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真能坐足8小時，只為了這出戲。

賴聲川的話劇《如夢之夢》正在北京保利劇院上演，早早就一票難求。第一天的演出，座無虛席，隨處都能看到圈內(nèi)大拿，比如導演陳可辛和太太吳君如就悄悄潛入。

八個小時，一個工作日沒了，如此做夢也是奢侈。這絕對考驗看客的膀胱與耐性，也是在考驗演員的實力。

坐在蓮花池的轉(zhuǎn)椅上，有些像戴上VR眼鏡，360度旋轉(zhuǎn)，隨意選擇自己想看的那面臺，哪怕故意避開燈光下的表演，暗處的場景里也還有人影窸窸窣窣，也是戲。

戲里的靈魂人物是一個叫顧香蘭的女人，許晴、盧燕和譚卓，三人分別出演這個女人的中年、青年、老年，她們之間的有接力，也是鏡像。

女演員們各有千秋，許晴所出演的篇幅也是戲劇沖突最多的，有情欲，也有復仇，有重逢，也有死別，獨占風情二字。

從我的感受來看，她hold住了全場。

過去在公眾印象中，許晴是不諳世事，有時是嬌嗔的大小姐，有時嬌艷欲滴。有一部分的刻板印象，是來源于綜藝節(jié)目。

但近年來回歸大銀幕后，許晴蛻變成有自己獨特風格的演技派。今年暑期檔的電影《邪不壓正》，讓她獲得11月剛結(jié)束的金馬獎最佳女配角提名。戲里有一幕她被人推到墻上掐住脖子。許晴事后回憶自己可能只差一秒鐘就真的斷氣了。她將自己沉浸在表演當中，連導演姜文都評價她已經(jīng)“達到瘋魔的狀態(tài)”。

而之前獲得眾多好評和大獎的《老炮兒》里，她出演的霞姨就讓人開始驚艷。許晴雖是北京姑娘，卻是部隊大院的孩子，跟胡同完全沒有結(jié)過緣。表演時，一口純正的北京話對許晴來說成為了最大的挑戰(zhàn)。導演管虎評價許晴的表演是一個未經(jīng)預料的驚喜，“演出了北京煙火氣很重的大娘們兒的那種魅力，有一點母性的感覺?！?/span>

還有1個月，許晴就要過50歲生日。這個年紀的女演員多數(shù)人都覺得尷尬，但是她卻找到了最適合自己位置——她演活了中國式的熟女風情，不僅僅是性感。

六次入夢，旗袍臺步練得出精

《紅樓夢》里，警幻仙子對寶玉說，女子的情欲是一種很純粹的天真，并不抵達肉體之歡。

“天真”也是許晴表演里最獨特，獨開一家的風格。

看《如夢之夢》，觀眾也像賈寶玉一樣懵懵懂懂誤入幻境。坐在蓮花池的轉(zhuǎn)椅上，剛開始是茫然的，從哪看起呢？這時，有一面臺上，五號病人開始了他的講述。身穿高領開叉旗袍的許晴就借著一道微光，像踩著光，又像踏著塵，款款徐行，開啟了顧香蘭傳奇的一生。

這已經(jīng)是她第六次出演顧香蘭，大概每一個臺步都練到出精，她一走，就攪動現(xiàn)場觀眾的情緒跟著走，不忍挪開視線。

賴聲川在重拍內(nèi)陸版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演員就是許晴，也堅信觀眾會愛上她。

在青年顧香蘭離開十里洋場的妓寨，好戲就算入了港。到了法國城堡的顧香蘭，其實是法國伯爵重金“購置”的東方夢。但他也拋棄了顧香蘭，讓她像離開妓寨媽媽時脫掉旗袍一樣，也脫掉皮草大衣，幾乎光溜溜地走進風雪，下一個艱難的命運分岔。

導演已給足許晴發(fā)揮的空間。顧香蘭在法國開始學畫的經(jīng)歷，很難不讓人對照起潘玉良，而另外一部分則隱隱約約疊印到法國時尚大師可可·香奈兒身上。

所有這一切，都豐富了性感女人的評價維度，不能僅僅囿于床榻之上。

舞臺就是演員的充電場

與姜文鏡頭里的唐鳳儀相比，許晴塑造的顧香蘭更耐看。

坐得近，我的注意力一直被她抓在手里。悲慟時，眼看著她大滴大滴的眼淚跌下來；激動時喘氣帶動胸口起伏，白皙前臂的痙攣緊張；還有故作聲張時的童子功，吸煙、敬茶，致辭時透著矜持而做戲的風情。

對于現(xiàn)場觀眾來說，絕對是看表演的享受，不僅僅是看畫，是被扔進顏料里，被紋理裹挾向前。

賴聲川的話劇有很多作品都采用了明星與專業(yè)舞臺演員同臺競技的模式。比如《暗戀桃花源》在1992年的電影版本，幾乎就是記錄了整個舞臺表演，大明星林青霞出演“云之凡”一角。

能夠出演賴聲川戲劇的明星，也都必須是人氣和實力并重?！度鐗糁畨簟非扒昂蠛蟮陌姹纠?，出現(xiàn)過胡歌、馬思純、李宇春等明星。2018年的這個版本中，除了許晴，就有胡歌、譚卓、翟天臨等近年來人氣高漲的明星演員。

顧香蘭一角，許晴演了6年，前后6次，擔當?shù)氖俏幕瘺_突最激烈的部分。

從《邪不壓正》民國的北平，走進民國的上海，許晴是把舞臺作為表演的充電場。

像許晴這樣想的演員不在少數(shù)。新片《海王》里的女王妮可·基德曼，就說過隔段時間就想演舞臺??；她的澳洲老友，“金剛狼”休·杰克曼最近宣布的計劃居然是開巡回演唱會，把歷年音樂劇的作品給唱一輪。

國內(nèi)演員任素汐兩部電影作品，《驢得水》和《無名之輩》都是高口碑，讓人記住她的名字，在此之前，她已經(jīng)積累了多年話劇舞臺經(jīng)驗，電量滿格。

回到《如夢之夢》，許晴無論穿著旗袍、洋裝，或者穿著單薄黑絲睡衣，每一種都風情萬千，但也都天真無邪，它引導的是對于夢的體察。

好的演員、表演才可能讓高概念的詞兒有溫度，有生命?？赐辍度鐗糁畨簟罚议_始相信命運的齒輪，互相咬合，周而復始地轉(zhuǎn)動，是存在的。

文 _ 錢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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