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了《上海娼妓改造史話》，這是今年所讀的第116部書。

《上海娼妓改造史話》出版于1988，很幸運還能在上海圖書館借到。書中的各種關(guān)于娼妓新生的案例，讀到時往往鼻子一酸，想留下淚來。不得不感嘆曾經(jīng)我國文宣工作的杰出，宣傳的主旨便是“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說到底，新中國娼妓改造運動的成功，是史無前例的壯舉。回顧這場實踐，可以增強我們對祖國的“三個自信”。

要談上海娼妓改造，我們必須先了解，新中國接受的，是什么樣一個上海。1917年，有個叫甘博爾的英國社會學(xué)家，曾對世界八大都市的公娼人數(shù)和城市總?cè)丝诒壤隽艘粋€調(diào)查。其中，上海和北京名列第一第二位，分別是1:137和1:259。而北京的總?cè)丝诖蠹s是81萬人，上海的總?cè)丝诖蠹s是255萬人。這使得舊上海的妓女總數(shù)成了世界之最。甘博爾的數(shù)據(jù)僅僅是登記在冊的公娼，如果根據(jù)鮑祖寶在1935年出版的《娼妓問題》一書，算上私娼，大約每20名左右的女子，就有一位是娼妓。剔除老婦人和幼女，這個比例更為驚人。

上海的娼妓活動時間上始自19世紀20年代。當時侵略我國的外國兵艦經(jīng)常停泊在黃浦江上，許多洋奴便將濃妝艷抹的中國女子載上小船，送去供外國兵消遣。這種小船一般都砌上白漆，被上海人民憤怒的稱之為“白肚皮”。鴉片戰(zhàn)爭之后，上海首批開埠，各國競相來到上海搶占租界。數(shù)年間，高樓林立，人口驟增，成了“冒險家”“淘金者”的樂園。而淫樂業(yè)，也隨之急速膨脹。周邊地區(qū)破產(chǎn)農(nóng)村的貧苦女孩紛紛來上海討一碗飯吃，其中大多數(shù)都不得不陷入火坑。在國民黨統(tǒng)治上海后，以對娼妓業(yè)加強管理為名，實行“化私為公，化繁為簡，化零為整”，把賣淫場所公開化成為風(fēng)化區(qū)，進一步推動了淫樂業(yè)的發(fā)展。

上海的娼妓活動空間上始于租界，后來蔓延到南京路至公館馬路（金陵東路）一帶，尤其以二馬路（九江路）、三馬路（漢口路）、四馬路（福州路）、五馬路（廣東路）和大世界、八仙橋等地最為集中。一位有心人，從人民廣場走到大世界，認真一數(shù)，短短一段街上拉客的娼妓竟達764名之多。從二馬路到五馬路，每條路都有一段出名的青樓韻事，比如九江路的“賽金花”。賽金花原名傅彩云，十三歲便在上海當了妓女。在清末狀元洪鈞為她贖身后，隨其出使英、德、奧、俄諸國?；厣虾：蠡軌籼m重操舊業(yè)，報界老板深知這是十里洋場的好素材，于是大肆炒作。這使得尋歡作樂之徒競相登門。九江路從此成了風(fēng)月之場。賽金花和洪鈞的故事還被曾經(jīng)樸寫入四大譴責(zé)小說之一的《孽?；ā?。

