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38年,19歲的漢武帝已經(jīng)下定決心,反擊匈奴人的入侵。一次,漢武帝從一名匈奴俘虜口中得知,在河西走廊以西,有一個名叫大月氏的國家。
大月氏原是河西走廊的原住民,冒頓單于時,大月氏被匈奴殺得大敗,大月氏國王的頭蓋骨,甚至被匈奴單于做成了酒杯。因此,大月氏與匈奴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比魮Q做其他君主,頂多將匈奴俘虜?shù)脑挳攤€趣聞。然而在漢武帝那顆裝滿奇思妙想的頭顱中,這則來自遠方的情報卻讓他想出了一個看似異想天開的主意:“派出一個使者,聯(lián)絡大月氏,與他們夾擊匈奴!”
在漢代,河西走廊以西對于中國人來說,仍是一個未知的領域,充滿著難以想象的危險以及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傳說,只有周穆王穿越過河西走廊,而其他人甚至連靠近那里的膽量也沒有。
因此對于漢代人來說,穿越河西走廊就像是如今宇航員探索無垠的星河。因此,只有最勇敢的壯士,才能完成這一任務。于是,漢武帝向全天下招募敢于承擔這一艱巨任務的勇士,而27歲的漢中人張騫,毅然接過了漢武帝遞來的漢節(jié)。


當時,河西走廊仍處于匈奴人的控制之中。因此張騫與他數(shù)十名隨從,只能晝伏夜出,在匈奴人的眼皮子底下偷渡。但匈奴人不愧是天生的獵手,張騫一行最終還是逃不過他們的追蹤。
在敵眾我寡的不利情況下,張騫等人選擇了投降。很快,張騫便被押到匈奴單于面前。匈奴單于冷冷地問道:“你們漢人穿越我們國境,想干嘛?”張騫回答:“我們并沒有對匈奴不利??!咱們不過是奉皇帝的命令,出使西域的大月氏”。
聽了張騫的話,匈奴單于勃然大怒:“大月氏在我國北方,我能讓你們通過?如果我派使節(jié)前往你們漢朝南邊的南越國,你們能讓他們通過?”


匈奴單于對于張騫的反駁實在太過有力,竟說得張騫啞口無言。就這樣,張騫、他的胡人堂邑父以及數(shù)十名隨從,皆被匈奴人收押,裹挾至漠北。在匈奴人的監(jiān)視下,張騫在那里整整蟄伏了11年。
匈奴,是個人力資源極其匱乏的游牧國家,總?cè)丝谥幌喈斢跐h朝的一個大郡。對于他們來說,外族俘虜對于他們具有重大價值,可以為他們提供勞動力,可以為他們增殖人口。因此漢人被虜入匈奴,匈奴人往往還會幫他們找妻子。
因此,張騫、堂邑父以及其他漢使,都得了個匈奴老婆,產(chǎn)下了混血孩子。既然回歸無望,而且在匈奴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漢使們紛紛放下了尊嚴,從此扎根于草原,成了匈奴人。但是張騫呢?雖然他也娶了匈奴妻子,生了混血孩子。
但是他一刻也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

夜深人靜時,張騫總會不住地撫摸漢武帝賜予他的,已經(jīng)掉光了毛的漢節(jié)。但在白天,張騫卻裝出已然認命的樣子,他每天和匈奴人一起放牧、打獵,他的高超騎射本領讓匈奴人都感到佩服。
公元前129年,張騫注意到,周圍的匈奴人已經(jīng)完全對自己放松了戒備。對于當?shù)氐牡匦?,張騫早已了然于心他深知,逃亡的最佳時機已經(jīng)到了。經(jīng)過數(shù)天的準備,張騫與堂邑父收拾好了行裝,搶了幾匹馬,然后向西域的方向奔馳而去。
雖然他深愛自己的匈奴妻兒,但他知道,祖國交給的任務更加重要。在那個時代,西行之路是相當艱險,氣候非常多變,有時候酷熱難忍,有時候又寒冷刺骨。在大漠的狂風中,張騫所擁有的,唯有想到堂邑父以及一騎一鞭一行囊。

然而,張騫的行囊早已空空如也,馬已瘦弱不堪,他忍著饑渴,頂著風沙侵襲,在沙漠中艱難地爬行。在烈日下,在狂風中,在饑渴難耐中,他以馬尿為水,以馬肉為食。偶爾的,堂邑父也會射殺一些獵物。
最終饑寒交迫的兩人走出了荒漠,穿越了廣袤的西域大地。張騫一行首先到了位于今天烏茲別克斯坦的大宛國,并受到當?shù)貒醯目畲T诖笸鹑说淖o衛(wèi)下,張騫終于到了康居國。
隨后又在康居人的引導下,到了大月氏國。而此時,大月氏已經(jīng)占領了肥沃的河中平原,再與強大的匈奴人作戰(zhàn),還有什么好處呢?


