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位于昭通的大關縣各地名的由來與其歷史文化、民族遷徙、當?shù)厝说纳a(chǎn)生活息息相關。從大關縣現(xiàn)存地名可以看出其地理環(huán)境的特點,而且可以追溯歷史上的民族融合與遷徙情況;再者,通過對大關縣地名的研究可以了解當?shù)厝说纳鏍顩r、宗教信仰以及水路交通情況。

關鍵詞:大關縣;地名;歷史;文化

語言與文化有著密切的關系,語言承載著文化,特定的文化又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語言的語音、詞匯和語法。各地的地名與文化的各個方面也有著不同的聯(lián)系。著名的歷史地理學家譚其驤曾說過:“地名是各個歷史時代人類活動的產(chǎn)物,它記錄了人類探索世界的自我的輝煌;記錄了戰(zhàn)爭、疾病、浩劫與磨難;記錄了民族的變遷與融合;記錄了自然環(huán)境的變化,有著豐富的歷史、地理、語言、經(jīng)濟、民族、社會等內(nèi)涵,是一種特殊的文化現(xiàn)象,是人類歷史的活化石。”大關地處昭通的腹心地帶,是秦朝“五尺道”的必經(jīng)之地。

大關的地勢南北高、中間低。這里地勢險峻,山峰林立,溝河縱橫,地表崎嶇,所以生產(chǎn)力比較落后,生活貧困。大關當?shù)氐牡孛麑ρ芯慨數(shù)厝说纳?、價值取向、風俗習慣等有著重要的借鑒作用,同時從地名中可以看到過去一些歷史的痕跡,亦可以看到大關的地理條件、氣候等。比如“大關”的由來,皆因境內(nèi)陸勢險峻,山嶺眾多,難以逾越,關隘之險而得名,是關口、關隘、關卡、關寨重疊之意。

一、從地名看地理環(huán)境

在大關縣的地名中,帶灣子、溝、坡、坪、壩、巖、溪、洞等的地名眾多,就是在一個鄉(xiāng)鎮(zhèn)都有十幾個,比如:

灣(子): 向家灣、大灣子、興龍灣、蚊子灣等

溝: 魚梁溝、大溝、酒坊溝、觀音溝、羅踩溝等

坡: 蕨蕨坡、息長坡、半坡、毛家坡、黑竹坡等

坪: 中坪、元坪、沙坪、金坪、瓦廠坪、太陽坪等

巖: 大巖、風巖、猴巖、虛風巖、滮水巖、偏巖子等

溪: 鐵線溪、黃葛溪、小關溪、螞螂溪、萬江溪等

河: 關河、兩河、小河、半邊河、雙河等

以上地名,足以看出大關的地理環(huán)境特征,人們將當?shù)刈铒@著的地勢來命名,其一,顯示了當?shù)氐牡貏葜?其二,反映出當?shù)厝说恼J知習慣———對地形的敬畏。

二、從地名看民族融合及遷徙

在先秦時,大關只是荒蕪之地,史稱“西南夷”,到秦朝統(tǒng)一建制,李冰開通了“五尺道”,“西南夷”地區(qū)就成為了蜀郡范圍。這也打通了大關與外界的聯(lián)系,有了少許外界移民的遷入,到了魏晉時期,大關隸屬于南中,西漢時,隸屬于朱提(昭通),宋時,大關隸屬烏蒙(昭通)。其實“烏蒙”這一稱呼也和過去的“西南夷”差不多,都是中原王朝對西南邊疆少數(shù)民族及其活動范圍的稱呼,都是“蠻夷”之意。少數(shù)民族中,苗族均系外省遷來,約在晚清時期由貴州和四川遷入,改土歸流后改為漢姓。就在這一時期,秦漢時就定居在此的彝族人民,拒絕“歸流”,于是朝廷進行了殘酷的鎮(zhèn)壓,很多彝族人民在這一時期流浪在外,后來有些又遷回來?；刈迦嗣裨谠颓宄瘯r入滇。而漢族人民于漢朝時進入境內(nèi),后因戰(zhàn)亂、災荒而逃荒避難在外,此后遷入的人口極少,到了清朝的“改土歸流”,才有大量的漢族從外省或省內(nèi)其他地方遷來,比如湖南、廣東、貴州、四川、云南的崇明等地。這些民族的融合和交流在地名中有所體現(xiàn)。比如,把遷入的人群的聚居地命名為“廣東廟”、“川祖廟”、“江西廟”等,再如其它的地名:

米拉: 此地彝族人較多,當?shù)睾谕梁芏?出產(chǎn)土豆、玉米、而且產(chǎn)量較高,當?shù)匾妥迦嗣駷榱吮磉_豐收感激之情,稱此地為“米娜”,是“黑土”的意思,漢人稱之為“米拉”。