此時舊上海的淫樂業(yè)，可謂名堂百出。各種對娼妓的稱呼稀奇古怪，類似流氓切口。比如公娼，就分為“長三”“幺二”“咸肉莊”“雛妓”“外國堂子”等十多類。私娼也有“蕩白”“半開門”“私門頭”“拋崗女郎”等各種名色。高檔的妓院還會冠上一個風(fēng)雅的名字，比如“書寓”。所謂“書寓”，是因為里面的妓女被稱為“女校書”?！靶本褪钦f書的意思，能談能唱，理論上賣藝不賣身。但隨著上海淫樂業(yè)的發(fā)展，真正賣藝不賣身的“女校書”并不存在，取而代之的就是“長三書寓”。所謂“長三書寓”，意思是“喝茶三元、侑酒三元、留宿三元”。她們自稱“校書”，是為了抬高身價，當然也的確有些才藝。她們服務(wù)周到，房間也富麗堂皇，屬于高檔妓女。“長三”之下便是“幺二”。“幺二”的意思是，“喝茶一元，侑酒一元，留宿第一次六元，第二次二元”。如果說“長三”妓女有自己的住所，那么“幺二”妓女則住的是鴿子籠。妓院老板把房子格成小間，每個房間只能放一張床一個梳妝臺，終日照不到陽光?！扮鄱敝卤闶恰跋倘馇f”。之所以叫“咸肉莊”，是出自俚語“斬咸肉”，意思是這些妓女已經(jīng)不算作人，只是一群人肉。出入“咸肉莊”的都是土匪、流氓、地痞之類社會渣滓。“咸肉莊”的妓女沒有人身安全，被顧客打死也就打死，法院一聽“咸肉莊”便根本不理會。另外還有專門招待外國人的“咸水妹”；在街頭拉車夫、攤販的“雛妓”；年老色衰的“跑堂口”；鴉片館的“花煙間”；向?qū)?、按摩館改過來的“新興妓院”；以及白俄羅斯、日本、朝鮮等流亡女子“外國堂子”。而私娼又分為，陪人蕩馬路，蕩著蕩著跟人開房的“蕩白”；良家偶爾賣身的“半開門”；什么人都遷就的“拋崗女”；以酒吧侍女為身份暗中接客的“玻璃杯”。

從妓女和老鴇的分賬模式上區(qū)分，又分為“討人”“包帳”“拆賬”“伙計”“相幫”。“討人”就是買斷妓女的生死自由；“包賬”是買斷幾年的生死自由；“拆賬”就是妓女可以獲得抽成；“伙計”就是誘騙良家接單；“相幫”是因為欠了債務(wù)，在還清前被迫下海。這些妓女不準私自外出，不準在外面與人交談，也不準支借現(xiàn)金?！安鹳~”的妓女得了小費也必須交給老鴇代管。實際上老鴇往往會以添置衣物和化妝品為由將小費一筆勾銷?！安鹳~”的妓女表面有“人身自由”，但是有事出去一天，還要交給老鴇五個“夜廂”，也就是五個嫖客的住夜錢，大概40元。妓女從良或者回家養(yǎng)病，都得給老鴇補貼“夜廂”，甚至有的妓女不得不在養(yǎng)病期間借高利貸支付“夜廂”錢。而妓女生病是大概率的事，下等妓女進了火坑，不滿半個月就會染上花柳病，日久皮破肉爛，每次出賣肉體都鉆心的疼，但還要被迫接客。否則，就會遭受老鴇各種虐待。比如跪玻璃渣、刀戳肚子、捆起來、吊在天井或者用竹筷子扎破臉頰。

買斷一名妓女的生死自由只需要幾十元，然而她們的初夜老鴇就能賣一到兩條小黃魚。老鴇們之所以剝削娼妓如此肆無忌憚，是因為他們都是上海三大亨（黃金榮、張嘯林、杜月笙）的徒子徒孫。開設(shè)妓院起碼要有兩種資格。一是有人口販子的渠道。二是要拜流氓頭子為師。在上海這個地方，人販子并不難找，但是拜老頭子就很有講究。先要找到一個“學(xué)”字輩的徒孫，在孝敬了他上千元之后，由他引薦拜“五”字輩的徒子做老頭子。從此之后，逢年過節(jié)請客送禮永無止境。孝敬好“五”字輩的徒子，由“五”字輩去孝敬好三大亨，三大亨再去孝敬好洋人，就可以保證妓院主在上海黑白兩道吃得開。

