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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羅姆普:突厥冊封中原“可汗”考

 老鴨子71 2020-09-29

研究中國傳統(tǒng)對外關系的學人都對漢文短語“以夷制夷”非常熟悉,一般釋作“以‘野蠻人’來操控‘野蠻人’”。與其稱之為一種政策,毋寧說該短語蘊含有三個層面的策略,并圍繞此策略來制定相應政策:其一,在中原軍事體制內(nèi)利用歸化人充作邊防軍以抵御外來入侵者;其二,通過分化瓦解外夷政治實體以削弱其力量;其三,通過挑撥外夷關系,使之形成對抗,以求削弱其中一方或使二者彼此削弱。三條策略中的第一條是由漢代(前202~220年)官員晁錯(卒于前154年左右)提出的,即“以蠻夷攻蠻夷”,藉由此法,使?jié)h朝得以成功應付北部強鄰游牧民族匈奴的威脅。[1] 后來,又衍生出了另外二策,即第二條和第三條策略。[2] 在衍生出的兩個策略中,共同之處在于制造敵方分裂,然后由中原皇帝支持其中一方之首領或者政治實體,以制約另一方。這種支持可采取多種形式,包括結(jié)盟(形式之一為和親)、朝貢、冊封等。這些方法屢試不爽,成為中原王朝對周邊奉行羈縻政策的基石。

常用術語“以夷制夷”及其行用,已經(jīng)成為學界關注的焦點,而此策的另一面卻被掩蓋了,即中原王朝的周鄰有時也會采用類似手法來操控中原王朝。該短文擬通過一些事例來考查周邊異族的“以漢制漢”(即通過中國人來控制中國人)之策的行用。[3] 盡管這個術語不若漢語“以夷制夷”那樣廣為人知,但同樣的技巧也被一些他國君主,尤其是游牧帝國的統(tǒng)治者所采用,他們通過削弱、限制甚或與中原政權的妥協(xié),使自己獲得政治上的收益。

這一現(xiàn)象的一些重要例證可見于突厥帝國之對外政策中。突厥于6世紀中期崛起朔漠,于552年立國,當時中原尚處于分裂割據(jù)狀態(tài)。北方地區(qū)有拓跋氏(古突厥語作Tabghach“桃花石”)建立的東魏和西魏(之后分別由北齊和北周取代),互相爭衡,又都與新興的處于快速擴張狀態(tài)的突厥政權接壤。兩個拓跋氏政權都試圖與突厥結(jié)盟,突厥則首鼠兩端,通過運作,使二者形成對抗,從中獲益。[4] 對突厥來說,造成這樣的局勢是有益而合算的,據(jù)傳,突厥統(tǒng)治者他缽可汗(572~580年在位)[5] 曾洋洋自得道:“但使我在南兩個兒孝順,何憂無物邪?”[6] 從突厥帝國建立伊始,即發(fā)現(xiàn)了北中國兩個拓跋氏政權的分裂,于是便妥加利用。

然而,局勢很快發(fā)生了變化。589年,隋朝(581~618)剪除南中國的陳朝重新實現(xiàn)統(tǒng)一,這是中國分裂近三個世紀來的又一次大一統(tǒng)。大約與之同時,突厥勢力卻分裂為兩個互不統(tǒng)屬且彼此爭長的兩個可汗,分別占據(jù)了突厥的東西二部。于是,統(tǒng)一后的中國再度使用“以夷制夷”的傳統(tǒng)策略,有效地操控局勢,不僅造成兩個突厥汗國的對抗,而且隋朝統(tǒng)治者還不斷挑起兩個汗國上層之間的矛盾。[7] 但是,這些并未完全消除突厥對隋朝的威脅,故隋興之初,即對突厥采取合理且有益的接觸政策。當隋朝國力鼎盛時,東突厥啟民可汗(599~609年在位)于599年歸降,受到隋朝優(yōu)遇,和義成公主結(jié)親。[8] 然而,隋朝之盛未能持續(xù)太久,隋煬帝東征高麗失敗,損失慘重,導致國內(nèi)問題叢生,東突厥勢力借機復蘇。漢籍史乘告訴我們,在始畢可汗統(tǒng)治時期(609~619),東突厥勢力已經(jīng)比任何時期北中國的游牧民族都要強大。[9] 始畢可汗當政期間,“以漢制漢”之策重返歷史舞臺。

如上所述,中國封建帝王善施的第二條策略為通過分化外夷政治實體以弱其力。在中原王朝之外交本領中,此乃常規(guī)手段之一。但是,不能把所有冊封都視作“以夷制夷”之手段,有時冊封的主旨在于促進和番邦君主的友好關系;有時,番邦君主希望通過冊封體現(xiàn)中原王朝對自己的支持,用以加強自己的實力并矮化競爭對手。隋朝運用了這一手段,用以激化突厥內(nèi)部的矛盾。

對番邦君主的冊封是審慎的,至少在中國官方內(nèi)部修辭語中,彰顯的是皇帝對下級的授權。但這些封號對番邦君主而言意味著什么,則是一言難盡的復雜問題。舉例子說,受到皇封的牧民君主們,在看待他們與中原君主之關系時,往往首鼠兩端,特別是在己力強盛時,未必將中原皇帝視作最高領主。對于許多接受冊封的牧民君主,中原皇帝并不發(fā)號施令,也無法操控其獨立,只有在符合其共同利益時才會表現(xiàn)得和諧共處??雌饋恚性实鄄⒉恢竿ㄟ^這樣的冊封來駕馭游牧民族下屬。冊封者與被冊封者在思想意識上有一致性,那就是通過冊封來增強各自的地位,冀以促進和平共處關系的建立。冊封增強了游牧民族君主的威信,彰顯出其統(tǒng)治的合法性。冊封游牧民族君主之收益到底有多大,取決于中原王朝駕馭游牧民族的能力。然而,亞洲腹地的統(tǒng)治者們經(jīng)常尋求中國對其所賜封號的確認,對突厥和很多其他的亞洲腹地民族來說,國家主權獨立的概念與這樣的舉動可謂背道而馳。

