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蔡永平,甘肅天祝人,喜散文、小說,筆耕不輟,作品散見于報刊和網(wǎng)絡(luò)媒體。 作品欣賞 楊老大愛狗,愛得癡迷,像對待親生兒子般呵護(hù),疼愛。 五十剛出頭的楊老大,臉黝黑、瘦削,像疊嶂的大山,上山爬屲,背佝僂,像蜷曲的蝦。楊老大從十二歲就一個人在大山里放羊,羊有二百多。跟楊老大作伴的是一條純黑的土狗,狗有半拉羊大,全身通黑,四蹄是黃色的,像踩了風(fēng)火輪,黑黑的眼眶上面有兩個黃色的斑點,像多長了雙眼睛。 楊老大親昵地喚狗“賽虎”。楊老大年青時,在村子的麥場上看過一部電影《賽虎》,講革命戰(zhàn)爭年代,一條叫“賽虎”的獵狗勇敢救主,智斗敵人的故事,自此,楊老大養(yǎng)的狗全叫“賽虎”了。有“大賽虎”、“小賽虎”、“短尾巴賽虎”、“雷吼賽虎”……這些“賽虎”能跟電影中的“賽虎”媲美,山民們爭相登門求狗,楊老大笑瞇瞇,來者不拒。山民離不開狗,有狗看家護(hù)院,日子才安穩(wěn)踏實。 大山的日子孤寂,楊老大和“賽虎”相濡以沫,是父子,更是老伴,他們共吃一鍋飯,共睡一火炕。白天“賽虎”替楊老大去山坡上看護(hù)羊,夜晚它爬在楊老大枕邊,豎著耳朵警惕地聽屋外的動靜,讓楊老大酣實地睡覺?!百惢ⅰ毕衤敺f懂事的孩子,楊老大起床,它會把楊老大的鞋放到炕下;楊老大生火,它會從屋外取來木柴;楊老大抽煙,它會把煙袋送來;……楊老大絮絮叨叨跟“賽虎”說話,“賽虎”睜著黑亮的眼睛,豎著耳朵,認(rèn)真地聽,時不時低應(yīng)一聲。楊老大慨嘆:這狗東西,就是不能說話,做事被人強(qiáng)! “賽虎”通人性,是楊老大的救命恩人。那年春天大雪,雪后傍晚,楊老大去山梁上趕羊,冰碴雪很滑,不留心從山梁上滑滾下來,摔昏過去?!百惢ⅰ庇米煲ё∷?,把他硬拽到避風(fēng)的山崖下,它爬到楊老大身上,度過了一個寒冷的夜。第二天早上,“賽虎”跑回家,叫來了楊老二和村人,才把楊老大抬到了鄉(xiāng)衛(wèi)生院。楊老大左手三根指頭凍沒了,有“賽虎”才幸運地?fù)旎匾粭l命。 楊老大三百六十五天在山里爬冰臥雪,每年有七、八萬的收入。楊老大花不上,全讓楊老二花了,楊老二在家睡覺喝酒,去城里逛街下館子。村人看不過:“憑啥你吃苦養(yǎng)活楊老二一大家子,跟他分家另過!” 楊老大笑笑搖搖頭:“打折的胳膊連著筋,有老娘呢!” “老娘不是親娘,她對你那么苛薄,你還向著她。” “娘就是娘,有娘才有家呀!” 楊老大和楊老二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老娘是后娘,“云里的日頭,后娘的心”,狠著呢!楊老大六歲和老娘生活,老娘心長偏了,對老大橫眉冷對,挨打受罵遭白眼,對老二和風(fēng)細(xì)雨,捧在手里怕凍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老大吃苦受累當(dāng)牛使,沒進(jìn)過一天學(xué)門,老二吃香喝辣似公子,父母巴掙著供他上學(xué),沒念出個名堂。