雖然費盡唇舌,但是張騫還是不能說服大月氏國王。因此張騫只好失望地帶著大月氏國王送給漢武帝的禮物,向著故國的方向東行而去。這一次,張騫決定避開河西走廊,從青海羌人的領地經(jīng)過,免得被匈奴人發(fā)現(xiàn)。
但很可惜,羌人和匈奴人從來都是穿一條褲子的。張騫和堂邑父最終被羌人捕獲,移交給了匈奴。雖然沒有完成任務非常遺憾,但是唯一慶幸的是,張騫還能留著性命,回到妻兒的身邊。
天無絕人之路,一年后,匈奴發(fā)生內(nèi)亂,張騫和堂邑父見此機會,決定第二次出逃。但這一次,他的妻子緊緊抱住了丈夫。這位深明大義的女子并沒有阻止丈夫,而是堅定地對他說:“請帶我一起走吧!”
就這樣,張騫帶著堂邑父以及他的匈奴妻兒,穿越了千里荒漠,回到了漢朝。離開長安時,張騫還是個27歲的棒小伙。而現(xiàn)在,張騫已經(jīng)成了頭發(fā)花白、飽經(jīng)風霜的中年人。

在未央宮,漢武帝激動地接見了張騫一行。張騫痛哭流涕,說自己沒有完成聯(lián)合大月氏的任務。但是漢武帝卻安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就這樣,張騫將自己探險的見聞,全部告知了漢武帝。
漢武帝做夢也沒有想到,在遙遠的西方還有那么多奇妙的國家:樓蘭、焉耆、龜茲、車師、大宛、康居、大月氏、條支、大秦……
如今漢武帝的目光,已經(jīng)不再局限于中原那一畝三分地;他的目光已經(jīng)穿越河西走廊,越過中亞的荒原,越過伊朗的高山和肥沃的兩河平原,一直達到遙遠的羅馬帝國。
漢武帝對張騫這次出使西域的成果,非常滿意,特封張騫為太中大夫,授堂邑父為“奉使君”,以表彰他們的功績。但可惜的是,就在丈夫即將飛黃騰達的時候,他的匈奴妻子因為水土不服,永遠地離開了他。

在張騫的指引下,霍去病發(fā)動兩次河西之戰(zhàn),大破匈奴,從此將河西走廊納入漢朝的版圖。因為這個功勞,張騫被封為博望侯。公元前119年,張騫再次出使西域。
而這一次,他再也不用擔心匈奴人的侵襲,因為強大的漢軍已經(jīng)將匈奴騎兵遠遠驅(qū)逐出河西走廊。300個使節(jié),帶著價值數(shù)千萬銅幣的金幣絲帛,趕著牛羊一萬頭,向西域諸國盡情地顯示著漢朝的強大和富有。
張騫等人完成使命后,又帶著葡萄、核桃、苜蓿、石榴、胡蘿卜等西域物產(chǎn)回到了漢朝。而這些物產(chǎn),將成為我們餐桌重要的組成部分。
公元前114年,中國最偉大的探險家張騫去世。但他留下的功業(yè)卻是無窮的,數(shù)十年后,西域也成為中華版圖的一部分,從此永不可分割。對于張騫的偉大探險,司馬遷給了他一個形象的、令人遐想的專有名詞——“鑿空”。
沿著張騫探索的路線,偉大的絲綢之路被“鑿空”了。曾經(jīng)老死不相往來的東方和西方,因為張騫的道路聯(lián)系在一起。以中國的絲綢為媒介,世界再也不是一個個孤立的點,而是逐漸成為一個整體。
在張騫以前,是沒有世界史的。正如梁啟超所說:“堅忍磊落奇男子,世界史開幕第一人?!?/span>

在贊頌張騫的同時,我們也不能忘記他身后那位深明大義的匈奴妻子。他們之間偉大的愛情,象征著華夏與游牧民族的最終和解。曾經(jīng)的匈奴,如今已經(jīng)融入中華民族的血脈之中。
今天,我們將張騫開通道路情意纏綿地稱為“絲綢之路”,但也不應該忘記,當時漢匈雙方對待對方百姓的氣度與胸懷,即使面對戰(zhàn)爭,他們均表現(xiàn)出了王者的大度與寬容。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我們才有足夠的理由將絲綢之路和平之路。
博者大也;望者,威望、誠信也。在西域人民將漢朝的使者都稱為“博望侯”的那一刻,絲綢之路也成了人心所向、眾望所歸的商貿(mào)、文化與和平之路。而作為鑿空西域的大漢使者張騫,在這條路上,不管是哪里都是他的故鄉(xiāng)。
如今,在城固張騫墓旁的矮房上掛著一雙大鞋,鞋子足足有二尺多長,正是它,踩出了2000年前的中國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