中國人在描述這一類型的關系時出于國內(nèi)需要,經(jīng)常會理所應當?shù)靥碇尤~。對外國統(tǒng)治者“冊封”的概念,對維持中國皇帝是“天子”以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理論是有作用的,這一理論凸顯了中原的優(yōu)越感(或者是潛在的優(yōu)勢),要君臨天下。誠如上文所言,冊封實為中原試圖操控和影響周邊番邦的眾多方法之一。研究者一般強調(diào)中國的世界觀是將中國置于君臨天下的最高位置上,在這一點上,中華帝國的修辭法在很多方面上都是靈活多變的。例如,在游牧民族強盛時,中國宮廷可以分別在內(nèi)部的和外部戲劇性地利用截然不同的語言。封建帝王一方面對受其羈縻統(tǒng)治的蕃夷保有一種優(yōu)越感,而對不接受其轄制的蕃夷則誠心以待。[10] 是故,封號的頒行既要考量其政治要義,又不忘修辭術語上的拿捏。修辭術語可以通過模糊政治現(xiàn)實以適應中原王朝本身的需要。

在所有交往中,不管對內(nèi)還是對外,中原帝王通常只允許自己冠以“皇帝”名號,對蕃夷君主不能授予這樣的榮譽。然而,在突厥的修辭法里,這個情況稍稍有些復雜。眾所周知,古老的突厥語“可汗”,作為至高無上的獨立統(tǒng)治者,該詞被突厥所使用,也確實被一度統(tǒng)治部分亞洲腹地的古老民族所使用。同樣的,突厥也用該詞來命名其他的獨立統(tǒng)治者。8世紀的古突厥碑文中,“可汗”也適用于中原皇帝,對于突騎施、黠戛斯、吐蕃諸族的統(tǒng)治者也同樣適用,[11] 似乎表達了突厥把獨立統(tǒng)治者都置于平等地位的觀念。漢語之“天子”和“可汗”之間包含著平等概念,因為可汗名號前一般冠有突厥語Tengriteg Tengride bolmi?,意為“天一樣的、自天所生的”。在最高統(tǒng)治集團的突厥上層中,這種情況更加復雜,在特定時段內(nèi),并非只有一個人可以獲得“可汗”稱號。該稱號經(jīng)常授予重要人物,其地位并不比在位的大可汗低多少,力量也不比在位的大可汗小多少。考查突厥可汗之名號,應注意中國的百科全書《通典》(完成于801年),其中有突厥“小可汗”的存在,還有“狼可汗”(古突厥語b?ri qaghan,漢語稱“附鄰可汗”)和“屋可汗”(古突厥語ev qaghan,漢語“遺可汗”)。[12] 其他史料表明,在突厥帝國中,稱為“小可汗”者為數(shù)不多;在很多事例里,這些人實質(zhì)上是明顯具有高度自治權的政治軍事權威統(tǒng)治者。

中原對蕃夷的冊封由來已久,史不絕書,但蕃夷對中原君主冊封的證據(jù)卻遠遠不及。盡管如此,在突厥歷史中,我們確實發(fā)現(xiàn)了一些令人驚訝的例子,即游牧民族的君主試圖通過授予中原統(tǒng)治者之封號以操控其政治。這些罕見的現(xiàn)象,是強有力的突厥統(tǒng)治者通過冊封以插手中原政治的嘗試。舉例說,577年,當北齊遭到其宿敵北周攻擊時,他缽可汗通過扶持北齊皇子高紹義為“齊帝”以加劇當時不穩(wěn)定的局勢。實際上,中國官方正史《周書》用動詞“立”(扶植、建立)來表述突厥統(tǒng)治者的行為。[13] 幾十年后,當隋朝崩潰時,處羅可汗(619~620年在位)對其各色名人予以庇護,并在620年扶持隋煬帝(604~618年在位)之孫楊政道為“隋王”。[14]

以上例證包含了突厥統(tǒng)治者支持中原皇位謀求者,利用諸如“皇帝”或“國王”之類的漢族名號承認其地位,并將其扶上王位。一種意想不到的形式是突厥的冊封,亦即對中原君主賜予封號,其中不無突厥元素,這是本文的主題。這種情況甚為稀見,截至目前,為人所知的僅出現(xiàn)于兩個特殊的時刻,其一為隋唐過渡之際,再一次出現(xiàn)于武則天(690~705年在位)建立廢唐立周期間。盡管突厥干預中原政治的情況甚為稀見,但通過一些實例,可為突厥王權和中原關系史的研究補缺滹漏。順便說一句,有極個別強有力的中原皇帝也自稱可汗,[15] 這種情況不在本文的討論之列。

突厥第一期冊封中原可汗出現(xiàn)在隋朝崩潰之際,豪杰蜂起,都覬覦皇帝寶座,其中包括唐朝建立者李淵(唐高祖,618~626年在位),他也從東突厥那里獲取支持。與此同時,強有力的東突厥始畢可汗對北中國混亂的局勢洞若觀火,北中國的多種反隋勢力都嘗試著借助突厥的支持以壯大自己。突厥遂在北中國祭出阻止、操控和恢復穩(wěn)定等一系列手法,包括上文提到的為隋王朝提供避難所。[16] 對本文主旨而言,更重要的是始畢可汗對一些中原皇位謀求者授予封號的問題。李淵盡管不在其列,但他對突厥的依賴和暗中屈從,使始畢可汗在歷史學家眼中一直成為揮之不去的陰影,尤其是那些傾向于將中國最著名王朝——唐朝建立時突厥介入之影響作最低估計的歷史學家們。這里提醒大家注目那些功敗垂成的起義軍領袖們,他們有的曾經(jīng)接受過突厥的“可汗”封號。

