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彌山大佛    

中國著名的大佛像，有洛陽龍門奉先寺盧舍那佛，相傳以武后為模特鑿成；有大同云崗釋迦坐像，高鼻薄唇深目，是佛教初傳入中國，還未中土化的證明；甘肅永靖炳靈寺泥塑大佛，深藏在黃河北岸的積石山中；張掖大佛寺的巨佛，長34．5米，比北京臥佛寺的臥佛要大得多；更有敦煌莫高窟大佛在三危山上俯視蕓蕓眾生。

寧夏固原須彌山的大佛，高踞于半山之上，氣勢尤為宏偉。因這個石窟遠離交通干線，能去探訪的人并不多。在無樹無草而光禿禿且又極度干旱的西海固，須彌山是草木蔥蘢。山前深溝中，有一水名石門水（又稱須彌都河）自山中流出，注入清水河而匯入黃河。真可能是佛祖保佑，在這片干旱得全球有名的大地上，此處有青山綠水。

自唐宋以來，寧夏南部這一帶，一直是中原王朝與游牧民族拉鋸似進行戰(zhàn)爭的主戰(zhàn)場之一。這一帶的地名就可以說明這一點。

固原，北宋時名鎮(zhèn)戎軍，管轄今海原、西吉、同心、彭陽、固原等地。所謂“戎”，也就是北方和西北方的游牧民族。

今固原縣大灣鄉(xiāng)武家坪，北宋時設有安邊堡。安邊者，邊地安寧也。這也反映了宋室對朔方邊境不斷吃緊的一種心愿。

在離須彌山石窟不遠處的黃鐸堡，北宋時名為平夏城。所謂平夏，即是平定西夏。當時西夏是北宋的心腹大患。日本小說家井上靖所寫《敦煌》中，宋朝舉人趙行德，便是因進入西夏而最后導致在敦煌藏寶的故事。

今海原縣鄭旗鄉(xiāng)東莧麻河谷西口，當時稱蕩羌寨，是中原統(tǒng)治的邊界。

唐朝大詩人王維有詩曰：“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痹娭械摹笆掙P”，考證即在今固原縣東南，也是唐朝防備游牧民族南下的一個關口。

岳飛的“踏破賀蘭山闕”則劍指西夏。而范仲淹在當時，就駐守在膚施（今陜北延安），防范的正是西夏。范公的詩句“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便確切地反映了前線的緊張。

在這樣的你爭我奪之中，處在大宋和西夏兩大政治軍事集團分界線上的須彌山石窟，竟沒受太大影響，仍在不斷開鑿中。至今留下的開鑿題記中，有唐、宋、西夏，金、元諸朝的題記，可以充分證明這一點。也許是分界線兩邊的統(tǒng)治者，都信奉佛教而使虔誠的佛教徒得以免受戰(zhàn)火的干擾而繼續(xù)開鑿石窟，開鑿佛像和修建佛寺。

在這曾經(jīng)散發(fā)過濃烈戰(zhàn)爭硝煙的地方，現(xiàn)在進行著一場新的戰(zhàn)爭：反貧困。海原、固原、西吉號稱“三西”，是我國最貧困的地區(qū)之一。而干旱乃是貧困發(fā)生的主因之一。因此，黃河水提灌工程增加灌溉水量和人畜用水，使這一帶清水河流域增加綠色和生機。用水窖積蓄雨水的雨水工程也給人畜飲水和灌溉提供了更多彈性。而縱貫寧夏南部地區(qū)的鐵路和高速公路，給這一地區(qū)對外交通提供了更方便的條件。

我想，居于須彌山上的大佛，看到此景，會為蕓蕓眾生命運的改善而會心微笑的。

這尊唐代大佛，其造型已從南北朝時的瘦骨清相轉(zhuǎn)為豐腴肥重而完成中土化過程。這一帶，宋朝時為西夏地，其主李元昊篤信佛教。隨后蒙古成吉斯汗統(tǒng)帥大軍攻打西夏首府興慶府，久攻不下。傳成吉斯汗中毒箭而在固原毒發(fā)身亡，其子拖雷秘不發(fā)喪，以免動搖軍心。不日后騙得無望的西夏政權(quán)投降而拿下興慶府。惱怒的蒙古軍把西夏王族及居民全數(shù)殺掉。《元朝秘史》云，蒙古軍入興慶府后，西夏人“殄滅無遺，以死之，以滅之”。西夏王陵亦被毀，但是佛教建筑倒不曾毀壞。

去須彌山路上見同心縣清真大寺，其建筑式樣與佛寺極似，縣志說是由明季喇嘛寺改建而成。這又說明，當時這里也是藏傳佛教影響較大的地方。

本文為香港·經(jīng)濟導報2015年2月初的一期專欄，有修改。

題圖：寧夏固原黃鐸堡，須彌山大佛  1995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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