解放后，各個城市相繼禁娼。禁娼模式無非北京模式和天津模式兩種。北京模式是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nèi)，集中相當?shù)娜肆ξ锪?，一舉關(guān)閉全部妓院，集中所有的妓院老板和老鴇加以審查處理，所有妓女收容教育治療疾病。天津模式是先采用各種限制措施，引導(dǎo)妓女逐步走向新生，到條件成熟時一舉關(guān)閉妓院。因為解放前夕天津妓女有近二萬人，靠妓女為生的茶房等職工也有一兩萬人。剛解放經(jīng)濟還很困難，如果一下子全部封閉妓院收容妓女，勢必增加人民的負擔。而上海走的大約是北京和天津的中間模式，雖然并非馬上禁娼，但卻不惜一切代價。

解放伊始的上海，面臨大批工廠停工，經(jīng)濟困難，銀元販子活躍，物價飛漲，以及特務(wù)破壞，敵機轟炸等許多重大問題。所以上海并沒有像北京一樣，一解放就進行大刀闊斧的禁娼。而是到了兩年多后（1951年11月25日）才正式下令禁娼。但上海政府為了徹底鏟除娼妓制度，早就做了一系列準備工作。一，支持妓院自動停業(yè)，妓女自行跳出火坑。關(guān)于脫離賣淫生涯的妓女，由上海人民法院確保他的自由。二，頒布管理紀律的暫行規(guī)定。比如，不接待公務(wù)人員，不接待少年，不在妓院吸毒或者賭博等十四條禁令。公安局對違反禁令者予以打擊。三，組織已停業(yè)和希望轉(zhuǎn)業(yè)的妓女參加學(xué)習(xí)，接受生產(chǎn)勞動的技能培訓(xùn)。最先組織起來的是“百樂門”和“維也納”，從良的姐妹學(xué)習(xí)織襪技術(shù)，辦起來一個小型織襪廠。四，明確指出妓女是受害者，將其成分定為“游民”或者“城市貧民”。幫助她們改造思想，醫(yī)治性病，有家送回家，有結(jié)婚對象幫著結(jié)婚。無處可去的，組織學(xué)藝從事生產(chǎn)。五、收容流浪妓女。收容的流浪妓女中，60%吸毒，幾乎人人有性病，而政府為她們戒毒治病。

1951年，上海娼妓改造運動正式打響，成立了上海婦女勞動教養(yǎng)所。上海民主婦聯(lián)和家庭婦聯(lián)抽調(diào)51名婦女干部向民政局報道，在通州路418號集中學(xué)習(xí)，整整20天。按照規(guī)定，在抽調(diào)期間，不能回家，不能寫信，不能打電話。這51名女干部，就是教育改造上海千百名妓女的骨干隊伍。這批婦女骨干中，有18歲的小姑娘，聽說自己要被抽調(diào)去管“野雞”，放聲大哭，最后關(guān)頭做通了思想工作；有年近半百的地下黨員，接到通知后，不顧自己的心臟病和高血壓，收拾行李就走；有生了三個孩子的女寡婦，她安排好孩子食宿，就來報道。這些女同志被精心挑選，都有著中學(xué)以上學(xué)歷，以及出色的群眾豐富經(jīng)驗。

在禁娼第一槍是11月25日，上海政府在14個小時內(nèi)封閉了72家妓院，收容妓女501名，并對剝削妓女的妓院主、老鴇集中到勞改所，日后按照罪惡輕重分別作出處理。而收容妓女的婦女教養(yǎng)所并非勞改單位，里面住的都是被糟蹋和摧殘的苦難姐妹。因此教養(yǎng)所前面沒有鐵門，也沒有圍高墻，更沒有一個武警人員。進門可以看到一幅大標語?！芭f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苯甜B(yǎng)所內(nèi)有文娛活動室、醫(yī)務(wù)室、托兒所、圖書館、工廠、廚房、飯廳、大禮堂、花園。許多妓女剛開始還非?？只?，她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樣的命運。有的嗚嗚哭個不停，有的鬧著不肯去，有的懷著敵意準備一拼。可踏入各公安分局，首先看到的不是手銬，而是熱氣騰騰的點心。工作人員為他們端茶倒水，口口聲聲叫她們姐妹。