楊老大二十八歲那年父親走了,楊老二結(jié)婚了,楊老大還是和老娘、兄弟一家過。三十二歲了,眼看要打光棍,有好心的村人從外鄉(xiāng)領(lǐng)來了尕妹,給楊老大成了親。尕妹身子瘦弱,左腿畸形無力,小時打針不小心打壞了。有知冷知熱的女人,是楊老大最舒心的日子。兩人苦命相憐,恩愛甜蜜。尕妹跟楊老大在山里放羊兩年,尕妹生小孩,難產(chǎn),在大山里來不及去衛(wèi)生院,母子走了。楊老大痛不欲生,憔悴衰老。紅彤彤的夕陽斜照山岡,楊老大帶著“賽虎”去尕妹墳前,“叭嗒、叭嗒”抽旱煙鍋,一坐就是星星滿天。 村人慨嘆:“人這命是天定的,楊老大前世欠楊老二的太多,今世給楊老二做奴仆來了。” 這天,楊老大突然接到楊老二托人傳來的信,說老娘病了。楊老大急惶惶把羊托付給附近的牧人,帶著“賽虎”匆匆回家。 老娘窩在火炕上,蓋著紅艷艷的綢被子,“哼哼嘰嘰”呻吟,老娘有寒胃病,天越冷,這病犯得重,痛得厲害。這病折磨了老娘半輩子,怎么治也不見效。村人說,這是老娘不積陰德,上天的報應(yīng)。 楊老大搓著手:“把娘痛著,這可怎么辦呢?” “孟大夫說了,老娘是體虛胃虧,需多年的老狗來補(bǔ),三九天的狗肉,溫?zé)嵫a(bǔ)氣,包治寒胃病呀!”楊老二的目光盯住了昂著頭聽話的“賽虎”。 楊老大黑了臉:“真行嗎!” “孟大夫說,狗要吊了,不要放血,血存在肉里,大熱,功效強(qiáng),一次能剜根?!睏罾隙呐摹百惢ⅰ钡念^。 楊老大啞了聲,低垂了頭:“那就……賽虎吧!” 楊老大接過楊老二遞來的繩子,手抖著打了活繩結(jié),暗啞著嗓子喚過狗,“賽虎”屁顛顛跑過來,蹭楊老大的腿,楊老大把繩套套在了狗頭上,狗仰起頭,清澈地目光看著楊老大,親昵地叫一聲,楊老大別過頭去。 牽著狗到屋后的白楊樹前,將繩頭扔過最粗壯的樹枝,楊老大拉緊了繩子,“賽虎”感覺到了危險,四蹄蹬地,努力轉(zhuǎn)過頭仰看楊老大,如人一般低低地哀叫起來。楊老大拉著繩子,似乎沒了力氣,虛弱地靠在樹上。楊老二竄過來,猛力拉繩子,“賽虎”如人一樣被扯起來,四蹄在空中亂蹬,不一會便不動了。 楊老大低頭回了屋,圪蹴在老娘頭旁,“叭嗒,叭嗒”抽旱煙鍋,跟老娘說話:“娘,吃了狗肉,病剜了根,娘能活九十九!”逗得老娘忘記了痛,呵呵笑。 楊老二手下利索,扒皮,開膛,剔骨,不一會兒,“賽虎”就成了盆中新鮮的肉塊。灶火“噼噼啪啪”燃得彤紅,“咕嘟嘟”滿屋子水汽,“賽虎”下鍋了。 楊老大站起身,向母親道了別,囑咐了楊老二,出了門回大山里。 白茫茫的雪野中,楊老大縮著脖子,頂著風(fēng)奮力地向前走,黑瘦的臉上是凍成冰綹的鼻涕,眼淚。 3、本刊對所錄用的稿件保留刪改權(quán),文責(zé)自負(fù)。來稿請附作者簡介、通訊地址、聯(lián)系電話及個人照片,以正文加附件形式(在其它公眾號發(fā)表過的勿投本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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