第一個事例是劉武周,他原本為隋朝官吏,在謀害了長官北部重鎮(zhèn)馬邑太守之后,劉武周自稱太守,于617年春至東突厥尋求幫助。[17] 之后他臣服于始畢可汗,接受其封號,以表示他的地位及其和突厥的親密關系。劉武周獲得的封號為“定楊可汗”,這是一個極不尋常的具有混合角色的稱謂?!岸ā睘椤捌蕉ā敝?,“楊”則是隋朝國姓,恰如阿史那為突厥國姓那樣。隨后又有突厥語“可汗”之謂。是故,這個封號有“平定楊氏的可汗”之意,有著很強的象征性,寄望劉武周擊敗隋朝并平定其疆域。[18] 這個封號多少有些奇怪,既可理解為劉武周享有高度自決權(可汗),也可理解為劉武周奉命平定楊氏。如同突厥其他官員一樣,始畢可汗同樣給予其狼頭纛。在突厥古老神話中,狼被視為突厥的圖騰,據(jù)傳,一只神圣的母狼將瀕于滅亡的突厥人從危機中拯救出來,狼故而被奉為突厥皇室的女祖先。[19]

在始畢可汗支持下,劉武周大膽地自封為皇帝,封其妻為皇后,建元天興。[20] 這些舉動表明劉武周對皇位非??释R灿杏涊d稱始畢可汗將劉武周封為“定楊天子”。[21] 但這也許是后來才有的解釋,是“定楊可汗”之異稱。劉武周從突厥那里得到軍事支援,并歸其轄制,但最終還是敗給了唐王朝,不得不北逃突厥以尋求庇護。后來他又秘謀重回舊巢馬邑,事泄,大約于622年被突厥處死。[22]

第二個事例是同一時期出現(xiàn)于北中國朔方郡的梁師都,[23] 他同在617年春叛隋而自立,國號梁,建元“永隆”。同年與突厥結(jié)盟,不久被始畢可汗授予“大度毗伽可汗”之號。[24] 該封號沒有漢語層面的含義,“大度”為突厥語Tardu(達頭)之音譯,具體含義不管在突厥語還是在突厥化諸語中都不得其解。這不僅是一位著名突厥統(tǒng)治者的名字,同時也是其他突厥上層人物的常用名。[25] 古突厥語Bilge(毗伽)是“明智”的意思,廣為人知,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于突厥統(tǒng)治者名號之中。

就像劉武周事件一樣,始畢可汗授予梁師都狼頭纛,[26] 又封其為“解事天子”。[27] 這個稱號看起來像是對“毗伽可汗”一稱的漢語意譯,因為在漢語中,“解事”就是“理解、聰明”之意。同古突厥語Bilge(毗伽)相似,“天子”同于“可汗”。至于Tardu(達頭),其名稱有可能并非來自突厥語,含義不明,給人一種感覺,抑或就是對梁師都封號“大度”之音轉(zhuǎn)。在漢籍史乘中,僅此一例。

新建立的唐王朝致力于北中國的穩(wěn)定,蕩平了很多割據(jù)勢力。梁師都眾叛親離,因擔心失去影響力,遂派使節(jié)至新立的突厥統(tǒng)治者處羅可汗那里,慫恿其南侵。處羅可汗受其蠱惑,同意南下,并預備了多個方案,只是在最后關頭因處羅可汗猝死而作罷。[28] 在唐朝的不斷打擊之下,梁師都難以自立,被迫投突厥新立君主頡利可汗(620~630年在位)尋求避難。在那里,梁師都仿佛發(fā)現(xiàn)了處羅可汗對唐朝的敵意,不斷地慫恿其襲取中原。但處羅可汗本身地位不穩(wěn),政權處于風雨飄搖之中,于是,唐朝決意徹底消滅梁師都。628年,梁師都被其叔伯兄弟梁洛仁所殺,隨即梁洛仁歸順唐朝。[29]

劉武周和梁師都是在隋唐交替之際由東突厥賜“可汗”封號的,是突厥支持中原割據(jù)勢力的明顯例證。另有中原割據(jù)勢力劉季真依靠突厥,并自稱“突利可汗”,只是不久便加入了劉武周的隊伍。[30] 劉季真并不是特別重要的叛軍勢力,然而他卻自封為突利可汗。突利可汗是突厥重要稱號之一,包括兩個在突厥政權中擁有強大力量的小可汗在內(nèi),先后有多個突厥首領都用過這個頭銜。另一股中原割據(jù)勢力郭子和(后被唐朝賜姓“李”),將其弟送給突厥充當“質(zhì)子”,以求獲取突厥的支持。[31] 作為突厥的傀儡,郭子和拒絕接受始畢可汗所授“平楊天子”封號,遂被賜予“屋利設”(“屋”為“屈利設”之形訛,“屈利設”乃突厥語Kül Shad的音譯)之號。[32] 在本質(zhì)上言,“平楊”的意義與劉武周的稱號“定楊”等義,因為“平”同樣有“平定、撫慰”之意。如同劉武周一樣,突厥統(tǒng)治者意在暗示郭子和的任務是擊滅楊隋政權。郭子和最終接受的是一個較為謙遜的突厥語封號,而同時期的突厥封號很多就含有與之相同的元素。[33] 古突厥語Kül(屈利)為尊稱,通常授予少數(shù)可汗最親近的男性親戚,意味著大權在握。[34] 還有其他多位覬覦皇位者也接受了來自突厥的支持,也同樣得到了封號,此類人物有薛舉、竇建德、王世充、李軌、高開道?,F(xiàn)有資料未明其具體封號,更不知他們是否也被封為“可汗”,《隋書》只是講到這些人向突厥稱臣,并從突厥那里獲得封號。前文談到,為了獲得突厥的支持和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唐朝建立者李淵在致始畢可汗信中不無屈從之語,只是未向突厥稱臣而已。[35]

