葉”二字來，因為實在不準(zhǔn)確，不達意境，太局限你的想象力。但實在又別無詞匯，“彩林”倒是周全些，但又實在俗，且艷。

如此，拉開了米倉紅葉觀賞的序曲前奏。

再置身于“天然畫廊”的林子里時，你就會忘記驚嘆了。眼耳鼻舌身意，這六根塵識都被牽引致定。

珍稀水青岡樹在這里得了勢頭，根根筆立，枝杈疏朗布空。仰視，虬龍一般，蒼勁，質(zhì)樸。得時節(jié)，葉子紅了。不，是黃了。黃中透出赤金色，亦有潛青的淺金色。赤金的葉，虬龍的枝，勁挺的筆直的蒼黑的干。整個天地間都是。人算什么呢，這么小的人而已，這么暫居塵間的人而已。上個周末去時，雖然中間供人步行的棧道上，擠擠挨挨的都是人，被人抬著走的陣勢?？墒?，這又算什么呢？一長廊的渺小而已。

如果，能逮著上班時間的間隙，人就會極少。你去那林間走走，去駐足仰視一棵枝丫布滿穹隆的老青岡，仰視她的虬枝，仰視她的泛著赤金的葉，仰視她枝丫間的蒼穹，再摸摸她皴黑的樹干，準(zhǔn)保你塵心收攝，神怡天外。這樣的自在，嘿嘿，我是有過的。

想著就駐足于一棵老樹下吧，可轉(zhuǎn)轉(zhuǎn)頭，轉(zhuǎn)轉(zhuǎn)身，漫布林間都是，山坳里，山包兒上，起起伏伏的，疏疏密密的，金黃的林子。若是有秋陽，還會有穿過林間的縷縷金線，箭一樣的勢頭。你又會邁腿游弋，抬頭，低頭，左轉(zhuǎn)右轉(zhuǎn)。當(dāng)然，你一定會哪兒哪兒都想拍攝，哪怕手機內(nèi)存不夠，哪怕鏡頭之下遠沒有實境有震撼力。畢竟，短暫離塵會晤后，你必得要返歸俗塵，你會想念她的呀。想念她時，看看視頻也好。

出“天然畫廊”，景區(qū)大巴會擺渡你到牟陽大壩。嗯，牟陽大壩有牟陽城遺址呢，劉邦蕭何、張飛劉備啥的，暫且一邊兒去，咱來不及懷古。這時節(jié)，咱是奔著紅葉來的。千山萬壑的紅葉呢，不僅僅是一個山頭一片林子，據(jù)說有六百八十多平方公里哪。試想想，連綿的山，起伏的山，重重的山，疊疊的山；還有壑呢，一道兒一道兒的，一溝兒一溝兒的……你想想，閉上眼睛想想？

牟陽大壩是中轉(zhuǎn)站點，你可以選擇轉(zhuǎn)乘大巴去黑熊溝，或者折身乘車去大小蘭溝，或者去乘纜車到香爐山。雖說統(tǒng)稱紅葉，但實在各有特別。如果僅僅一天時間，是不能處處都能到達的。

連續(xù)兩年去，我都選擇去蘭溝。游人少，自在，隨心，這是一因；能讓你置身其中，又能讓你置身其外，這又是一因。

與“天然畫廊”遍布的高大水青岡紅葉林景致不同，蘭溝紅葉又別具景致。

焦家河穿行在溝壑里，濤濤汩汩的，間以大小不等的卵石，可親可近。一條被擱置棄用的公路沿著河岸的一邊蜿蜒穿行，幽幽遠遠的。我們行走在這條道上，河對面的山坡上、山頂上，云霄上，一團團的醬紫，一層層的嫣紅，一簇簇的赤黃，就隨了目力而來，遠近都曠達，心隨境遷，委運任化。

游人大多蟻聚在蘭溝橋一帶，以為就攬了景致。其實不然，順著道兒往前走，轉(zhuǎn)過一個山包，再一折身，焦河丫口，兩岸團團的彩色山巒呼迎間，再來一棵或幾棵禿枝皴黑的老樹，還有低處的水流、大大小小的卵石，豈止畫兒一般呢？大景致呵。

河岸處，還時有虬枝大樹呢，赤金的葉，深紅的葉，青黃的葉，布滿枝丫。你走近她，仰仰頭，拉過一枝低垂的枝，去顧盼她疏朗布空的樹冠……但不會滯留的，往前走，沿河再轉(zhuǎn)過一個山包，再轉(zhuǎn)過一個，又再轉(zhuǎn)過一個，反正都會有不同的視角等著你，誘著你。

游人是會愈來愈少的，及至于無。正是這種境況，使我不想回返，那種沉靜大美的天地獨享，羽化一般?？墒?，走不到頭的，據(jù)說這蘭溝足有二十多公里，幾個小時哪兒能夠？走一段，沉浸一段，然后又翹首蹺足巴望再前行一段……

曾經(jīng)，我得過機會從蘭溝駕著車一直行進過。進蘭溝，一直行進，沿河蜿蜒，下行，上行，轉(zhuǎn)谷，那漫山遍野的團團嫣紅啊赤金啊淺黃啊，或高或遠，或低或近，或凸或凹，或延展，或簇擁，直到出口。那時候，旅游開發(fā)還未周全，那路，是供游人駕車分流的。那時，我何其有幸。想想，嘖嘖念叨。

如今再重游，只能掐著時間，不得不回返時，再回身回程，好在可以再賞來時景致，直至坐上回程大巴，你還會巴望著窗外姍姍而過的山脊彩林。

回到牟陽大壩中轉(zhuǎn)站時，天就擦黑了，得緊著時間排隊乘車離去。黑熊溝啊，香爐山啊，只能念叨著明年此時了。

好景不常在嘛，米倉紅葉，最長也就個把月?？墒?，誰說的呢？她是亙古的，去年，今年，明年，一直。直至滄海變桑田。

去兮，剛歸來，就想念。

看過很多河山，秀美的，壯闊的，高聳的，幽谷的，奇崛的，曠達的……可去了還想去的，除了新疆喀納斯，紅葉季的光霧米倉山是為最?？{斯遠在天邊，歸來念著，也只能是念著了。好在米倉紅葉就在家園邇處，年年可去。想念亦可時相見。

好幾次歸來，著筆，可文字一出，立即遜色，只得擱筆。今日文字，亦如此。

豈止文字，圖片亦遜色。

干脆，你就去吧，去看看她。

去兮歸來，如我一樣，你會想著她的。

                 2020.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