魁香: 當?shù)胤Q為“塊雄”。塊:村;雄:古代彝官。意思是彝官居住的村寨。

很底: 彝語,恒迪,意思是平地建有房舍的地方。

阿多羅: 彝語,逢節(jié)日聯(lián)歡的地方。

打堡:此地本是一個山堡,回族人將此堡打平,建清真寺而得名。

端陽坪: 苗族逢端陽(端午)時?；ㄉ降牡胤健?/strong>

從這些地名可以看出民族融合和遷徙的歷史。有因戰(zhàn)亂等其它原因搬到大關定居下來的民族,也有逃荒在外的大關人。

中國人的習慣是喜歡同一宗族的人居住在一起,封建帝王總說:普天之下皆王土。這樣的思想傳到現(xiàn)在,人們把家族共同居住的地方以自己的姓來命名,以顯示這是自己的地盤。比如:唐家河壩、肖家溝、潘家坪子、陶家營、文家河壩、吳家灣子等。只是現(xiàn)在三口之家越來越多,不會再有同宗族人生活在一起的其樂融融的場面了。

在大關的地名中有很多帶“壩、坡、灣、溝、村、營、堡”的地名,這與秦晉一帶完全相同,從這里亦可看出民族遷徙的痕跡。

三、從地名看當?shù)厝说纳鏍顩r

一直以來,滇東北地區(qū)都因天氣寒冷、山嶺阻隔等原因,導致當?shù)厝说纳畋容^貧困,但是當?shù)厝巳匀活B強地生活著。因地制宜地進行各種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雖然艱苦,但也樂在其中?？梢哉f本地的溝壑、河水、亂石、平地給予了人民靈魂,讓子民們世世代代繁衍生息,人們把這種對自然環(huán)境的感情融入到地名中,比如:

泡桐灣: 此處為一斜坡彎道,種植了一些泡桐樹,產(chǎn)出的桐子是主要的經(jīng)濟作物,于是命名為泡桐灣。

蘿卜溝: 此地土地不肥沃,又為溝邊,夏天漲水時,還會被山水沖走。人們因地制宜種上了蘿卜,產(chǎn)量高,因此而得名。

蕎山: 因海拔較高,天氣相對寒冷潮濕,地勢也不平坦,可蕎麥正好適合在這樣的條件下生長,人們就將此地命名為蕎山。

板栗坪: 此地的板栗較多,是主要的經(jīng)濟來源,就此命名。

椿天坪: 在本地方言中,把香椿叫做椿(春)天。此樹在春天時,可以摘其樹梢嫩葉食用。此處的香椿樹較多,每到春季,它又成了人們的盤中餐,還可以賣錢,人們稱此處為椿天坪。

核桃灣: 此地為彎道,種有核桃,故命此名。

人們在種植相應的樹木、農(nóng)作物時,對山水的依賴足以在地名中顯現(xiàn),而這些地名也與人們的生產(chǎn)生活息息相關。比如:

涼水井: 全縣叫這個名字的地方有十幾處,而在水井的周圍不是人口的聚居地就是種植了大片的植物,人們依井而生存。

黃葛溪: 在這一溪水邊的山坡和平地上種有很多的黃葛樹,可能這些樹木得以此溪水澆灌的緣故,本地人將此命名為黃葛溪。

打草壩: 此地地勢相對平緩,過去除了開墾了少許耕地外,在坡度較大的地方還是荒蕪之地,長滿雜草,于是人們常在此處割草喂牲口或墊牲口的圈,后來就被命名為打草壩。

太陽壩: 此地日照時間長,因海拔相對較高,故名。

水柴窩: 此處為灑漁河下游,上游的水柴常沖至此,人們也就常去打撈,故名。

這些地名雖然沿用至今,但隨著生產(chǎn)的發(fā)展,人們對自然環(huán)境的改造,當初的河流,溪水也越來越少,不是建廠就是建電站,河水越來越少,污染也越來越嚴重,不再是當初那個可以直接飲用河水的時代了。

四、從地名看當?shù)厝说淖诮绦叛?/strong>

大關境內(nèi)現(xiàn)在的宗教主要有:佛教、伊斯蘭教、基督教、道教。佛教早在漢代時就開始傳入云南,繼而往下流傳。在境內(nèi)信仰基督教的人大多為苗族,他們是由外省遷入的;信仰伊斯蘭教的回族人民自元代入大關以來就帶來了他們的“真主”。道教早在清雍正年間就在昭通興盛,繼而傳到大關。宗教作為一種巨大的精神文化力量,對社會都有著深遠的影響。在現(xiàn)在的地名中,仍可以看到當初宗教對大關地名的影響。