始畢可汗授予劉武周和梁師兩人可汗的封號,如果加上突厥授予郭子和的最初封號“平楊可汗”,則為三人。既然突厥靈活的政治結(jié)構允許小可汗同大可汗一并存在,我們可以將始畢可汗的行為視作冊封小可汗,高度自治但仍需聽從他的命令。那時的劉武周和梁師都皆意圖將自己塑造成突厥代理人,其行為很清楚,旨在建立中原式王朝,易言之,他們的最終目標是在中原成為獨立統(tǒng)治者,而不僅僅作為突厥的代理人。的確,可汗封號極具靈活性,上述事例中的可汗封號就很圓滿。令始畢可汗愜意的是,這些人是其下屬,但獲得了享有自決權的允諾,這是具有限定性的漢語術語“皇帝”所無法做到的。此外,可汗這個術語能夠輕而易舉地為內(nèi)亞(包括中國)的這些歸順者所接受。經(jīng)過“討價還價”,突厥君主和中原叛將雙方都可以通過表面上靈活多變的關系,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南面可汗”稱號隨后也派上了用場。621年,唐高祖接到下屬官員情報,言李仲文謀反,確定無疑。報告言及,李仲文已去討好東突厥統(tǒng)治者頡利可汗,頡利可汗許以“南面可汗”。事情敗露,李仲文被處死。[36] 盡管這一任命并未付諸實施,卻顯示頡利可汗不僅延續(xù)著始畢可汗扶植叛軍以抵抗中原皇室的策略,而且試圖利用隋朝七年前推行過的通過冊封以瓦解東突厥汗國的策略。

最終,突厥沒能阻止中原的重新統(tǒng)一和強大新王朝的建立。職是之故,突厥支持劉武周、梁師都之屬的策略引起人們的蔑視。這種政策用心不一,是短視行為,反映了“突厥權力階層建構的臨界點”。[37] 對突厥用心不一特性的記述史不絕書。我們必須注意到,很多對外政策,尤其是創(chuàng)造性的對外政策,都有其自然形成過程,不能說突厥的對外政策全無新意。有一點很明顯,突厥在北中國制造的政治環(huán)境,即使沒有獲得成功,但也是對自己有利的,至少對自己無害。在敵方造成分裂并利用之,的確不失為一種行之有效的上策,是“以夷制夷”統(tǒng)治體系的組成部分;如果成功,無新意之說不攻自破。此策在唐朝第二代皇帝唐太宗(626~649年在位)時同樣得到運用,630年,通過俘獲頡利可汗以迫使東突厥臣服,正是這策略的成功運用。若言這是因為唐太宗熟練地操控了突厥內(nèi)部的政治,導致東突厥帝國的崩潰和瓦解,未免過于簡單化了,很少有人將唐太宗的政策看作是無新意的。突厥與唐朝,各有自己的盤算,唐太宗力圖解除突厥對北方的威脅;而突厥則希望中原局勢不穩(wěn),以便從那里攫取更多的財富。只有北中國勢弱,才不會威脅到突厥的政治穩(wěn)定。

突厥早期發(fā)展階段恰處中原分裂時代,環(huán)境有利于他們的生長;反之,國家統(tǒng)一(隋朝之后),會給突厥帶來了嚴重的問題。突厥希望回到其國初創(chuàng)時的那種局勢,當時,兩個拓跋氏王朝鷸蚌相爭,突厥則坐收其利,可謂運用自如,而一個統(tǒng)一的中國則不那么容易被利用。因為隋唐之交突厥的政策未達預期目的,故有人判定其政策失誤。始畢可汗面對這樣的局勢時,利用冊封和軍事力量,采用“以漢制漢”之策,旨在阻止中原(特別是北方)重新統(tǒng)一,這樣做,至少可以保證,不管是誰當新天子,都會與始畢可汗關系融洽。如果此策成功,或者因為其他因素北中國未能歸于一統(tǒng),那么,始畢可汗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就該來個換位思考呢?畢竟,由唐朝統(tǒng)一中國并非出自必然。

除上述諸例外,突厥對中原“可汗”的冊封還有一次發(fā)生于后突厥汗國和武則天時期。由于唐朝的離間,突厥發(fā)生內(nèi)部分裂,于630年被唐太宗擊滅。及至682年,東突厥復興,在內(nèi)亞廣大區(qū)域重新樹立起他們的權威。在前兩任統(tǒng)治者,即骨咄錄·頡跌利施可汗(Qutlugh Ilterish Qaghan,682~691年在位)及其弟默啜可汗(Beg ?or Qaghan,691~716年在位)[38] 時期,這個重建的帝國在內(nèi)亞頻繁地發(fā)起軍事行動,對中原構成威脅。這時的唐朝仍是一個強大而穩(wěn)定的政權,只是其間經(jīng)歷了戲劇性的改朝換代,即唐高宗(649~683年在位)的遺孀,亦即唐高宗的繼任者中宗(684年在位)、睿宗(684~690年在位)之母武則天,將其子拉下皇位,改國號為周,并自稱“天子”。女皇的統(tǒng)治并未削弱帝國的基礎。對其舉動,論者頗多,普遍評價是她有效地保持了帝國的強大。但女人當皇帝,在此前的中國,是一件不可想象之事,時局難料,于是,這位新皇帝的正統(tǒng)性問題便驟然被置于風口浪尖上。

在默啜可汗帶領下,突厥迅速攻占了北中國。在唐朝措手不及關頭,他卻突然主動示好中原。武則天于695年封之為左衛(wèi)大將軍和歸國公。[39] 女皇派官員閻知微[40] 為使冊封默啜為“遷善可汗”。[41] 漢語“遷善”意為通過修德而變得善良。當然,這些封賞在現(xiàn)實政治中意義甚微,默啜從未指揮過武周的兵士;“歸國”意在表示“重新?lián)碜o[周]王朝”。默啜的“擁護”乃權宜之計,兼具暫時性和妥協(xié)性。為獎掖默啜“歸國”之舉,武則天賞賜其絲綢五千段,雙方也中止了敵對關系。

