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昌都市,2016年7月。 牦牛是世界屋脊上最神奇的動物。 乍一看,這些滿身披著臟兮兮長毛的一幅浪蕩子模樣的家伙也沒什么了不得。哪兒沒有牛?2014年,跨越喜馬拉雅山脈時我才悚然意識到,這家伙太神奇了。那是山的北坡,海拔5500,寒風呼嘯,生命氣息的是如此贏弱,不知多遠才有少許稀疏的小草。在這人類幾乎無法生存的荒野中,居然緩緩移動著上千斤重牦牛。當時想,這么點營養(yǎng),怎能支撐如此龐然之物的生存? 川藏第一險的雀兒山,如同碎石堆出一般,地質(zhì)條件惡劣到了極致,居然還有大批牦牛,輕松地行走在陡峭的山坡上。這大家伙怎么同山羊般靈巧?甚至山羊都做不到,海拔3500左右是一條重要的分界線,在此之下可以養(yǎng)羊,在此之上才有牦牛。 雀兒山山道上的牦牛 因此,牦牛是高原藏人最重要甚至僅有的家畜,牛奶、酥油、牛肉、牛皮、牛毛……如果沒有它們,或許青藏高原上絕大部分地區(qū)將沒有人類。據(jù)說,傳統(tǒng)上藏人以素食為主,較少殺牛吃肉,一方面是因為宗教,另一方面依靠牦牛奶也可以獲取動物蛋白與脂肪。牦牛生長不易,高原稀薄的草甸也養(yǎng)活不了太多動物。 藏人不吃我吃。那回到了昌都,決定改善一下飲食。連著多少天的發(fā)面餅和方便面,僅有葷菜是午餐肉,吃多了膩歪。中午,在川人開的小店里點了碗重慶面,其色香味顛覆了我對重慶面的認知。我想若是重慶人來了,會跟老板打起來。 晚飯時決定找個像樣點的藏餐館。這事兒有點難度,若以漢人的標準,藏餐館就沒有像樣的。昌都再小也是個地級市,最后我在鬧市區(qū)找到一家敞開著門面的藏餐館(傳統(tǒng)藏餐館的門是常閉的),走進去看有不少客人,有幾位還身著制服。 進去之后,所有人都行注目禮,當然不是因為筆者長相有多么奇特,而是很少有漢人進來??腿藗兇┑亩际菨h服,說的全是藏語。這倒是無所謂,泉州、汕頭等地的小館子與這兒相比沒多大區(qū)別,我也是一句話都聽不懂。 坐下來看菜單,居然有這么長?除了那個相當漢化的餐館名字,菜單中的數(shù)字都看不懂,您可以看看下面這張照片琢磨琢磨,認得出阿拉伯數(shù)字么?還好,另一面是漢文。 當然是先來上三磅一壺的酥油茶,之后我拿著菜單不知怎么點了,這菜單一半是漢餐一半是藏餐,對前者沒興趣,對后者不太熟悉。服務(wù)員說我一個人吃不了多少,要么就按半份來點。藏人還真是實在,于是點了半份牛肉包子做主食,主菜是半份酥油炒牛肉。 酥油茶先端上來,這東西越喝越有滋味,如果你把它灌到保溫杯里,后面多少天加熱水都有一股子酥油味。 牛肉包子就是藏包子。這家餐館提供牛肉包子和牛肉餃子兩種,區(qū)別是發(fā)面和死面。這種食品在本系列《尋味中國 57 日喀則的藏包子與尼泊爾Mo:Mo》中做了介紹。這家的包子味道不錯,肉餡里放了不少大蔥。 主菜端上來,名為酥油炒牛肉,其實是過油炸出來的。我本就在奇怪,炒這種烹飪方式是漢餐的代表,藏餐多是燉煮。 這牛肉的口感滋味如何?以漢餐的標準,估計大多數(shù)人未必消受得起。牛肉切片時沒有做碼味裹粉等預(yù)處理,實實在在的瘦肉進油鍋炸熟,也沒什么滋味,吃的時候必須蘸調(diào)料。 并不奇怪,藏餐本就是這種極簡的烹飪風格。相比于內(nèi)陸改良雜交的谷飼黃牛,牦牛的飼料單一且營養(yǎng)較差,較長的生長周期使得其肌肉纖維更粗更長,剁碎了做包子還不錯,炒肉片就不合適了。 牛肉的這種做法已是很現(xiàn)代。由于西藏缺乏燃料,高海拔沸點低,沒有高壓鍋的時代牛肉也沒法燉煮,因此通常做成風干牛肉。在秋冬時節(jié)將牦牛肉切成長條,冷凍風干,之后生食。 那天下午在昌都的強巴林寺里,見到一批做工的藏人正在吃午飯,其中就有吃牛肉干的,用藏刀切成小片往嘴里送。風干的生牛肉對牙口有很高的挑戰(zhàn)性,說的好聽點叫耐嚼。 在滇北、川西旅游區(qū),有大量牦牛肉干出售,更不用說淘寶上。這些牛肉從哪里來的?云南、四川是肉牛養(yǎng)殖大省,西藏自己出產(chǎn)的那些牦牛肉,夠不夠你們這幫游客塞牙的,我就不清楚了。加了大量調(diào)料做出的五香麻辣熟肉干,您要是能吃出品種和產(chǎn)地差別來,最大的可能性是被賣牛肉的拍死。至于導游們常說的牦牛喝清泉吃蟲草聽藏經(jīng),肉的營養(yǎng)有多么神奇,那就更沒有討論的必要。 如果您去西藏,嘗嘗藏餐館的鮮牛肉還是一種有趣的體驗,多數(shù)藏人很實在,那牦牛肉一定是真的。雖然膻味大了點,以我的經(jīng)驗,蘸著辣椒粉就伏特加很搭,當你的咬合肌與它戰(zhàn)斗時,頗有些蒼茫雄壯的感受。 后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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