也就是宗教這種深入人心的信仰,使得初到大關這塊土地上的人們把他們自己的信仰也帶到了此處,希望他們的神祇們能為他們消災祈福、逢兇化吉,全縣有好些以“廟、寺、觀音、土地、靈官”等命名的地名,比如:

八角廟: 因此地修有一座廟宇,屋頂為八角而得名。

山王廟: 在此陡峭的山上修有一座廟宇,故名。

觀音溝: 因此溝修有觀音廟而得名,與佛教有關。

老君山: 因此山修有老君廟而得名,與道教有關。

天堂壩: 此地曾建有天主教堂而得名,與天主教有關。

這些宗教地名,讓我們可以想象先民最初來到這塊貧瘠的土地上時的無助、恐慌、迷茫,在家鄉(xiāng)神靈的保佑下,他們世代生息,而這些地名也就永遠地留在了這塊土地上,留在了人們的心里、生活中。

五、從地名看水陸交通

在這個溝壑縱橫的地方,橋梁、索道、馬路眾多,人背馬馱的運輸方式漫布在山谷。在“五尺道”上,昔日的盤山路、石門關、云臺山、馬店依然留在我們的生活中。自秦開“五尺道”以來,經(jīng)過大關縣境內(nèi)的路徑為:(出昭通成北門,經(jīng)閘上、小巖洞、五寨)大關城、大灣子、吉利鋪、豆沙關(以前是大關的轄區(qū))(鹽津城再下宜賓)。當初的“馬幫”就運營在這條道路上,民間有一首生動描寫這一段驛道上風土人情和重要站口地名的調(diào)子,很獨特,其中關于大關的一段是:

柵子門前打一杵,抬頭望見大關城。

進南門,出北門,烏鴉橋上鬧塵塵。

要扎大營雄魁垴,鷂子翻身馬桑坪。

過鐵橋,黃葛溪,街心高來兩頭低。

四方石,蓮花臺,觀音坐在手扒巖。

龍井麻柳上大灣,抬頭望見石門關。

鐵線溪連甘海子,青岡林頭把馬栓。

大關垴,好熱鬧,人呼馬叫過仙橋。

半邊晴,店子稀,要吃涼水小關溪。

呼里拉拉三大炮,庾梯云坐在石格鬧。

大梨樹,小梨樹,彎彎拐拐吉利鋪。

吉利鋪,店子寬,要吃稀飯爛田灣。

干溝再過黃荊壩,隔河好看尾甲山。

從昭通出發(fā)經(jīng)大關豆沙關到鹽津,約400里的路程,雖然如今只是兩三個小時的車程,但在過去步行和騎馬的時代要好幾天才能到,一路上艱難險阻可想而知。如今上面的歌謠也只能是在那個坎坷山路上,頂著烈日冒著風雨,把生命和靈魂都付之古道的人才能唱出。

地勢險峻之處的要數(shù):云臺山、靈官巖、大關垴。這些曾經(jīng)趕馬聲響徹山谷的地方,如今還能略見當初的景象。

在壽山的老街,也叫馬店社,是以前馬幫在路途上的休憩之地,當時的木質(zhì)天井房屋,如今所存無幾,現(xiàn)在還能在老人們的口中得知當時馬幫一路走來的艱辛。休憩之后,馬幫又將過大灣子,下吉利鋪。關于橋梁的地名有“高橋、上高橋、新橋、雙橋、大橋、青龍橋”等。當時人們的生活較為貧困,交通不便,河、溝、山往往阻礙人們的往來。在悅樂鎮(zhèn)有個叫“羅踩溝”的地方,據(jù)說這條溝每逢漲水時,人們踩水過河常跌入河中被水沖走,于是就以此命名。當修有一橋梁時,人們大多都會以橋梁來命名當?shù)氐牡孛?。比?

高橋:以前在這個村莊的河兩邊住著姓喬和姓高的兩戶人,他們修了一座橋(木橋)溝通了兩岸,稱此橋為高橋(高喬)。

上高橋:與悅樂鎮(zhèn)相連的地方,也因修了一座橋,名為高橋,但是為了跟已有的“高橋”分開,而這個地方地理位置高于“高橋”,故名為“上高橋”。

關于渡口的地名,比如天星渡,雙河渡等。

六、結 語

大關———關口眾多的山區(qū),從秦開“五尺道”起,就一直運載著這些年來的艱辛和努力,歡樂和滄桑。走在僅存的古道上,攀越在岔河的盤山公路上,駐足在昔日的馬店中,當日的人背馬馱的情形又杳然眼前。而那一串串的趕馬聲和不間斷的吆喝聲早已消散在滾滾的關河水里,也許只有大關垴上、云臺山中、石門關上、小關溪里、吉利鋪中還能記住當時人仰馬翻的場面。