和平局面未持續(xù)多久,周王朝便被一系列的軍事威脅所困擾。先是吐蕃帝國于695到696年侵犯唐朝;繼之,契丹人于696年反叛。默啜出兵勤王,作為回報,女皇賜予他兩個新封號,一為“頡跌利施大單于”,一為“立功報國可汗”。兩個封號都是混合的,前者既有突厥語,也有漢語,還有令人意外的古匈奴語:“頡跌利施”是突厥語Ilterish的音譯,[42] “大”是漢語,“單于”是漢文典籍中對匈奴最高統(tǒng)治者的稱呼(相當于古突厥語之“可汗”)。從第一個封號中可以看出,武則天的朝廷有意標榜他們懂得內(nèi)亞名號并有操控能力,其中包括遙遠歷史上有說服力的詞匯“單于”。頒授給默啜的第二個封號相當有文藝性,冠名“立功報國”。按照常規(guī),一般只授予漢人,對唐人而言,意味著默啜向女皇武則天臣服。就像此前閻知微奉命冊封默啜為“遷善可汗”一樣。

默啜利用了契丹的叛亂及其激發(fā)的中原危機,以此來增加財富并擴充力量,他向武則天施壓,要求割讓北方六州及單于都護府管轄之地,并索要谷種、絲綢、農(nóng)器、鐵等物資,同時要求以其女與唐朝皇子聯(lián)姻。武則天一一照準。這里呈現(xiàn)出一個例證,一位內(nèi)亞君主老練地應用了漢族“以夷制夷”策略中的“和親”之術?!昂陀H”可視作中原王朝支持其統(tǒng)治的明顯標志,也會將他置于與中原皇室有姻親關系的有利地位。698年,武則天派閻知微護送其侄孫武延秀到默啜牙帳迎親。閻知微之所以被選中,是因為他支持這項在朝堂中飽受爭議的特殊政策,也因為他與默啜可汗間有著良好關系。但是,默啜拒絕了武則天侄孫武延秀,因為他不是李唐宗室,突厥可汗請求李氏皇子和其女聯(lián)姻。從這一點看,默啜看得更遠。默啜授予閻知微“南面可汗”的封號?!澳厦婵珊埂边@個混合型封號的封授,意在漢人而非突厥人,因為漢人比突厥人更了解該封號的含義。[43] 默啜裹挾著閻知微入寇河北。武則天——一個敢于創(chuàng)造“新字”并善于改動文字的皇帝——怒而將“默啜”改成了“斬啜”,此可謂又一另類新封號。這種改動既可視作一道命令,又不失為一種預言。默啜的軍隊蒙受巨大損失,敗給了女皇的“天兵”。閻知微被拋棄,由唐兵所獲,女皇下令將其處以磔刑,命百官一起向其尸體射箭。閻知微尸身上插滿亂箭,如同刺猬一般。武則天還不解恨,又令剔光其肉,挫斷其骨,滅其三族。[44] 武則天之兇暴反應表明她并非僅僅將閻知微看作突厥傀儡,而是將其視作卑鄙的賣國賊?!澳厦婵珊埂狈馓枺还荛愔⑶樵附邮芘c否,對其皇位都是威脅。

沒有理由相信默啜會讓閻知微成為中原之主,但突厥統(tǒng)治者的所作所為也并非無病呻吟,其意圖很明顯,就是要讓女皇處于尷尬地位。默啜大肆制造武則天統(tǒng)治非正統(tǒng)性輿論,冀以引發(fā)朝廷內(nèi)部的動亂。據(jù)載,默啜曾致書武則天,言:“我可汗女當嫁天子兒,武氏小姓,門戶不敵?!盵45] 很明顯,默啜對閻知微冊封的“可汗”與始畢可汗對劉武周、梁師都所冊封的“可汗”迥然不同。后兩者是未來中原(至少是部分地區(qū))皇帝的潛在勢力,但閻知微封號里的“南面”,盡管有閻知微為“中原子民領主”這層含義,實則閻知微只不過扮演了突厥權力結(jié)構中小可汗之類的角色,而非未來的天子。盡管如此,我們再一次看到了突厥可汗對封號運用之老道。首先,如前所述,“南面可汗”的封號以前就被用過,614年隋朝曾賜該號與突厥可汗的弟弟,冀以誘發(fā)突厥統(tǒng)治集團內(nèi)部的分裂,但未獲成功。621年,突厥統(tǒng)治者頡利可汗擬將此號授予李仲文,希望以此動搖新興唐王朝的基礎,同樣功敗垂成。于是,這個封號便有了歷史分量,充斥著敵意,由中原和突厥兩方的統(tǒng)治者交錯運用,試圖在對方的王國內(nèi)制造分裂。我們不能確定默啜是否知道這些前例,但似乎可以肯定的是,他達到了預期目的。其次,默啜一定知道武則天皇位是篡奪來的,她改國號為周,在很多中國人看來是不合正統(tǒng)的。他以反對武周為旗號攻入中國北方地區(qū),并讓閻知微參與其中。默啜利用武則天的非正統(tǒng)地位,意在削弱唐軍,同時煽動和糾集唐朝境內(nèi)反對武則天的勢力。無論如何,他的行為在很大程度上起了作用,迫使武則天昭告天下,宣布在她去世后將皇位還給李家。因為只有在發(fā)出這樣的宣告之后,女皇才有能力召集足夠的軍隊來終止來自突厥的威脅。默啜把正統(tǒng)性這一敏感問題當作利器,雖然一些中國史籍將他的行為視作巧取豪奪,[46]而古突厥語碑銘卻聲稱,他的高尚是和突厥的習慣法是一致的。[47]

突厥統(tǒng)治者冊封中原“可汗”之封號,或為突厥語,或為漢語與突厥語的混合體。這些罕見而意義非凡的事例,為政治和區(qū)域文化研究開啟了一扇窗牖。漢人有追求門當戶對的情結(jié),突厥君主妥加利用,通過操控以謀求利益最大化,從這一點上看,其文化能力是不低的。關于突厥歷史,很多事情都不能繞過北中國與內(nèi)亞。自3世紀末以來,這里的民族融合和文化詞匯變得日益復雜,北中國的文化被融進草原民族文化中,形成一種“混合文化”。[48] 突厥對外政策的形成,與北中國的民族文化和民族個性息息相關。邊境上的常規(guī)聯(lián)系,通過不同形式的影響和交流,進一步強化這種復雜性。復雜和多元的邊境區(qū)域發(fā)展,受控于流動的上層文化,這是上述區(qū)域歷史發(fā)展的顯著特征之一,[49] 不了解這一重要現(xiàn)象,便不能很好理解突厥和中原王朝之關系。