禁娼的第二槍是1952年9月25日。此時，擔任管教第二批妓女的婦女骨干，已經(jīng)由之前第一批新生的姐妹們擔任。她們既是第二批妓女的導(dǎo)師，也是榜樣。然而第二批妓女大收容，遇到了種種困難。第一批收容后，上海市的公娼已經(jīng)絕跡。所以第二批大收容的對象，都是私娼。這些私娼和舊上海遺留的流氓團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這次大收容正斷了這些流氓團伙的財路。在第二批大收容中，鬧事的是一個叫做九條龍的流氓組織。他們在收容的妓女中，和一批叫做“十姐妹”的暗娼頭子里應(yīng)外合，準備攻打婦女教養(yǎng)所，煽動教養(yǎng)所覺悟不高的姐妹出逃，重操舊業(yè)。此時，第一大隊的姐妹挺身而出，封閉教養(yǎng)所的大門，用身體護住電話機，直到女干部叫來增員。這場暴動中，教養(yǎng)所的干部和翻身姐妹被吃耳光、被打傷、衣服被扯碎的不計其數(shù)。而“十姐妹”和“九條龍”事后被送去了勞動改造所強制改造。

在婦女教養(yǎng)所中，同志們采取各種方法，來喚起她們心中的希望。第一種方法是“訴苦”。問題是很多長期在苦水中浸泡的姐妹聽到“訴苦”兩字，卻感到突兀和不可理解?！霸V苦！我們訴什么苦？”，甚至有的人麻木到嬉皮笑臉說：“我們穿金戴銀有啥苦？”。然而當上海市公安局向這些受害人宣布，上海市已有114名罪大惡極的妓院主被逮捕，210名較重罪行的老鴇送往漕河涇第一勞動所強制改造。人群開始騷動，突然一個瘦弱的姐妹奔上臺去，在公安面前雙膝下，跪聲嘶力竭的喊道，“那個叫阿陳的壞女人抓到?jīng)]有？求求你們抓到那個壞女人，我要報仇！”她叫陳翠英，瘦得皮包骨頭，30來歲的人才70斤重，一天不吸毒，便眼淚鼻涕、四肢無力。吸毒當然不準，她便大吵大鬧，前兩天還用玻璃杯砸破了工作人員的腦袋，今天她一邊認錯一邊大聲哭訴起來。

第二種辦法是“治病”。在第1批檢查的501名姐妹中，患各種性病的有459人，占88.3%。上海市人民政府調(diào)集治療性病專家和有關(guān)醫(yī)生16名，進駐上海市婦女教養(yǎng)所。其中皮膚科8名，泌尿科4名，婦產(chǎn)科4名。其中不少人曾在德日法等國留過學(xué)，是技術(shù)高超的名醫(yī)。說到治療性病，就必須要用到盤尼西林。盤尼西林原來是專供朝鮮戰(zhàn)場志愿軍傷病員使用?？山忝脗儧]有盤尼西林就治不好性病，所以報告從教養(yǎng)所打到民政局，一直送到陳毅市長的辦公室。“先給教養(yǎng)所，志愿軍戰(zhàn)士另想辦法”，陳毅市場果斷做出了決定。一位姐妹曾經(jīng)被人拐賣了很多次，所以始終懷疑教養(yǎng)所別有用心，要把她賣去當苦力。然而賣苦力的通知沒有來，教養(yǎng)所查出她得了子宮癌，卻通知送她去做手術(shù)。兩個月，治好了病，她又喜又愁，因為醫(yī)藥費要790塊。醫(yī)生卻告訴由人民政府承擔，不用付一分錢。

第三種辦法是“識字”。第一批501位姐妹進所的時候有文盲275名，而在半年學(xué)習(xí)后，基本消滅了文盲。許多姐妹曾經(jīng)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因為不認字，才稀里糊涂地簽下來賣身契。秋妹當年自己省吃儉用，就是為了省點錢給父母還債。她每年都通過一位先生與家里寫信交流，并托他把錢帶過去。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位先生從來就沒有幫她寄過信，而所謂的回信都是偽造，連母親去世她也不知道，錢也全被先生私吞。而直到秋妹在教養(yǎng)所自己學(xué)會認字，能夠?qū)懶?，才真相大白。在教養(yǎng)所認字班的結(jié)業(yè)會上，每個姐妹都要自己給家人寫一封500字的信。姐妹們互相鼓勵學(xué)文化，還相互調(diào)侃自己都是“孔門子弟”。如果誰寫信寫的好，教養(yǎng)所還會獎勵筆記本和鋼筆。

第四種辦法是“庫樓”。在舊社會稍微有一點財物，老鴇都會搶走或者借機霸占。而人民政府承認姐妹們在火坑里的血汗錢。進教養(yǎng)所時，所有姐妹的私人物品全都存放在庫樓，教養(yǎng)所代為保管。即使里面有項鏈、金戒指、金鎖片，也會一樣樣叫會計出具一式三份的收據(jù)，隊長一份，庫樓一份，本人一份，離開教養(yǎng)所時可以帶走。有一位姐妹在進教養(yǎng)所前在法院打了離婚官司，每個月有8元的撫養(yǎng)費。教養(yǎng)所也幫她全部記錄好，并且在她離開教養(yǎng)所時，通知法院更換匯款地址。

以上幾種改造方法，只能救助那些有心向善的人，而不能改造自甘墮落的人。娼妓久陷火坑后，最主要的是問題是完全喪失了人格尊嚴，變得麻木。她們不懂得尊重別人，也不懂得尊重自己，對于諷刺、嘲諷、奚落、挖苦，她們?nèi)徊恍?，一概報以輕浮的笑；別人打她、罵她、大聲趕她，偏要拉拉扯扯，打情罵俏送上門來。恢復(fù)和培養(yǎng)人格尊嚴是挽救教育自甘墮落的姐妹們的最難一件事，也就是把新社會把鬼變成人最重要的一件事。

要恢復(fù)一個人的人格尊嚴，就得問她的人格尊嚴是在哪里失去。好吃懶做，愛慕虛榮，是部分女人自甘墮落的主觀原因。可是這群可憐的女人沒有勞動的習(xí)慣，沒有勞動的技能，沒有體會過勞動創(chuàng)造的歡樂。想要使她們重獲新生，就得讓她們認識到勞動的快樂。對此，教養(yǎng)所制定了參加勞動4項原則。一，從個人的實際情況出發(fā)，根據(jù)她們的年齡大小，身體強弱，由少到多，由輕到重逐步增加勞動量，一般半天勞動半天學(xué)習(xí)，提高思想認識。二，根據(jù)個人的愛好和身體文化的條件，盡量從事有創(chuàng)造性的工作，如搖紗、織襪、織毛巾、縫紉以及醫(yī)務(wù)保育炊事等等，使她們學(xué)得一技之長，為將來安置就業(yè)創(chuàng)造條件。三，表揚她們的點滴進步，開展“評質(zhì)量、評產(chǎn)量、評操作”和“找竅門，找潛力”為主的“三評兩找”紅旗勞動競賽，發(fā)動工廠與工廠之間，小組與小組之間，各人與各人之間的挑應(yīng)戰(zhàn)，奪紅旗。4，逐步實行獎金制度和計件工資制。