至于封號本身,術語“可汗”的運用并不意味著劉武周或梁師都(不包括閻知微)被突厥統(tǒng)治者平等對待。就像前文所言,可汗的名號可以用以描述獨立統(tǒng)治者,也可以用來描述大可汗統(tǒng)轄下的小可汗。有鑒于此,兩人都被授予狼頭纛和可汗封號,看來,他們都被當作小可汗而非獨立統(tǒng)治者,盡管他們看起來有能力去充當獨立統(tǒng)治者??珊姑柕姆至恳约芭c之相伴的權威不是那么容易被授予的,但對稱號本身的理解可存在靈活性。在隋唐之交,突厥從未將如此高貴的封號授予歸順他們的隋朝官員。例如,張長遜曾向突厥尋求保護,但他并非皇位覬覦者,突厥遂授予“割利特勤”稱號。[50] 這是地位的象征,“特勤”作為一般的榮譽名號,常授予皇室家族的男性們,多見于突厥政權中,特別是在位可汗的兄弟和兒子們。因此,同授予劉武周和梁師都的可汗名號比起來,特勤的權威性明顯較少。

這些中原人被突厥授予可汗名號的歷史實例,發(fā)生在中原板蕩,突厥崛起且力量強大之時。第一期冊封事件發(fā)生在中原改朝換代的混亂之際,此時大家都有機會成為天子。突厥可以支持某些皇位覬覦者,也可能下賭注支持所有皇位覬覦者,也可以兼而用之,旨在造成中原分裂,以求利益最大化。[51] 實際上,對突厥來說,更諳熟分裂的中國(或北中國)而非統(tǒng)一的中國。在6世紀中期東突厥政權崛起的時候,中華一統(tǒng)還只不過是一個遙遠的夢,政治分裂是常態(tài)。盡管短暫的隋朝成功地完成了統(tǒng)一,不久便滅亡,中國會走向哪里,誰也無法預知。突厥在混亂中進行了有效的運作,不管結(jié)果如何,都嘗試著從中獲益。突厥會極力阻止強大而統(tǒng)一的王朝(或者是北方中國)形成,因為那樣會對他們造成嚴重的政治挑戰(zhàn)。唐朝崛起短短十余年,便將突厥一馬掃平,從反面展示出突厥遏制策略的明智。

第二期冊封涉及閻知微,發(fā)生在武則天廢唐改周這一極不尋常的環(huán)境中。因為武則天輕視政治和社會規(guī)范,使大唐陷入混亂。默啜處于突厥復興之際,對政治對手女皇武則天陽奉陰違,此政策可謂行之有效。閻知微當皇帝的希望一點都沒有,但默啜卻封之為“南面可汗”,使之成為政治舞臺上的小丑,引人注目,加上真實的軍事力量,默啜從而使樹立起自己的權威,同時削弱了武則天。

東亞中古早期是民族文化交流,從而導致民族融合的時期,也是文化個性形成之時,特別是在北中國和內(nèi)亞更為明顯。“五胡亂華”造成了邊境的移動以及在漢代滅亡之后內(nèi)亞民族大規(guī)模向中國北方的遷徙。隋唐兩代的統(tǒng)治者都來自有著不同民族和文化血統(tǒng)相融合的貴族。作為民族間如此廣泛影響的結(jié)果,隋唐被看作是具有高度世界性的時期,特別是在安祿山叛亂的8世紀中葉之前。[52]世界大同主義觀念勢必會對突厥帝國有所濡染。

對中原“可汗”的研究,為認識北中國與內(nèi)亞混合文化提供了依據(jù)。本文主旨不在于說明該區(qū)域很多人并不明確自己的身份是突厥人還是漢人(契丹人等等),只是要說明這些有著不同心理與語言的群體,特別是當出現(xiàn)政治問題的時候,會以很多方式與對方交流。世界大同主義被認為是唐朝早期的特征,但并未局限于中原王朝,影響及于周邊。同樣地,突厥也有著寬闊的視野,會通過有效操控漢語和突厥語的政治手段,協(xié)同強勢的軍隊,插手中原政治事務。這些“以漢制漢”的事例,揭橥了突厥統(tǒng)治者精于謀略,善于通過適合自己的策略以扭轉(zhuǎn)對中原的局勢。突厥頒授中原的突厥語或“混合語”封號,表明他們已把自己當作北中國和內(nèi)亞區(qū)域復雜文化與政治的標桿。

本文譯自《唐學報(T’ang Studies)》第25卷,2007年,第183~202頁。作者德羅姆普(Michael R. Drompp)為美國羅德學院(Rhodes College)執(zhí)行副院長和資深教授,主攻唐代回鶻歷史文化,著有《作為唐內(nèi)亞關系史原始資料的李德裕文集(The Writtings of Li Te-yü as Sources for theHistory of T’ang-Inner Asian Relations)》(印第安納大學博士學位論文,1986年)、《唐朝與回鶻帝國的崩潰(Tang China and Collapse of Uighur Empire. A Documentary History)》(萊頓,2005年)等。

譯者簡介:楊富學(1965- ),河南鄧州人,博士,研究員,博導,主要從事回鶻學、敦煌學研究;李陽(1990- ),河北保定人,現(xiàn)為中央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西北民族史研究。

注釋:

[1]余英時(Ying-shihYü):《漢代中國的貿(mào)易和擴張——中國與游牧民經(jīng)濟關系結(jié)構研究(Tradeand Expansion in Han China: A Study in the Structure of Sino-Barbarian EconomicRelations)》,伯克利和洛杉磯:加利福尼亞大學出版社,1967年,第14~15頁。參見狄宇宙(Nicola Di Cosmo):《古代中國和它的宿敵——東亞歷史上游牧民族的興起(Ancient China and Its Enemies: The Rise of NomadicPower in East Asian)》,劍橋:劍橋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202~204頁。對晁錯一生的敘述,見勞惟一(Michael Loewe):《秦朝、西漢和新莾時期(公元前221年~公元24年)傳記辭典(ABiographical Dictionary of the Qin, Former Han and Xin Periods 221BC-AD24)》,萊頓:布里爾,2000年,第27~29頁。

[2] 余英時:《漢代中國的貿(mào)易和擴張——中國與游牧民經(jīng)濟關系結(jié)構研究》,第15~16頁。筆者傾向于用第二種政策作為“分而治之”的方式,但至少在很多實例里,它給中原人帶來了太多的機會。中國戰(zhàn)略家大多是利用現(xiàn)有的分裂而不是制造新的分裂。

[3] 林恩顯在論述突厥插手中原王朝政治斗爭時,提出了這個術語,見《突厥研究》,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8年,第270~272頁。

[4] 這一論點可從下列事例中得到實證:534年,北中國分裂為兩個王朝,互相對抗,有利于突厥推翻柔然的霸主地位而建立自己的政權。見德羅姆普:《內(nèi)亞帝國的形成:6世紀到9世紀的早期突厥帝國(6世紀到9世紀)》(Imperial StateFormation in Inner Asia: The Early Turkic Empires 6 to 9 Centuries)》,《匈牙利東方學報(Acta OrientaliaAcademiae Scientiarum Hungaricae)》第58卷,2005年,第103~104頁。

[5] 該名稱之古突厥語形式已無從知曉,漢語寫作“他缽”,漢籍史料多見。另外,在6世紀晚期的布谷特碑中還可見到粟特語寫法,遺憾的是,到底應讀作Taspar還是Tatpar,至今無法確定。見于克里亞什托爾內(nèi)(S. G. Klja?tornj)、利夫希茨(V. A. Liv?ic)《布古特碑粟特碑銘補證(The Sogdian Inionof Bugut Revised)》,《東方學報》第26卷,1972年,第73~74和86頁。又見森安孝夫和敖其爾(Ayuda Ochir)編《蒙古國現(xiàn)存遺跡·碑文調(diào)查報告》,大阪:中央亞細亞學研究會,1999年,第122~125頁。

[6]《周書》卷50,第911頁(本文所引二十四史皆為中華書局標點本,下不另注)。“兒”這個詞的使用,似乎暗示他缽可汗視自己的地位高于兩個尋求他幫助的拓跋氏君主。亦有反對如此解釋的論點,請參見吳玉貴:《突厥汗國與隋唐關系史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年,第86~88頁。

[7] 對這一問題的全局概述,見潘以紅(Pan Yihong):《天子與天可汗——隋唐中國及其鄰邦(Son of Heaven andHeavenly Qaghan: Sui-Tang China and Its Neighbors)》,貝靈漢:西華盛頓大學東亞研究所,1997年,第100~132頁。

[8]《隋書》卷84,第1872~1873頁。

[9]《舊唐書》卷194,第5153頁。

[10] 對有關事例的研究見德羅姆普:《唐朝和回鶻帝國的崩潰(Tang China and the Collapseof the Uighur Empire: A Documentary History)》,萊頓:布里爾,2000年,第159~195頁。

[11]塔拉特·提肯(Talāt Tekin):《鄂爾渾突厥語語法(A Grammar of Orkhon Turkic)》,布盧明頓:印第安納大學出版社,1968年,第232~233、237、245、250頁(用于稱呼中原皇帝,寫作桃花石汗);第234、236~237、243、246~247、250~251頁(用于稱呼突騎施可汗);第234、235、237頁(用于稱呼黠戛斯可汗);第237頁(用于稱呼吐蕃贊普)。

[12]杜佑:《通典》卷197,上海:商務印書館,1935年,第1068頁。多種情況下,古突厥語b?ri之漢語記音為“步利”或“步離”,而非“附鄰”。

[13]《周書》卷50,第912頁;《北齊書》卷13,第156~157頁。

[14]《舊唐書》卷194上,第5194頁。司馬光:《資治通鑒》卷188,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56年,第5878頁。這里的處羅可汗和早期西突厥的一位可汗(603~611年在位)同名,請不要混為一談。

[15] 最好的例證即是630年取得“天可汗”尊號的唐太宗(626~649年在位),有關論述見潘以紅:《天子與天可汗——隋唐中國及其鄰邦》,第179~183頁。鮮為人知的“莫緣可汗”稱號,乃突厥啟民可汗呈奉給隋文帝(581~604年在位)的尊號,見《隋書》卷84,第1873~1874頁。對此稱號的解釋,見劉茂才(Liu Mau-tsai):《東突厥史料(Die chinesischen nachrichten zur geschichte derost-turken (t'u-kue))》第2卷,威斯巴登:德國出版公司,1958年,第535頁注336。又見護雅夫:《突厥啟民可汗之上表文》,《東洋學報》第48卷第1號,1965年,第51~53頁。

[16]《資治通鑒》卷188,第5878和5896頁。

[17] 劉武周傳見《舊唐書》卷55,第2252~2255頁;《新唐書》卷86,第3711~3713頁;《資治通鑒》卷183,第5718~5719、5723~5724頁;卷188,第5882~5883頁。這里所論皆基于上述史料。

[18]《資治通鑒》言“楊”為“楊州”。但是,“楊州”一詞無解,且筆者發(fā)現(xiàn)當時并沒有喚作“楊州”的地方,所以,這種解釋極成問題。據(jù)溫大雅記述,唐朝建立時劉武周也自稱天子,國號“定楊”。溫大雅未將該稱謂和突厥聯(lián)系起來,見溫大雅:《大唐創(chuàng)業(yè)起居注》卷1,上海:商務印書館,1937年,第4頁。雖然這個問題尚無定論,但將“楊”字解釋隋朝國姓,截至目前,應是最有說服力的。見吳玉貴:《突厥汗國與隋唐關系史研究》,第164頁。