經(jīng)過勞動和思想上的雙重指導(dǎo)，讓她們體會到勞動的快樂和勞動的價值。棉花工廠的風(fēng)車原來是就是老爺車，有兩道工序，早晚兩班工人操作，姐妹們大膽開展技術(shù)革新，將兩道工序改為一道工序，勞動力減少一半，光這一項革新每月增加產(chǎn)值就達到3萬元?？椧m工廠的搖紗車原先是單架搖車，每人每天最多搖一包到兩包，現(xiàn)在姐妹們一起動腦筋，將單架搖紗改造成雙架搖車，每人每天可以搖三到五包。

杜粉珠出身江都農(nóng)村，從小依父母之命被許配給一個老實農(nóng)民?？伤桓市泥l(xiāng)下的清苦，聽說上海是花花世界，鈔票遍地有的撿，想去發(fā)點洋財。臨走前奶奶苦口婆心的勸她，可她只當做耳旁風(fēng)。來到上海舉目無親、寸步難行，終于被人販子賣入了火坑。幾年后，她攢了點錢，想回鄉(xiāng)與親人團聚。但她在上海為妓的消息早就傳回了老家。她的奶奶和父母聽到后痛恨切齒，一見她進門，就用東西扔她。她只得淚汪汪的回上海做妓。杜粉珠在婦女教養(yǎng)所接受改造后，第一次收到發(fā)給她的工資，便央求有文化的姐妹替她寫信回家?！罢埜嬖V我奶奶，這錢是干凈錢，多寫幾句是“干凈錢”，請她老人家買點補品吃吃?！?/p>

吳月娥被收容后，政府為她治好了性病，教她學(xué)習(xí)文化和生產(chǎn)技術(shù)。經(jīng)過四年努力，她從一個文盲變成了能寫會算的工廠檢驗員，得了不少獎?？伤廊贿@么膽小，每當查出襪子不合格，只要她聽說襪子是正規(guī)的“先生”“姑娘”搖的，比她“野雞”的身份高的多，她就會嚇得渾身發(fā)抖。有一天，工廠干部叫吳月娥送400打襪子去上海東站托運。她愣住了，“400打襪子，就我們?nèi)齻€收容人員，你們信得過嗎？”回來時，她激動的哭了，“車站檢驗員橫一個“同志”，豎一個“同志”叫我們。“同志”是我們這號人配得上叫的嗎？車站檢驗員是國家干部，我們竟然和他們一樣成了他們的同志！”

黃阿金是離開婦女教養(yǎng)所首批姐妹之一。她胸佩大紅花，喜氣洋洋的坐在工人文化宮大禮堂的最前排，迎接這一時刻。黃阿金說自己九歲就當上了童工，從那時就想當一輩子工人。改革開放后，她不顧老鴇威脅，同十個姐妹一起，堅決洗手不干。解放后不久，手工業(yè)協(xié)會的同志送了她們十多張工人文化宮的票子。解放前的工人文化宮是東方飯店，是有錢人玩樂的地方，不少受拐騙為娼的婦女在里面受到侮辱。而解放后的工人文化宮，只有有錢勞動人民才能進去。這次黃阿金能來到工人文化宮是多么高興。可仔細一看，進進出出的人都笑嘻嘻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紅派司”（工會會員證），她一直在想什么時候才能拿到自己的紅派司。而這一次回歸社會，終于如愿以償?shù)哪玫搅俗约旱摹凹t派司”。

這本書的故事大概就寫到這里，我的文字是敘述性的，并非描述性的，所以書中很多感人的細節(jié)無法包含在這短短6000余字的文章中。特別看到書里寫到為走向新生的婦女解決婚姻問題，在報紙上發(fā)表《她們?yōu)槭裁磿櫬洹?，一封接一封的來信，說不嫌棄她們的過往，愿意和她們處對象時，真是有點鼻子酸。當然，書里還有著諸多展開改造工作的困難，我也沒辦法一一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