[19] 這段獨特神話見于丹尼斯·西諾(DenisSinor):《突厥的起源傳說(TheLegendary Origin of theTürks)》,載熱嘎斯(Egle Victoria?ygas)與沃爾黑斯(Peter Voorheis)共編:《民俗研究——沃依納斯紀念文集(Folklorica:Festschrift for Felix J. Oinas)》,布盧明頓:內(nèi)亞研究所,1982年,第223~257頁。狼頭纛同樣被回鶻所沿用?;佞X是8世紀中期在蒙古高原崛起的突厥語民族之一,在推翻突厥帝國后建立了漠北回鶻汗國。見《新唐書》卷217上,第6155頁。

[20]《舊唐書》卷55,第2253頁。又見《新唐書》卷86,第3712頁。

[21]《資治通鑒》卷183,第5724頁。

[22]《舊唐書》卷55,第2254~2255頁;《資治通鑒》卷188,第5882~5883頁。早期史料言劉武周的叛亂持續(xù)了六年,被處死于622年左右。后期史料則推測劉武周亡于620年。

[23] 梁都師傳見《舊唐書》卷56,第2280 ~2281頁和《新唐書》卷87,第3730~3731頁。

[24]《舊唐書》卷56,第2280頁。

[25] 見沙畹(é. Chavannes):《西突厥史料(Documentssur les Tou-Kiue Turcs Occidentaux)》,巴黎,1903年,第100、362頁。這個稱呼在漢文史籍中有多種寫法,最典型的是“達頭”。

[26]《舊唐書》卷56,第2280頁。

[27]《資治通鑒》卷183,第5724頁;《新唐書》卷87,第3730頁。

[28]《舊唐書》卷56,第2280頁。

[29]《舊唐書》卷56,第2281頁;《資治通鑒》卷192,第6050頁。

[30] 劉季真?zhèn)饕姟杜f唐書》卷56,第2281~2282頁;《新唐書》卷87,第3732頁。

[31] 郭子和傳見《舊唐書》卷56,第2282~2283頁;《新唐書》卷92,第3804頁?!杜f唐書》言郭子和將其子送往突厥充當人質(zhì),但二書都明言,當郭子和的行為冒犯了突厥時,被處羅可汗下獄的是郭子和的弟弟。

[32]《資治通鑒》卷183,第5724頁。

[33]克勞森(GerardClauson):《十三世紀以前的突厥語語源辭典(An Etymological Dictionary of Pre-Thirteenth-Century Turkish)》牛津:克拉蘭頓出版社,1972年,第715頁。

[34] 克勞森:《十三世紀以前的突厥語語源辭典》,第866頁。

[35] 溫大雅:《大唐創(chuàng)業(yè)起居注》卷1,第7頁。參見潘以紅:《天子與天可汗——隋唐中國及其鄰邦》,第169~171頁。

[36]《資治通鑒》卷188,第5904頁。

[37] 安德魯·艾森伯格(Andrew Eisenberg):《中古北亞政權的戰(zhàn)爭和政治穩(wěn)定(Warfareand Political Stability in Medieval North Asian Regimes)》,《通報(T'oung Pao)》第83期,1997年,第318~320頁。

[38] 默啜見于漢文史籍,可能為古突厥語Beg ?or的音譯。?or在突厥語中為敬詞,見克勞森:《十三世紀以前的突厥語語源辭典》,第427~428頁。

[39]《舊唐書》卷194上,第5168頁。

[40] 閻知微的簡要傳記見于《舊唐書》卷77,第2679~2680頁及《新唐書》卷100,第3942頁。

[41]《新唐書》卷215上,第6045頁。本卷所載一系列戰(zhàn)事數(shù)量略有出入。三個封號都賜予默啜,以表彰他在女皇對契丹的戰(zhàn)爭中勤王有功。又見《資治通鑒》卷205,第6510頁。

[42]見岑仲勉:《突厥集史》第2卷,北京:中華書局,1958年,第1125頁。頡跌利施(Ilterish)見于8世紀古突厥語碑銘,是突厥第一任君主稱號。

[43] 這在閻知微傳記中記載明確,見《新唐書》卷100,第3942頁。

[44] 這些事件見于《資治通鑒》卷206,第6530~6531、6537頁;《舊唐書》卷194上,第5168~5169頁。歐陽修稱閻知微是從突厥中逃出的,和被遣返的說法有矛盾。見于《新唐書》卷100,第3942頁。

[45]《資治通鑒》卷206,第6531頁。

[46] 例證見于《舊唐書》卷194上,第5168頁及《新唐書》卷215上,第6045頁。

[47] 塔拉特·提肯:《鄂爾渾突厥語語法》,第234、266頁。

[48] 賴特(F. Wright):《隋朝(The Sui Dynasty)》,載崔瑞德(Denis Twitchett)編:《劍橋中國史(The Cambridge Historyof China)》第3卷,劍橋:劍橋大學出版社,1979年,第54頁。

[49] 參見查爾斯·霍爾科姆(Charles Holcombe):《東亞的起源,從公元前221年到906年(TheGenesis of East Asia, 221 B. C. - A. D. 907)》,檀香山:亞洲研究協(xié)會和夏威夷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116頁~144頁?;魻柨颇凡粌H揭示了民族和文化的“融合”,也揭示了伴隨此過程的民族與文化沖突。

[50]《隋書》卷57,第2301頁。漢語“割利”可能來自古突厥語qari,意為“老”,這里表示“高齡”,為禮貌性詞匯。參見克勞森:《十三世紀以前的突厥語語源辭典》,第644頁。

[51] 參見安德魯·艾森伯格:《中古北亞政權的戰(zhàn)爭和政治穩(wěn)定》,第318~320頁。文中指出突厥的政策應該視為一種“分而治之”。

編按:譯文原刊《河西學院學報》2016年第1期,第18~27頁,引用請參考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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